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寒的气候会冻坏人的大脑。
现在我身处一片雪原之中,和几个没参过站的年轻士兵待在一起。我在想施马格的脑子是不是被冻坏了,他把本来就不多的人分成了好几组去搜索失联的通讯兵,这样的指挥实在是太失败了。对游击队来说,在一片洁白的平原上,身着黑色衣服的爱尔曼士兵是最好的猎物。
不过到现在我还没有听到枪声,离一个小时后集合的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我默默的祈祷着施马格能快点带着通讯兵们回来,这样我就可以早点回到帐篷里温暖自己已经冻僵的脚了。
和我一起的三个士兵身上都穿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毛衣,而我却只能靠在挎斗里瑟瑟发抖。我不停的吸着烟,口干时就抓起一把雪润喉。其他三个人虽然比我多穿了一件毛衣,但这根本不管用,他们也学着我吸烟御寒,很快,地上多出了不少烟头。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士兵表情难看的咽下了一把雪,然后说道:“不行了,吸烟让我觉得喉咙很不舒服。”
我对他说:“你应该慢点吸,最好让每一口烟在你的肺里多停留一会。”
他摇着头说:“我不行,我本来不会吸烟的。”
接着他的一个朋友,我们这里身高最矮的说道:“这个小火堆根本没什么用。施马格连长为什么还不回来啊?”
他的另一个朋友,我们这四个人身高最高的也开口说:“我要冻死了。我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万一有游击队袭击的话,我想我可能跑不了。”
“别紧张,小伙子们,我们除了等待别无选择。你现在只能祈祷施马格快点回来。你们有人带着酒吗?”
他们都摇了摇头,因为库尔修斯的白酒供应全都送到装甲部队那里去了,他们是战斗的主力军,所以一切的好东西都是先送到他们的手里。客观来说,如果没有装甲部队那些英勇的士兵,爱尔曼陆军还打不到这个接近苏尔兰首都的地方。
提到装甲部队,这三个年轻人立刻来了兴趣,我也顺势加入了他们的对话中。其实我对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事物还是充满兴趣的,除了战争。
脸上长着雀斑的士兵有些遗憾的说道:“装甲部队的同志们简直太勇猛了!我参军的兵种选择就是装甲师,但我的视力有点问题,所以我就被分到了这里。我最大的心愿就是驾驶着坦克朝着敌人冲锋。”
他的矮朋友说:“那样会很危险的!”
“你这个胆小鬼,像你这样永远也不会成为装甲兵的,你只配待在后方运送物资。”
然后他们又从装甲部队的话题上聊到了女孩,这三个人谁都没有女朋友,甚至可以说连女人缘都没有,最后他们的目光都盯在了我的脸上。但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女人缘,不过看在他们期待的目光,我给他们讲起了自己刚才做的那个梦,不过我稍作了改编。
我稍微组织了一会语言,然后给他们讲起了这个新编的故事:“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女孩并不多,我唯一记住的就是一个叫做索尔玛的姑娘...”
“那个叫索尔玛的姑娘漂亮吗?”矮个士兵憨笑的问道。
“其实我也记不清了,我甚至都忘记了她到底是谁,我们在什么地方相遇过。”
“斯温,别打岔。”脸上长着雀斑的士兵推了矮个士兵一把。
我又继续讲起了关于自己的并不存在的故事:“即使是这样,我对她的记忆还是那么明显。可能...我们曾经在梦中相遇过...”
“这简直和一个奇妙的爱情电影似的,你们...”“斯温!”
在别人的话没有说完之前,打岔其实很不礼貌。
“你们应该也在梦中遇到过什么人吧,虽然在现实中你们并不相识,但是在梦中的邂逅却是那么的历历在目。有过吗?这样的经历?”
“我只梦到过坏人追杀我。”斯温看了看他的两个朋友,又看了看我,小心的把话说了出来。
高个士兵却说:“这么一说,我确实在梦中遇到过不少陌生人,但是没有一个人的记忆留在我的脑子里。”
“我!我经历过这种事!我记得那时我还在上学,当时我的班中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我后来梦到过我和她...内个...”雀斑士兵冻的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红晕。
我打断了他的话:“好了,你不用说了。”
这时,几个身影从一片小树林里跑了出来,我们都紧张的望着他们,大约过了五分钟,那个叫做斯温的士兵说道:“是我们的人,他们回来了。”
三名士兵边朝我们跑来边挥着手,当他们走进后,我发现他们的脸色很难看。其中一个人气喘吁吁的对我们说:“其他人呢?他们还没有回来?”
我回答他:“还没有,你们找到通讯兵了吗?”
