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准此时已经毫无牵挂,心神安宁的。所有的事都想明白了,于国有功,于民有惠,就算是那些政敌,也都在可有可无之间。其中就包括陷他于死地的丁谓。丁谓被贬往崖州的时候,是路过雷州。寇准送给了他一只蒸羊,丁谓看到蒸羊那一刹那,顿时百感交集,提出要和他谈谈。在丁谓看来,寇准一定会答应的,想想看当年在朝堂之上争天下第一人的权柄,今天却在天涯海角相遇,都是沦落人了,我们会有共同语言的。可寇准却拒绝了。他用行动告诉丁谓,我可以送你蒸羊,但是并不代表和你有什么相逢一笑。当天两人不见面,就此永别,寇准对这位前下属、前政敌的最后一份心意是,把自己的家丁都约束住,关上大门,直到丁谓走远,才放他们出来。每个人都很奇怪,包括丁谓都在若有所思,这还是当年的寇准吗?真是老了?快意恩仇、睚眦必报的劲头都耗光了?
当看着丁谓一行人远走之后,寇准耳边响起了二十年前圣相李沆对他说的话,谶语又应验了。当年寇准极力推荐丁谓,李沆反对,说观其为人,能让他位居人上吗?寇准锐气正盛,立即反问,以丁谓之才,能始终让他位居人下吗?李沆就再不劝了,只是微笑着说——他!日!后!悔!当!思!我!言!
寇准并未后悔,那只羊就是留在人间的最后的态度。 官场一游,彼此尽兴,来去明白!
历史可以证明,寇准真的是心无牵挂而去,他的死居然像是传说中得道高僧的死亡,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走。
虽然远隔千山万水,但是在这一天,寇准突然让属下快马加鞭去自己的老家洛阳取一样东西。他是渭南人,但是家是在洛阳。属下搞不明白寇准这是要做什么,但是依旧按照吩咐去取了回来。
寇准让属下去取来的是通天犀角带,那是当年太宗皇帝赐给他的,宋朝举国只有两条。当属下取回来通天犀角带之后,寇准手捧着犀角带突然间老泪纵横,他脑海里想起自己这一生所经历的一幕幕。此时距离他考中进士,踏入仕途已经过去了四十三年;距离他独力承担,为赵恒争来储君位置,已经过去了二十九年;距离澶渊之盟,更已经是十九年前的事了。一生的光辉都己成为过去,尘封在了历史的长河里,更被太平年间的君臣们所遗忘。
寇准捧着犀角带许久之后,突然放声大笑,笑罢之后吩咐左右立刻烧水,他要沐浴更衣。等他穿戴整齐,系上通天犀角带之后,面朝北面跪下,北面有官家和自己的祖先!等跪拜完毕,急促的让人赶紧铺设卧榻,然后寇准穿戴整齐的躺了上去,安然闭目!竟然就此逝去!大宋的一个传奇结束!
京兆府的官衙里,转运使许兴正在和韩清喝茶。
“贤侄带过来的那杀青之茶,味道却也是独特。”许兴给韩清展示着点茶手艺,用砂瓶里的热水往茶盏里倒开水,边倒边搅合。“只是在我大宋,都是点茶吃茶,这种从山野带来的吃茶法子,总觉着差了点意境。”
他知道韩清的出身,也知道韩清是在宋辽边境被发现的,所以就认为那冲泡茶叶的方式也是从山野带来的。
“吃茶是一种心境。”韩清在大宋生活这么多年,对这点茶由起初的排斥一直到后来的接纳,也是一种心路历程。
“中棠贤侄所说甚是有理。”许兴点茶之后,伸了伸手做了个请吃的手势,然后端起茶盏说道:“在京兆府的这些日子,贤侄也游历了不少地方了吧?”
