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身子捡了几颗尖利的石子,她趁着仅余的淡淡的光亮,小心地走了进去。∠⊿∶书荒阁中文网www.shu huang ge .com\∴
飞鸟的长声嗥叫,四处响起的怪声,迅速闪过的奇形怪状的黑影,摇曳着的盘根错节的大树,充斥着她的耳目。
韩冰儿扶着树,顺手刻上个大大的箭头,正当她专注于林中的可怖之时,脚上忽地一阵钝痛,刺耳的金属碰撞之声随即传来。
疼!
她低下头,看着被捕兽夹绞住的右脚,紧咬着牙,轻声地嘶着气。勉力撑住疲软的大腿而不让自己倒下,黏稠的血液不受抑制地流出,在浓浓的黑暗里,色彩不清。
真是……出师不利!
锋利的锯齿还在不断地嵌进她的皮肉,甚至可以听见它绞碎骨头的声音,血腥味越来越浓,令人作呕。
只是,恐怕对林中那些嗜血的兽类来说,这味道无异于一道天赐的珍馐。
深入骨髓的疼痛并未夺去韩冰儿的神智,反倒令她愈加的清醒。她慢慢地放低重心,拾起情急之下看中的两根树枝,试了试手感,果然坚硬异常。
她深吸一口气,将树枝十字交叉,伸进捕兽夹锯齿的口中,稳稳地固定住。看似简单的一连串的动作,却令她汗如雨下。
韩冰儿不敢歇息,手上发力,撬动十字型的树枝。她清楚地知道欲速则不达,太快反而会造成二次收拢,到时只会伤得更重。她也没使内力,要是树枝承受不住断掉了,铁锈还不够,木屑也钻进血肉里,那她真的离死不远了。
想不到,杠杆原理竟然在这种时刻用上了。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染血的树枝在空中划过两道优美的弧线,砰然落地。
韩冰儿呼出一口气,将血肉模糊的右脚抬出,失力靠上身后的粗壮的大树,用衣袖揩了揩淋漓的汗迹。
总算有惊无险,那么多年的基地可不是白呆的……她低头苦笑一声:好歹,自己没被这小归小却杀伤力十足的破玩样给弄残了不是。
不过,后事还是十分堪忧的。
目前最大的问题,她不能走动,没法靠自己的力量走出不归林,只能呆在原地等着别人来救她。
但是此刻天已全黑,从茶庄派出的人手怕是已回庄复命去了,天知道他们何时会知道大小姐也不见了。而且,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所有人一并出动来寻她,都未必能找得到她的全尸了!
不是她悲观,而是希望真的是太渺小了。试想一下,她刚进林子便中了捕兽夹的招,没人知晓此地究竟布了多少这种东西。
换言之,“不归林”恐怕不止是找不着出路,一直在兜圈子那么简单。夜还很长,那些藏身在暗处的凶猛野兽,迟早会耐不住血香的,倾巢而出,将她活生生撕成碎片的。
对了,好像血还没止住呢。她循着有些事不关己的淡漠思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她顺着树干滑下,坐在了地上,往伤口处看了看,面露犹豫。
好难受,全身都疼……感觉像是有一把火在胸前烧着,滚烫的高温向四肢百骸迅猛扩散着。
自己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不行,怎么能死在这种鬼地方呢!她迷迷糊糊地想着,猛烈的头晕目眩一波一波地向她袭来。
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却没有预想之中的厚实。韩冰儿一惊,倏地清醒了过来,扭头往后看去,原来那棵大树的底部竟是空着,露着一个黑黝黝的洞,正好能容下她整个人的大小,虽然有些脏,但却分明透出丝淡淡的可人来。
这种被包围的感觉能在此时给予她无上的安全感,给了她生的勇气,尽管有些自欺欺人,但不可否认这确实比之前的处境不知好了多少。
在这步步惊心的不归林里,能找到一个小小的安身之所,真的分外难能可贵。更何况说句不好听的,她半个人都已经踏进棺材里了,脚上的伤疯狂地恶化着,并发症也马不停蹄地往她身上招呼,而且随时会窜出一只豹子或者是饿狼将她拆骨入腹……
但是,也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希望。
韩冰儿的精神力量是很强大的,强大到就算是她经受重创,哪怕是五脏六腑俱裂或是筋脉尽断都不会轻易死去。只是,这副身子骨实在是弱得很,虽一直在习武强身,但还是未能达到与她那强到的精神力相辅相成的地步。
这是她的战场,且看她能撑多久……只要在她精神力耗尽之前有人能找到她,便能保住她的性命!
