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光滑的脸颊流至下巴尖,韩冰儿不厌其烦地抹去,待她走至马车所陷之处,蓦地明白了叶子为何会心急火燎地请她赶过去了。↙⊙书荒阁www.shu huangge.com↑◆
“夜哥哥,你再等等。霜儿马上就……就……”
“小……小姐……”鹂黄整个人都快埋进泥里去了,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韩霜儿杏眼圆睁,怒道:“撑住!”气一泄她自己也脱了力,豁地松了手,原本抬得有点起色的马车又重重地落了下去,泥点子溅了主仆二人满脸。
韩冰儿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幸而被雨声掩了去,谁也没听到。
罢了罢了,随她们去。她擦擦脸,绕至车头,花满园跨坐在车辕上,拿细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着马脑袋,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马大哥,行行好啊马大哥,动一下!拜托您挪一挪位儿哟!”听他嚎的,显然已被折腾得崩溃了。
而其余的护卫,都缀在车尾陪着身先士卒的二小姐又推又抬的,可那马车就是铁了心的纹丝不动。
韩冰儿按住眉心,上前一步,对着声嘶力竭的花满园淡淡道:“让我来。”
花满园精神一振,忙跳下车辕,顺道将细鞭交到了她手中。烫手山芋一丢,他顿时觉得自己活回来了。恩人哪,大小姐!
韩冰儿豪迈地将鞭子一扔,附到马耳边轻柔地说了几句好话。得先让这小畜生平静下来才行,被抽了那么久,肯定疼极,韩府养的马性子都烈得很,一拗起来,哪怕被弄死也不会如你的愿。
花满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呀?马鞭掉地上了,要给您捡起来么?大小姐?”
叽叽喳喳,吵死了。
耳根子一清净,韩冰儿吁了一口气,要是这恼人的雨夜停下来就好了,她想,顺手又抹了把脸。
脑后响起个清冷的声音:“你怎在此?”
韩冰儿正不亦乐乎地顺着马毛,一听到人声顿时手上一抖,茫然朝后看去,对上花镜夜深邃的眸子,差点从车上翻了下去!
“你你你……你怎么会这里?”她慌不择言,舌头打结。
花镜夜眉头一动,反问道:“不然,我能去哪?”
韩冰儿哑然。她看着他一尘不染的素色长衫,神情恬淡的面容,又低头瞧瞧自己不断滴水的袖口和罗裙上星星点点的泥渍,更是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为何弄得这般狼狈?马车陷住了也需要你大小姐亲自来?面子里子都不要了?恩?”
韩冰儿心说我丢脸的事还做得少了?转念一想,他似乎话中有话,呃……难不成,他是在关心自己?说不开心的假的,她低下头,闷闷“嗯”了一声。
“快回去。”花镜夜环顾车厢,没找着伞,只得作罢。
“就好了。”韩冰儿半抱着马头,凑上去柔声道:“乖马儿,加把劲呀,往前走两步,好不好?”
花镜夜端坐在韩冰儿身后,双臂交叠懒懒抱于胸前。
韩冰儿又回过头,嘴巴一撇,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那是什么怪表情?瞧不起我的办法?告诉你,这一招百试百灵,不信你等着看!”
花镜夜凤眼一眯,不置可否。韩冰儿差点气炸,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心想他肯定在心里偷着乐呢!马儿,你千万争气,别让我给人小觑了!
许是那马听到了她的心声,嘶鸣一声,哼哧哼哧地踏起了蹄子,马车动了起来,后头推车的人又再加了一把劲,总算大功告成。
韩冰儿哈哈大笑,恨不得冲上去亲亲它的脑袋,得意洋洋道:“怎么样,很神奇吧?”
花镜夜看着她眉飞色舞的脸,颇无奈地摇摇头。
人群大声欢呼,在暴雨下手舞足蹈。韩霜儿尤其奋,甩了一干人撒丫子直往车头跑去。可惜她还来得及找花镜夜领功,那马车就飞似的冲了出去,她只觉狂风一卷掠过她的脸,紧接着便是马蹄“哒哒”的巨响,她的笑容僵住,转身不可思议地瞪着扬长跑远的车子。
“夜哥哥……”
韩霜儿懵了,韩冰儿也好不到哪里去。难得与花镜夜相处得如此轻松,她炫耀得分外起劲。
谁知他刚准备启唇,马车忽的掀了一下,就见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烈马发了疯般的立起,前蹄在半空中拼命翻腾,长长嘶鸣了一声,搅得丛鸟漫天乱飞。
“唔……”他吃痛地低哼,堪堪用手支撑住她。
花镜夜淡淡摇头,低头环视一片狼藉的车厢:空白卷轴铺了一地,到处都是水渍和泥印。围棋子四散,黑的白的闪着微光。古琴也摔落在地,孤零零地躺在一旁。
韩冰儿羞愧地往角落里缩,她身上又湿还带着泥水,一跌进车就弄乱了所有东西,最最不可饶恕的是,她还弄坏了……他的琴。
她急忙退了回去,甫一转头,便大叫出声:“镜夜,小心!”
