元佳节将至,街边铺面上已经挂起了盏盏花灯。
云修尘从燕北王府出来,经过东大街时,便看到了一个老人手中的兔子花灯。
一只抬头望月的兔子,而圆月被粘合在提竿上,正好能叫兔子看到。
惟妙惟肖,可爱极了。
阿宝出生之后的那一年,他曾经带孟雪染来看过花灯,娇妻彼时愉悦依旧在他眼前。
云修尘掏出铜板买下了花灯,一旁的长成也忍不住挑了几个,想来是要拿去哄小丫头的。
长成点子多,道:“二少爷,不如您多买一些,把整个清澜院都挂上,给二少奶奶瞧瞧?”
云修尘忍俊不禁。
这是长成的做派,他的鬼点子最多。
长成拍了拍脑门子,又道:“二少爷,您想啊,府里不止是二少奶奶,郡主也有身孕,又有小主子。”
这话说到云修尘心里去了。
打定了主意,云修尘便让长成帮着采买花灯,送回府里去。
园子里要挂灯,孟雪染很快就知道了。
云老太太靠坐在罗汉床上,笑着与孟雪染道:“也是尘儿有心了,既如此,也给我这宁德院里挂上几盏花灯,我也凑个热闹。”
钱嬷嬷颔道:“二少奶奶,给老太太挂南极仙翁。”
孟雪染笑了起来:“嬷嬷说得是,福禄寿三星的花灯,那是一个也不能少的。”
“这是变着法子拍老婆子马屁了。”云老太太哈哈大笑。
云老太太都说要挂,自是各个都不敢松懈,几个手巧会做花灯的仆妇,也赶紧亲手做灯,想给老太太添喜。
孟雪染清晨醒来,呼吸之间就全是腊梅的味道了。
她赶忙撑坐起来,唤道:“彩月,外头的腊梅是不是全开了?”
彩月赶忙进来,挽起幔帐挂在钩子上,笑盈盈道:“早上全开了,二少爷在练功,说是不急着叫二少奶奶起来看花。”
孟雪染心里痒痒的,想出去看,一个念头转过心田。
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我再睡会儿,把幔帐放下,不许告诉云修尘说我已经醒了。”
彩月虽不知何意,但见孟雪染心情愉悦,便也笑着应下,伺候了孟雪染躺下,又把幔帐放了下来。
孟雪染闭着眼睛,却是了无睡意,脑海里一直在想着,不晓得云修尘还要多久才练完功。
如此惴惴,等了差不多有一刻钟,才听见脚步声。
她赶紧躺好了。
云修尘见彩月还在次间里,便放低了声音:“少奶奶还未起?”
彩月点了点头。
云修尘进了内室,绕过插屏,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把幔帐撩开了一条缝,看了孟雪染一眼,这才转身去了净室里。
孟雪染等他走开了,这才睁开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花香。
他果然在她的枕边放了一枝梅花。
青葱指尖拂过花蕊,孟雪染的笑容忍都忍不住。
云修尘从净室里出来,见那幔帐还落着,他好笑地摇了摇头。
“还不起来?”云修尘从幔帐间探进了半个身子,道。
四目相对,孟雪染还捧着花儿笑,就叫他给逮个正着。
“才醒呢。”孟雪染想一本正经地胡说,只是笑容根本骗不了人。
云修尘的指尖在她的鼻尖上刮了刮,唇角下意识地一挑,眼底全是笑意:“装睡还想骗我?你什么时候睡着,什么时候醒了,我岂会不知道?”