这个士兵僵硬的点了点头,然后就不说话了,另外两个人也在大口的喘着气,无论我们怎么询问他们都不予回答。他们似乎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有个家伙还坐在雪地上吐了起来。
“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事了?”高个士兵焦急的催促道。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等施马格连长回来后我再说吧,我可不想等他回来后再说一次。”
于是我们七个人面面相觑的坐在一起,那三个先回来的士兵正紧张的抽着烟,他们都紧紧的握着枪,不时的望着周围。他们这样的举动给另外三个年轻的士兵造成了压力,现在我们七个人中有六个人都处于了紧张的情绪里。斯温靠坐在一辆摩托车旁,他呆呆的盯着前方一马平川的雪原,突然他睁大了眼,指着雪原上的几个黑点叫了起来。
施马格回来了,他们也没有找到通讯兵。又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其他人也回来了,他们也是一无所获。不过最先回来的那几个士兵却有话对施马格说。我们所有人都围在了一起听他们讲话。
其中一个人颤抖的说道:“通讯兵们...全完了...我们三个在南边的树林里找到了他们...”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立刻闭上了嘴。
施马格有些生气的问他:“你们为什么没有开枪?就因为看到了几具尸体?”接着他坐在一辆摩托车上下起了命令:“你们在前面带路,你们几个留下,其他人跟我出发。”
我们一行十二个人分乘着四辆挎斗摩托车向树林中驶去。在这片茫茫的白色雪原上,我们显得特别的渺小。进入树林后,在那几个士兵的带领下我们见到了失联的通讯兵们,虽然他们站立在雪地上,但他们已经无法向我们打招呼了。
这五个士兵的尸体被插在了雪地上,他们身上的衣服以及武器装备不见了踪影,他们的头颅被砍下并穿在了一根铁棍上,他们的双臂也被砍下插在了脖颈里。另外地上还有一个坑,坑里面被灌满了通讯兵们的血,现在已经凝固成一团了。其中一个受害者的尸体上挂着一个木牌,上面的字估计是用受害者的血写的:侵略者,这就是你们的下场!我们会杀掉任何一个爱尔曼人。
这个场面让人无法目睹,我们所有人都没有看到过这种残忍、血腥的场面。有几个士兵捂着脸走开了,这个画面已经深深的震撼到了每个在场人的心。游击队的暴行同时点燃了我们心中的怒火,他们的行为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
两个士兵深呼吸一口之后走上前去,他们想将受害的士兵好好的埋葬,我们愕然的站在雪地上看着他们两个把受害者的手臂从脖颈里拔出,终于,一个士兵转头吐了出来。
不幸的事情又发生了,有一具尸体被游击队栓上了饵雷,那两个可怜的士兵被爆炸轰飞了好几米远,我们试图抢救他们两个,但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小心翼翼的整理了通讯兵们的尸体,最后我们挖了七个坟墓。我们为这五个被谋杀的通讯兵和两个善良的士兵举行了一个追悼仪式,我们脱掉了自己的钢盔站在雪地里为他们默哀...
就连我,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行为。施马格愤怒的对我们说道:“我们总有一天会为死去的同志报仇。战争马上就会以我们的胜利而结束的。”
我们回到了摩托车队那里,我们连队的支援也刚刚到达,不过他们白跑了一趟。施马格和我们这些目击者都没有对其他人说出这件事。有不少士兵追问我们那两个同伴去哪里了,施马格回答他们:“他们两个被调到其他部队了。”这个理由很多人都相信了,因为那两个士兵并没有亲密的朋友。他们的死都不会被人记住。
当我们回到连队的营地时,我第一件事就是钻回帐篷睡觉,任凭维特和弗德尔怎样请求我都闭口不提刚刚发生的事情,最后他们也不继续追问了。
就像是魔怔了一般,我竟然又梦到了那个拆弹兵,那个叫做索尔玛的女孩。
“索尔玛。”
“怎么了?乔森。”
“你竟然是个女孩。”
“我没说过自己是男人啊。”
果然,女孩就是这样。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她轻轻的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然后对我伸出右手。
“伊琳娜·索尔玛。”
“施海伯·乔森。”我握住她的手。
“可以帮我先拿瓶水吗,我的喉咙好像已经冒烟了。”
“好的,稍等。”
“啊...乔森,待会回去...一起吃个饭好吗?”
我考虑了一下,说:“好的。”
一阵微风吹动了索尔玛干练的短发,她对我微笑起来,她的笑容在经历这场惊心动魄的事件后看起来非常的迷人。
我转身往回走,一个军官对我喊道:“什么情况?”
“情况正常,炸弹......”
‘炸弹已经被拆除了。’这后半句话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震耳的爆炸神在我身后响起,我被一阵巨大的冲击力掀上了天,然后重重的摔在装甲车上。之后,我失去了知觉。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护士正为我更换手臂上的绷带。我张开嘴想说话,但是却发不出声音,最后我用嘶哑的声音问护士:“我在哪?”