花镜夜正半蹲着检视爱琴,他抱着古琴,反复地看,指尖挑过琴弦,侧耳倾听,神情专注。
韩冰儿的话音刚落,马车分外配合地猛摇起来,花镜夜身形不稳,向后仰去,她伸手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后脑碰上硬木,“砰”的一声闷响。
“镜夜……”她失声尖叫,章法大乱到险些飙泪,忙扑上去,按住他的肩紧张地问道,“镜夜,镜夜你伤到哪儿了?有没有出血?是不是很痛?”
“我……”但又怕下手不知轻重弄得他痛上加痛,怯怯地僵了一阵,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迅速收了回去。
“只是碰了一下,并无大碍。”花镜夜将古琴摆好,用手扶住,微微侧目,见她还是面露忧欲言又止的,只得又补充道,“没有出血,钝痛罢了,过会便没事了。”
“那就好。”韩冰儿吁了口气,用袖口抹去额上的虚汗,转而去扶花镜夜。衣袖拖沓于地,她秀眉蹙起,索性往上一撩,露出两截白嫩的小臂,不拘小节地将他拉了起来。
花镜夜干咳一声,本想数落她两句,然而马车又是突如其来地震了两下,他几乎是本能地揽过她,稳妥地护住她的头。韩冰儿猝不及防地摔进他的怀里,脸贴住他的胸膛,不安地倾听着他的心跳。
外头马嘶声震千里,如同壮士临死前的悲鸣。它一路没命狂奔,体力耗尽,最终重重摔在地上,眼皮耷拉,奄奄一息。
“好像……停下来了?”韩冰儿不确定地问。
“恩。”
花镜夜淡漠地应了一声,手臂松开了些许。她轻轻吸气,抬起头看着他疏离而又冷然的侧脸,嘴唇微颤,心里空落落的,原本劫后余生的喜悦不知飞去了哪里。韩冰儿有些失望地垂下头,连叹息都找不着理由。
又是那般冷若冰霜的面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他不快了,就被莫名其妙地判了个斩立决的罪名。
果不其然的,下一刻,她被花镜夜推开。素衣男子优雅地抻平小小皱起的前襟布料,将沾上水的发梢一一抹过,随性地往后拨去,然后他伸长手臂去够古琴。韩冰儿听着时不时传来的轻微响声,觉得仿佛有只贪玩好动的小猫在心尖上抓挠,她吸吸鼻子,一面起身一面撩帘子,想也没想便跳下了车。
雨还没停,不过小了许多,淅淅沥沥,雨丝细如牛毛,划过细腻的肌肤,痒痒的,又带着点寒意。
韩冰儿低头看着那倒地的马儿,眼中闪过不忍。她伸出手,想最后再摸摸它,却猛然瞥见马肚子上插着一枚枣核钉,深深地嵌入皮肉里,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原来如此……它突然发狂不受控制,定是有人暗中搞鬼。此地不宜久留!
事态紧急,也由不得她耍脾性生闷气了。韩冰儿一扫内心的阴霾,不容拒绝地对花镜夜道:“我们的马死了,恐怕会引来野兽分食。那边有个山洞,先过去躲躲。府里头的人应该会很快寻来的。”
花镜夜抱紧琴,眯起凤眼看着那黑出的山洞,眉宇间有淡淡的豫色。韩冰儿以为他不愿意,正打算来硬的,不料他侧过脸,轻声道:“走吧。”
火苗轻跃,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细碎之声,像是随时会跳脱出来点亮所有黑暗。暗红色的火光扑打在两人白皙的脸庞上,一半隐在阴影里,却更添了一分艳色。
韩冰儿玩着随手拔的一根草,又是搓又是捻的,直到被对面的花镜夜那满是诧异的眼神盯得受不了,她才将手头的小东西投进了烧得正旺的火里。
韩府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去做这些事?而且,做得如此之好,如此熟练,就仿佛她已经浸淫其中良久,犹如呼吸一般简单。
韩冰儿颇不自在地按了按肩膀,刚才她麻利地拾掇这又黑又湿又冷的山洞,弄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该主动去揽这些活的。
其实这本不怪她,一个经受了那么多年现代教育的知识分子,一个骨子里厌恶养尊处优的女强人,一个凡是喜欢亲力亲为的领导者,是不会容忍自己眼巴巴地等着,而不对现状做任何改变的。
更何况在来这儿之前,乔曾经将如何在古代生活,必要的医理,甚至于人体的穴道脉络等一系列很难一下子学成的东西,作为数据通过电脑一股脑儿地传送到了她的脑子里。所以对如今的韩冰儿来说,认个从未听过的药材,生个火,如何搭架子晾衣物,都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手机用户看女尊:六夫难缠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3130.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