被拆穿了,孟雪染也不恼,把染染花捧到云修尘的眼前:“好看,我喜欢。”
杏眸含水,波光潋滟,人比花娇。
轻柔软糯的声音就在耳边,勾得云修尘心驰神往。
掌心按在了她的后脖颈上,云修尘凑过去在孟雪染的唇上轻轻一碰,而后便加大了些力道。
唇舌交缠,亲昵又温暖。
等孟雪染气短了,云修尘才依依不舍地放她匀气,薄唇挪到了她的耳边,叹道:“是好看,我喜欢。”
清朗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喑哑,一笑一顿都有独特的调子与味道,只听他的声音,就能让孟雪染从心底里露出笑容来,何况说得还是这种情意绵绵的话。
她靠着云修尘,直到肚子里的小东西踹了她一脚,孟雪染才松开了他。
后院里的腊梅盛开,远远就闻到香气。
阿宝站在梅花树下,催着丫鬟折枝。
乳娘含笑站在一旁,道:“还是哥儿心细,知道二少奶奶喜欢什么。”
阿宝捏着手中花枝,点头道:“母亲很辛苦的。”
许是这几月没有歇息好,肚子里的小东西开始折腾了,孟雪染吃什么都没味道,连平素喜欢的甜口,用不了几勺子就要撤了。
不仅如此,还闻不得胭脂香露的味道,梳妆台上的那些瓶子,早叫彩月给撤了。
唯一还喜欢的就是腊梅香气了。
早上从园子里过,清幽香气让人神清气爽。
阿宝人小鬼大,听了就记住了,催着乳娘领着来园子里折腊梅。
折了花,阿宝亲自捧着回了清澜院,献宝似的送到了孟雪染跟前。
孟雪染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彩月捂着嘴笑:“哥儿们这都是跟二少爷学的。”
屋里丫鬟婆子都笑了,每每院子里花开的时候,云修尘都会摘下一串搁在窗边,孟雪染歇午觉起来就能闻见花香。
孟雪染嗔了彩月一眼,啐道:“赶紧把腊梅插上。”
云修尘回来就看到了一瓶腊梅,晓得是哥儿折来的,也笑弯了唇。
月上柳梢头,夫妻两人牵着手在院中慢慢走着消食。
寻香而行,不知不觉间,便入了梅林。
孟雪染望着月下红梅,莞尔笑了,微微垫着脚尖,附耳与云修尘道:“相公可还记得我走丢的那次,也是腊梅花开的时节。”
云修尘微怔,低头看去,那双杏眸如水,全是他的身影。
他不由得就跟着笑了起来。
他记得很清楚,他在找进那片梅林的时候,孟雪染正蜷着身子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枝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当时种种,一一映在脑海里,从不曾忘怀。
初见之时,就将她记挂在了心中,几年相处,愈舍不得松开她。
他的染染,笑了哭了恼了,百般情绪,百般风情,他都喜欢得不得了。
丫鬟婆子们早就避远了,云修尘轻轻将孟雪染抱在怀里,嘴唇擦过她的耳垂,有些凉,他抬手替她揉着暖着。
额头抵着他的胸口,隔着厚厚的冬衣,依旧能听见沉沉的心跳声,孟雪染弯着眼睛笑了。
笑了会儿,抬头想说话,还未出口,孟雪染的眉心就皱了皱。
云修尘看在眼里,柔声问她:“怎么了?”
孟雪染抿唇,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声音娇柔:“小东西好像动了一下。”
云修尘挑眉,手掌覆在了孟雪染高耸的肚子上,已经八个月了,小东西也越来越活泼了,整日在孟雪染的肚子里动来动去的,彰显她的存在。
孟雪染咯咯直笑,白皙素手扣在云修尘的手上:“我觉得,应该是个姐儿,阿宝想要妹妹。”
阿宝喜欢妹妹,平日逗着他玩的时候,总会问他想要弟弟还是要妹妹,阿宝总是回答要妹妹。
云修尘也盼着是个女儿,又娇又俏,儿子要收拾,女儿是捧在掌心里的,跟孟雪染一样。
进入二月之后,孟雪染这几天歇得并不好,肚子会一阵一阵地痛,就像是那孩子也急着要来看花一样。
四太太宁氏与孟雪染商量了,提前就让稳婆住进了府里,免得临时作起来,手忙脚乱的。
半夜时,孟雪染又醒了,肚子痛得她忍不住要哼出声儿。
怕吵到云修尘,她努力忍着,直到实在忍不住了,一声轻叫溢出了唇角。
云修尘一瞬就醒了,握着孟雪染的手,道:“又痛了?”
“临盆前就是这样的,”孟雪染哼道,“我估摸着就是这几日了,比之前算得会早个十来天,早一些生下来也好,可重死我了。”
云修尘浅笑。
十月怀胎着实辛苦,尤其是最后几个月,连夜里睡觉都不能翻身。
孟雪染的两条腿有点儿浮肿,全靠彩月和喜鹊两个丫鬟替她按压,才稍稍减轻了些酸痛。
早十来天落地,少吃十来天的苦头。
“天还没亮,你再睡会儿吧。”孟雪染柔声说着,话音才刚落,她的眉头又痛得皱紧了,咬牙道,“几更天了?”
云修尘摸了枕边的怀表看了一眼:“快五更了。”
孟雪染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冬日里天亮的晚,不过她只要再忍忍就好了。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无奈这小东西闹腾,孟雪染实在忍不住。
“我大概是要生了,等天亮之后,就把我挪去产室吧。”孟雪染喘着气道。
云修尘一怔,而后便坐起了身子,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外间里的彩月也醒了,披好衣衫、趿着鞋子进来,等着主子们吩咐。
云修尘当了一回父亲,可妇人生产的事儿,他是半点不懂的,便道:“让福来家的过来。”
福来家的是杨氏送过来的人,方便照顾有孕的孟雪染。
彩月还没嫁过人,一样是摸不到头脑的,赶忙便去了。
孟雪染的肚子痛过了一阵,她一面匀气,一面道:“哪有你这么心急的?天还没亮就把人都叫起来。我便是要生了,也还要好几个时辰呢。”
云修尘闻言,深邃的眸子里添了笑意。
他着实是紧张了的,可妻子要临盆了,哪个丈夫会不紧张?