护士告诉我,我已经在这里躺了一个星期了。
后来我又得知,炸弹下方的军火库顶棚承受住了冲击,但是一名拆弹兵不幸阵亡。
幻灯片到这里戛然而止,我惊愕的转过头去——索尔玛正站在我的身后——并且还是她死时的样子。
可是,幻灯片又开始播放了,片中我的手正一只按着炸弹的按钮,一只准备剪线。
“剪断蓝色的线。”索尔玛对我说。
可我却剪断了黑色的线。由于太阳光的照射,我误把那跟蓝色的线看成黑色的了。
这个动作重复不断的播放了好几遍,我确确实实的剪断的不是蓝色的线,而是黑色的。
我害死了索尔玛。
现在索尔玛就在我面前,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整的,除了那张曾对我微笑过的脸。
“乔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愧疚的看着索尔玛,如果当初不是我,而是那个老兵的话,现在的她一定过得很幸福。就算不幸福,但她至少还活着。
“索尔玛...对不起,我...”
“你不必道歉,乔森。我并不怪你。”索尔玛既然出现在这里,就代表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有个人叫她来找我复仇,所以她出现在了我的梦境中。
“索尔玛,我...我只能对你说声抱歉,如果你想杀了我的话,请动手吧。”
“乔森,其实你不剪断那根蓝色线的话,剪断黑线会直接引爆炸弹,如果是那样,该对不起你的人是我。”
“你怎么会知道剪断黑线就一定会爆炸?说不定我们都不会有事。”
“有个人告诉我的,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好像知道一切。”
经历过这种事情后,活着的人总是愧对死去的人。我和索尔玛站在原地互相看着对方,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突然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猛烈摇晃起来,就像站在一个滚动的圆桶里一样。这时索尔玛开口说:“乔森,你该走了。”
“什么?”我的声音都随着晃动而颤抖起来。
“乔森,梦该醒了。”索尔玛的面容变得渐渐扭曲起来。
“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我向索尔玛忏悔着,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我呢?
你到底是谁?我又是什么人?我在哪?
雪终于停了,库尔修斯的交通路线在雪停之后变得非常拥挤,我们运输连的工作也忙了起来,每天都有新的货物需要我们运送到别的部队的手中。
进攻及伦斯的战役即将打响,四处汇集到这里的部队开始往坦克的油箱里灌着燃料;飞机在暴雪刚刚停止的时候就不断的出击轰炸着敌人的防御阵地;炮手们也把大炮也对准了及伦斯,然后每过二十分钟就会打上一发炮弹。
这样一来,我们一整天都能听到隆隆的飞机声和炮声,身后那支集团军也已经到达了阵地,现在上层指挥官的命令只要一下达,这些勇敢的士兵就会全力以赴的向前冲锋。
我们在一个被爱尔曼空军摧毁的小村子里驻扎了下来,在搜索废墟的时候,我无意中捡到了一个笔记本。
“4月17日,今天又下了一整天的雨,邻居弗朗茨叔叔被那些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带走了,爸爸让我早点去睡觉,并答应明天带我到外面去玩。”
“4月18日,今天还是在下雨,爸爸说外面在下雨所以没有带我到外面去玩,不过他却给我买回来了我最爱吃的卢卡,我要把它留到下星期的生日时再吃,弗朗茨叔叔的家被转卖了出去,新的邻居抱怨着房子太小没法摆放钢琴。他弹琴弹到很晚,吵得我和爸爸妈妈睡不着觉。”
我直接翻到了日记的最后一页,上面的日期是6月8日,内容只有几行:“6月8日,外面的雨终于停了,就在刚才,带走弗朗茨叔叔的那些人到家里来了,他们告诉妈妈,我的爸爸不会再回来了...”
这应该是一个小孩子写的日记,我唯一看不懂的就是那个‘卢卡’。上面也不是苏尔兰语,而是爱尔曼语,也就是英语。
我和维特一起翻阅着这本孩子的日记,只有短短的几篇,最后维特表示道:“这个孩子应该是生活在苏尔兰的爱尔曼人,而日记中穿着的黑色斗篷的人应该是苏尔兰清理组的人。”
“清理组?”我好奇的问道。
“就是秘密警察,据我所知,他们是专门清理生活在苏尔兰的爱尔曼居民的。”
“那么被他们带走的爱尔曼平民会怎么样?”
“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死。”
在经历的游击队的暴行事件后,我对苏尔兰这个完全陌生的国家已经充满了厌恶,现在又听到了维特的话,我对苏尔兰的恶意又上升了不少。
“爱尔曼是怎么对待苏尔兰人的?”
“战争开始之前,将他们遣送回国。”
我开始认为爱尔曼军队是正义的一方了,并且为自己能够加入这支军队而感到自豪。手机用户看无名的士兵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33612.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