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隐?”韩冰儿凑上去,拍了一下他的脸颊,男子的身子顺着她的力往一旁倒去,她连忙扶住,“重隐,你醒醒!”她攀上他的肩膀一阵猛摇,下一刻,一股殷红从他紧闭的嘴中缓缓流下。●⊿☆书荒閣www.shuhuang ge .com∷◎
重隐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阖上了,纤长的睫毛如同一袄窄小的被子,轻轻盖住下睑。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一般沉静安然。
所有的矜持,所有的芥蒂,所有的三思而后行,在死生面前不过是些荒唐且无端的执念!
“重隐,重隐你醒醒!你不能死啊!”韩冰儿扑上去抱住他,发了疯一般使劲晃动他,仿佛只有这般极致,那人才能听得见、感受得到。
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她的脑海里根本一片空白,注意力全被眼前毫无知觉的男子牵绊,哀乐只在一线之间。
而重隐丝毫不为所动,他真的犹如一具失去了脉搏与呼吸的死尸一般,任她哭着喊着,依旧是没有一点起色。
“喂,你怎么能这么不讲江湖道义啊……”韩冰儿持续了一会儿便累得趴在他肩头,但又不甘心,附在他耳边,又像是埋怨他,又像是喃喃自语,“大丈夫不是很重承诺,讲求一言九鼎的吗?为什么到你这儿那些东西连狗屁都不如?喂,你起来啊!我还有好多事要让你去做,我还有好多忙要让你来帮……起来……”
她挥着柔软无力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向他的心口,泄愤一般,乞求一般。
从前在基地里,她手握最尖端的科技,成功地让所有人都畏惧自己。然后她顺其自然地封闭自我,以冷酷严峻的假面具示人。几百年来一直呆在那个大得骇人的研究室里,从不与外界接触,全宇宙的人只会说她如何厉害如何强大,却忘记了她如何孤单如何寂寞……
而现在,她穿越了,来到一个全新的国度。在这里她无法带上假面具,更无法置身事外,她了解了人与人的相处会有层出不穷的障碍,她明白了人是有七情六欲有血性的矛盾生物,她也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是那样的脆弱:承受不住感情的冲击,一味找借口逃避;当真正的死亡摆在面前,几乎濒临崩溃……
这会韩冰儿压根顾不上疼顾不上怒,惊喜地脱口而出:“你没死!”
重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无知小儿,“已经服了解药,怎么会死?”
“可你刚才……”
“那只是失去知觉罢了。或许这药本身的功效就是这样,不足为奇。”
不足为奇?哪有人一喝完药就立刻跟死透了似的,到底是哪个庸医开的方子,害她哭哭笑笑跟个疯子一般。韩冰儿鼓鼓嘴巴,有气只能往肚里咽。
“在昏迷中我依稀听到了你说的话,到底有什么事要我做,有什么忙我帮?”重隐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他的脸色苍白,少了一丝肃杀,多了一分柔和。
“我要你保护我,还要你教我武功。”韩冰儿鼓足勇气甩下前言,然后顿了顿,开始条分缕析,“相信你很清楚,这韩府看上去虽一派和平,实际上是暗流汹涌,否则霜儿年纪轻轻的也不会有杀身之祸了。再者,我是面上的大小姐,私下里可是一点实权都没有,随时随地都会任人宰割,如果没有高手护着,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杀手讲求期限,我总不能护你一辈子。”重隐表明立场。
韩冰儿沉吟片刻便拿定了主意,问他:“你要杀韩霜儿,限期多少?”
“六个月,要是没完成,再追加三个月。”
“好!”韩冰儿盖棺定案,“就拿这九个月,还你欠我的人情。时限未到,你不可伤韩霜儿一根毫毛!”
“时限一到,我立取她的项上人头。”
“诶,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才穿上这个,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面前的啊?”韩冰儿嘴角噙着笑,摸摸下巴,饶有兴致地围着重隐转了一圈。
太阳已经升得挺高,阳光并不刺眼,柔柔和和的,还带着阵阵的暖意。重隐站在柳树下,枝条晃动,不时拂过他的肩头,就像在与他嬉戏玩耍一般。点点碎汞映在他毫无死角的脸庞上,衬得他本没什么表情的模样稍稍生动了些,又带着那么一点朦胧和细腻,很是动人。
能和他就这么并肩站着,不怕被任何人看见,不用躲避也不必提心吊胆,对韩冰儿来说,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情景。其实一闭上眼睛,种种惊险刺激的画面还是会巨无细漏地一一呈现,似乎用想的会觉得那些刀光剑影、胆战心惊、血流如注是发生在很远很远的从前,但事实上,那不过就是两三天前的事情罢了。
重隐一身藏青色的护卫服,不怒自威,冷硬的服饰线条使他看上去更加庄严肃然。腰间别着一把长刀,刀鞘表面的雕饰颇为精细讲究,刀柄上交替缠绕着金丝和银丝,抢去了他不少风头。真想亲眼看看他拔出那把刀,刀身会是怎样的寒气逼人,他又会是如何的意气风发!