摸了摸鼻尖,云修尘笑着道:“我是怕这小东西更心急。”
孟雪染莞尔。
分明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在几次疼痛之后,孟雪染肚子里的小东西又安静了下来。
孟雪染有过一次经验,晓得临盆前就是这么反反复复的,倒也不着急。
反倒是云修尘,别看是笑着的,唇角却是绷着,带着几分谨慎。
福来家的被彩月催着起来,顾不上把头梳好,一面走还一面扣着外头褙子的盘扣。
等到了中屋里,随手把长挽成了髻,搓了搓脸,福来家的进了内室里。
孟雪染一看她这幅模样,就晓得她来得匆忙,笑道:“我这儿可没那么等不得人。”
“哪儿的话,”福来家的给主子们问了安,走到床边,手盖在孟雪染的肚子上,“二少奶奶现在觉得如何?”
“刚才闹得厉害,这会儿反倒是静下来了,”孟雪染柔声道,“我琢磨着,大概就是今天白天了。”
福来家的连连点头:“既如此,也是该让奴婢们起身了。二少奶奶在屋里再歇一会,奴婢让厨房里先去准备,您趁着能吃下去的时候,多吃一些。”
孟雪染颔,想了想,又道:“有八宝饭吗?我想吃。”
福来家的掩唇直笑:“您想吃什么,肯定都有。”
清澜院里一下子便热闹起来,厢房、倒座、后罩房,除了阿宝住的跨院,其余各处都点亮了蜡烛。
小厨房里,福来家的带着小丫鬟们准备早饭,催着粗使婆子们去打了水来煮上。
内室里,孟雪染靠坐在引枕上,叮嘱彩月道:“离天亮也不远了,我这里也不是马上就生了,你等到过了辰初,再去请稳婆过来。”
彩月眨巴眨巴眼睛。
这是冬日里,辰初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各处丫鬟婆子早就起身了,哪里还需等到辰初。
再说了,二少奶奶肯等,二少爷定是不肯等的。
果不其然,云修尘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天一亮就去请,也要使人去宁德院和荣安院里报一声。祖母和母亲起得早,你不早些让她们晓得,回头肯定还要来怪罪。”
等待是煎熬,但这喜悦的等待,其实也是一种幸运和福气。
孟雪染想了想,便应下了。
夫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云修尘坐在床头,握着孟雪染的手,指腹的薄茧摩挲着她纤细如青葱的手指,随意之中透着几分亲昵。
没一会儿,肩膀上微微一沉。
云修尘偏过头去看,不由就弯了唇角。
许是肚子里的小东西不闹腾了,一夜没有睡好的孟雪染疲惫困乏,就这么倚着他的肩头睡着了。
呼吸平缓,樱唇微启,云修尘能看清楚她长长浓密的睫毛。
云修尘的目光温柔,眼底里漫着浅淡笑意。
他的染染,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吸引他的视线,让他只一眼就搁在了心中,再也无法忘怀。
几年之间,那个娇俏活泼的小姑娘长大了许多,成了他的妻子,成了他孩子的母亲,可在云修尘的心中,孟雪染依旧还是前些年的样子,该是他捧在手心中的。
怕惊着孟雪染浅眠,云修尘一动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外头的天空一点点亮了起来。
孟雪染嘤咛一声,揉了揉眼睛,咕哝道:“我睡着了?怎么不叫我?”
云修尘稍稍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的肩膀:“也没睡多久。”
“明明天都亮了,”孟雪染才不信他,“怎么不去练功?”
往日这个时候,的确是该练功了,只是今日不同。
云修尘抬手把孟雪染凌乱的长整了整,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不着急,等送你去了耳室,我再去练功。”
“你不陪我用早膳么?”孟雪染嘟了嘟嘴问道。
云修尘自然是想要陪着孟雪染用早膳的,闻言点了点头。
孟雪染小睡了一会儿,整个人精神不少。
正好早饭也做得了,香梨便提着食盒进来。
孟雪染起身,简单梳洗之后,看着桌上的八宝饭胃口大开。
除了八宝饭,还备了一碟米糕,一碟馒头,几样小菜,又熬了一锅粥。
乳娘抱了阿宝过来。
孟雪染笑呵呵问他:“阿宝想吃米糕还是八宝饭?”