“倒是看了不少美景和名胜古迹,领略一下京兆府的风土人情。”韩清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京兆府好,可是比不得京师的繁华。”
“许漕使这是在京兆府待得久了,看惯了京兆府的美景,所以就觉着京师好,其实各有各的好。”
“现在京兆府的闹市中心给中棠开辟了影剧院,眼见着有了些规模,老夫我甚是欣喜不已。”
“多亏了许漕使鼎力帮助,影剧院才能搭建的如此之快。”韩清笑道:“京兆府的行首现在一个个都在忙着学扮戏。”
“你那京师影剧院的坐馆来京兆府,看来是要多待些日子了,要把这京兆府影剧院好好的打造一番。”
“坐馆名叫楚克雄,以前是我同窗好友。”
“同窗好友帮你打理京师的影剧院,甚好!”许兴喝完一盏茶放下说到:“凭着多年的资历经验,这位楚克雄来京兆府指挥影剧院大小事务的话,看来很快就能见到潘行首等人的大戏了。”
“应该是花费不了多少时日。”韩清喝了半盏茶之后说道:“影剧院能够很快搭建起来,钱庄的日程也能加快了。”
“那钱庄营造的地址已经选好,等开张之时,南北行脚客商在这里用钞引来汇兑汇取,定是能让京兆府增添一些别样的风景。”许兴哈哈一笑。
“还是多谢许漕使的帮忙。”
“贤侄啊!”许兴略微点点头,搓了搓手问道:“你来京兆府有多久了?”
“有几个月了。”
“这些日子里游历山川,还能帮着京兆府营造影剧院的钱庄,我也知道贤侄的辛苦。”许兴微笑着说道:“只是从你离开京师那一天算起到现在,有半年的光景了,虽然我大宋的官员去外地赴任多有劳顿周折,但是咱们心里也应该有个度,倘若让台谏官抓住此事做把柄,恐怕就有些不好交待了。”
许兴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白,你韩清离开东京城,一路上吃喝玩乐晃晃悠悠,又在京兆府晃荡这么些日子,看在你愿意搭建影剧院和钱庄份上,老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该办的事都办完了,是不是该滚蛋了?一直停留在京兆府算是个什么事?你若是晃荡的久了,朝廷若是发怒,老子一起跟着吃瓜落。
韩清明白,许兴这一半算是劝,一半算是下逐客令了。
“许漕使所言甚是,我这几日就会赴石州上任。”
“甚好,甚好!”许兴点点头道。
他妈的,一口一个贤侄的称呼,给你增加业绩的事情做完,立刻就让老子滚蛋,典型的提裤子不认账,吃饱了骂厨子,念完经打和尚!不过细想想,自己也确实待得有些久了,小半年都过去了,再不去赴任也确实有些过分了。韩清心里转来转去,表面上微笑着附和。
汴河上来来往往的小船大船不断地穿梭着,那黄脸汉子站在船头望着逐渐远离的京城,对旁边的疤脸汉子说道:“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二哥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事?”
“这汴河本是运粮运货的水道,都是大船较多,可是怎么这么多的小船在河上?而且这些小船都行使好快。”
“京师人杰地灵,人多所以买卖就多,这一个个来来往往的都是奔名逐利,当然像是催命鬼一般那么快。”疤脸汉子不以为然的说道。
“一会儿靠岸吧,赶紧上岸找条路,水道上行走总是感觉不妥。”
“听二哥的。”疤脸汉子笑笑。
几头傻鸟殊不知这是误打误撞躲过了一劫。前面提到过,船家给韩琦找纸张时候,说过经常有学子游河,学子看到河上美景诗兴大发时候就当场作下诗词。东京城百姓平日里游玩的比较多,外地慕名而来游历京师的更是不在少数。船家看到这一机会,就把小船改成了游船,配有灯笼,而且这灯笼也有讲究,是栀子灯。
韩清刚步入到东京城时候逛街,听人讲过这里的门道。街道两旁的酒肆供人吃酒玩乐,但是那挂着栀子灯的酒肆就不同于其他酒肆,因为客人去了不但是吃酒,还可以就欢与红帐里。这和千年之后那些洗头房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一盏小粉灯就让客人明白这里面的奥妙了。
船家在游船上挂栀子灯倒不是让游客在船上肉浪翻滚,而是表明这种游船可以慢慢游河,吃酒赏玩,甚至可以带着妓子一同登船,至于兴浓时候要不要来个“船震”,那就另说了。
京城里得到搜查信息的探子察子等人都是在京师周围查找,对于河上这些船只虽然做了筛查,可是没想到几个人居然带着孩子坐着挂栀子灯的游船逃跑,所以或多或少的遗漏了这方面的信息。
竹娘骑着马在城里不断寻找,后面紫鸢坐在马上跟着,她冷静过了之后,就开始为韩琦的安全着想,越想越后怕,想到自己突然失去了这个孩子,她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竹娘看她有些恍惚起来,怕她从马上跌下来,就主动抓住她的缰绳,一路上带着她。
一晚上过去了,无果,韩府里愁云满布,第二天让众人继续城里城外细细地搜捕。手机用户看行走大宋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35790.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