“韩二小姐遭刺客袭击,最近韩府上下必然会万分警戒。林坚也给你派了个护卫,名字我没记住,想来也厉害不到哪里去。”重隐仰起头,伸出手摘下一片柳叶,摆在鼻尖轻轻地转了两下,然后松开手随它落了下去。
听到这里韩冰儿心一紧,不好的念头立刻涌了上来,她吞吐地接口道:“你……你不会……把他杀了吧?”
“没有。我打听到他老家有个病重的老母亲,便给了他一些银两,让他滚了。”重隐依旧冷言冷语,一件挺感人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便一点温情都没有了。
韩冰儿背着他吐吐舌头,满腹的不以为然。其实他并不是面上看起来那么冷酷无情,行事不会剑走偏锋也很懂得运筹帷幄,只是太会口是心非了,和他相处真是个身累兼心累的活儿。
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韩冰儿抱着好奇心又问:“你确定和那人调换了身份没有出任何差错么?万一……”
“哼,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吧。保护你的人只有一个,监视你的人可是无所不在哪。”重隐冷笑,笑意未及眼睛,看上去既空洞又危险。
“当真?”韩冰儿反问得那叫一个哭笑不得,她实在没有想到那对父女防她至此,自己明明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说得夸张些,小命都已经攥在他们的手心里了,他们竟然还怕她会掀起风浪来,当真愚蠢又可笑!
“我抓到了五个,幸好他们都不是死士,否则立刻就会被指使者察觉,那就完了。”
“我真庆幸自己还能活上一段时日。”韩冰儿装模作样地拍拍胸口,摆出一个劫后余生的表情。
“当然,你要是死了,那就不好玩了。我给他们喂了毒,解药定期给,只要他们编些假话传给那个指使者。”高挑的男子笑得高深莫测,眼眸里闪烁的光亮没有人看得清读得懂。他不爱笑,甚至可以说是讨厌,今日却一连笑了两次,真让人捉摸不透。
韩冰儿眼睛滴溜一转,不禁开起了他的玩笑:“喂,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护卫,来,叫声‘大小姐’听听!”
重隐眉一挑,敛了笑容,伸出手掌在她细嫩的脸颊上拍了两下,说道:“你梦还没醒吧。”
巴掌声挺响的,但一点不疼。韩冰儿刚想回敬,重隐又说了一句,“你心上人来了。”
以为他也在和自己开玩笑,韩冰儿不以为意地张口便来:“你才是我的心上人呢。”
一说完两人皆愣了一下,重隐眨眨眼睛,表情前所未有的古怪。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他竟会希望她过火的无心之言会是她的真心话。不过那也是一瞬罢了,不作数的。
相比之下韩冰儿就厉害得多,一个紧张直接将自己说的荒唐话忘了个一干二净,总之直觉上百分之百不是什么好话,难听不难听倒还在其次,惹重隐生气那就不好了。她本想道个歉说一句“我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之类的话,只是视线一歪,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她呼吸一窒,所有的话都被迫堵在了喉头。
来人是花镜夜,垂手站着,素雅幽静到极致。出人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穿着一件红衣,比花儿还艳,比血更刺目。一直觉得,大红大紫虽喜庆,但不免会令人显得俗气,那种艳色就像是散发着腐味的玲珑碉楼,令她不得不退避三舍。
但花镜夜却是个例外,不管什么衣料,不论什么颜色,只要披在他身上,除了美丽,你没法生出多余的想法来。不是衣裳衬他,而是他衬衣裳,如此特别的存在,当真世间少有。
从那天起韩冰儿就一直告诉自己,花镜夜不过是场醉人的美梦,他与她之间隔着真实,而梦已醒,自己也该走出来了。但是无论她如何的信誓旦旦意志坚决,一见到他那张淡然无波的脸,她立马就慌了阵脚。思绪压根不听使唤,她还是会想起那个温柔的怀抱,他身上淡淡的芬芳,那一声情意绵绵的呼唤。
韩冰儿呆呆站着,看上去有些失魂,但还不至落魄。重隐尽职地扮演着护卫的角色,手握刀柄立在一旁,不苟言笑,甚是英武。他知道那个天仙一般的美男子是何时走近的,也清楚他究竟听到了多少,但从他身上感受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或是怒意,就像是一潭深水,不管你丢石子还是搅乱水面,都无法撼动底下那沉寂了千百年的静默。
三个人,谁都没有出声,也没有人走开,仿佛那是自然形成的默契,他们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倾听着时间的流逝。手机用户看女尊:六夫难缠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3130.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