阿宝人小,吃得却不少,他还用不好勺子,却喜欢自己吃,每次吃饭都玩得不亦乐乎。
等撤了桌,稳婆便到了。
“天没亮的时候痛得厉害,这会儿舒坦许多,我就赶紧吃了东西。”孟雪染与稳婆道。
稳婆姓黎,四太太娘家那儿介绍来的,圆脸微胖,看起来很是和气的一个人。
“二少奶奶是二胎,肯定省心许多,能吃就多吃一些,作起来也有气力,”黎稳婆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二少奶奶要不要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孟雪染应了。
彩月和福来家的要上前扶孟雪染,云修尘拦住了,亲自扶着妻子,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
孟雪染弯着唇角,低声与云修尘道:“我觉得我都七老八十了,这才走得这么慢。”
云修尘心中一动,握紧了孟雪染的手:“染染,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我还是这么牵着你走。”
孟雪染笑着,却又有些想哭,吸了吸鼻尖,眼中蕴着一层水光,重重点了点头。
沿着清澜院绕了一圈,孟雪染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下身。
湿哒哒一片。
她的水破了。
刚迈出耳室,云修尘抬头一看,林嬷嬷扶着大太太不紧不慢的来了。
“母亲。”云修尘行礼道。
大太太是亲眼看着云修尘从耳室里出来的,心中虽然有些不乐意,但是这个时候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她心中不满,便绷着脸,瞪了云修尘几眼,却没有说穿:“你媳妇在里头?怎么样了?”
“刚破水送进去的。”云修尘答道。
大太太颔首,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四太太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大太太和四太太一起进了耳室,里头正伺候孟雪染更衣。
彩月、香梨这样的未经人事的丫鬟也出去了,只留下几个婆子做事。
黎稳婆仔仔细细给大太太和四太太说了状况:“二少奶奶用了早饭了,在院子里走了会儿,破水了就送进来了,我刚看了,开口还小,估摸着还要几个时辰。”
大太太原本就对孟雪染的事情不放在心上,闻言就当做没听见。四太太却是走到床边,道:“尘儿媳妇,都说生二胎比头胎容易,你别急就好。”
孟雪染莞尔,想和四太太说些什么,肚子就是一阵痛,绞得她忍不住哎呦出声。
四太太见她那小巧五官都挤到了一块,亦觉得心疼,可是女人家生孩子,就是这么一遭。
没多久,钱嬷嬷也进来了。
“老太太那儿得了信,又是欢喜又是紧张,赶紧让奴婢来瞧瞧。”钱嬷嬷笑着道。
四太太说了两句,道:“老太太也是,最早也要中午了,跑腿的事儿,还是让小丫鬟们来就好了。”
钱嬷嬷抿着唇,笑道:“小丫鬟们哪里说得明白。况且,这是大喜事,奴婢是来沾福气,去老太太跟前领赏的,太太莫让小丫鬟们抢了奴婢的好事。”
此话一出,耳室里笑声一片。
孟雪染也笑了,这么一笑,整个人霎时间轻松下来,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生阿宝的时候,折腾了一天才生下来,这一回,盼着这小东西能让她省些力气,早早就出来见世面。
钱嬷嬷了解了情况,便回去宁德院里报信了,大太太是同钱嬷嬷一起走的。
四太太也没有久留,出来寻阿宝。
阿宝抱着他的宝贝木剑,在院子里风风火火地挥来舞去。
他年纪太小了,不懂其他人在忙碌些什么,只晓得他不能进去那小小的耳室。
四太太蹲下身子,唤了一声“阿宝”。
阿宝迈着小腿儿,乐哈哈冲到了四太太怀里,撞了个满怀。
四太太把阿宝抱了起来,亲了亲:“我们阿宝长力气了,再过一岁两岁,婶祖母都要接不住你了。”
阿宝咯咯笑个不停,对着四太太的脸颊吧唧就是一口。
“生孩子血气重,我把阿宝抱去我那儿,等你媳妇生下来了,再领回来。”四太太嘱咐了云修尘几句,她知道大太太和孟雪染不对付,这才抱着阿宝走了。
耳室里,孟雪染肚子阵痛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担心她太过紧张,黎稳婆搬了把杌子坐在一旁,笑着与她说话。
“我也算是接生过不少妇人了,有富贵宅子里的,也有商贾人家,偶尔还给街坊邻居们帮个忙,”黎稳婆说得不紧不慢,“其实妇人都差不多,胆子小些的,起初还哭鼻子,真的作起来,就顾不上哭了。
男人们的反应倒是各不相同......”手机用户看相公,慢走不送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26372.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