“我一定会赢。”韩冰儿抱住双膝,黑亮的双眸炯炯有神,默念道,“输了是死,死了便是回去……我可不想做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她仰起头,今夜无星,半轮残月不知何时爬上了梢头,在云雾中隐隐绰绰的,清幽而又孤高。
韩冰儿望着月,心下持续默数着。不知道时辰,只能用现代的方式来计时。头缓缓靠向一旁,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清冷的月光撒了她一身,苍凉,却掩不住凄美。
就在她数到二万四千七百二十八,哦不,或许是二万四千七百二十九的时候吧,身体仿佛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她试图动了动手指,僵硬,没有哪怕一丝的细微的变化,绝望的麻痹,蚕食着她的神经。
正在这时,大地震动了起来,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凄惨嗥叫让她觉得双耳生疼。
幻觉?连自嘲一笑也做不到,是了,也该到了神志不清的时候了……身已死,精神力应该光是吊着自己的命就已到了极限了吧……
“你在这里是不是?回答我!”
熟悉的男声接踵而至……是重隐!他来找她了!
韩冰儿吐出一口气,强力撑起眼皮,却只鼓出了一条细缝,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绽不开笑靥,笑意却是缓缓地爬上了脸庞,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重隐的声音一直没停,忽远忽近,即便如此,但对韩冰儿来说,已经是堪比灵丹妙药了。
“重……隐……”气力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喉头却嘶哑一片,像是堵着血块,根本喊不出声来,细微得连她自己要听清都很是困难。
“快答我……”
韩冰儿重新闭上眼睛,面上染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不顾一切地运起内力将之前拾起的那把石子尽数射了出去,后果如何她已全然不知,嘴角有血淌下,滴在她雪白的衣襟上,触目惊心。
她亦不知道,在自己昏死过去之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树洞前。修长挺拔的身形,红衣飘飘,遗世独立,默默地注视着她良久,良久。
夜,黑得深沉,于这远离尘世喧嚣的不归林,不安地骚动着。
参天古木一棵接着一棵地被拦腰劈断,轰然倒地之时似乎要将大地碾碎。断木横飞,牢牢钉进泥土里,尖端向上,直指苍穹。飞禽走兽仓皇逃窜,四处乱奔,悲鸣,嘶吼,带着恐惧的狂颤,最终却还是倒在了血泊之中,睁着一双无辜的眼,再也爬不起来。
惨象叠生!
黑衣男子立在狼藉之中,一动不动,宛如一株静止的树。莹白的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他一半的脸。血!艳得触目惊心,点在他精致立体的眉目上,像一朵朵绽开的傲梅,妖刺眼。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滑动,积聚在指尖处,戛然停住,轻轻摇曳一阵,而后,落地。一滴、两滴……宛如哀乐。
他抬起眼眸,极慢,羽睫上黏着的血已干,看起来却比平日里更加的浓密乌黑。锐利的带着杀意的视线直射而出,远处的树丛在战栗,树叶交相摩擦发出的声响听起来就像是在求饶一般。
她一定就在此处!之前东南方传来的那阵异动绝对是她传的讯号无疑!
重隐眉心的川字深深陷了下去:被困在这个不论怎么走都在兜圈子的鬼林子里三个多时辰不说,更没法出声求援,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我她活着,我只要她活着。凡挡我路者,杀、无、赦!
重隐沉稳的脚步声像是重锤一般,步步千钧。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
“冰儿……冰儿,醒醒。”
恩?有人在叫她么?是谁?
“冰儿,冰儿别睡。乖,睁开眼睛……”
很好听的声音,胜过一切天籁,只是,说话的人是谁呢?让她先想想……
换来近处的一阵轻笑,“乖乖把它咽下去。”
“恩?这是在和我撒娇么?我可不吃这套,快起来。”
“唔,好吵……”韩冰儿按住隐隐作痛的脑袋,“我这是在……”
“哪”字还未出口,急急地呛了一声,她深吸一口气,换了个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别闹,躺好。”
“怎么皱着眉?伤口还疼么?”水冽他抱紧她,“对不起,我来晚了。”
喂喂,这演的是哪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的……暧昧了?偏偏该死的,她的心还越跳越快了,隐隐的竟有些兴奋。
她顿时对自己的自控能力表示深切的绝望,不是决心要放弃对他所有的念想的么?韩冰儿恶狠狠地在心底咆哮!
她揉揉眼睛,“怎么会……”
头顶的男子流水般悦耳。她瞥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说起来,在清醒过来之前,自己似乎是吃下了某种不知名的东西……莫非是那个的效用?
“你……”她抬起头,扯了扯水冽的衣袖,“你刚刚,给我喂了什么?”
又是半晌的无声。
她不记得他是怎样凑近自己的,不记得他是如何制住自己尽管微弱但却下意识的反抗。
“把嘴巴张开。”
他的眼眶里含着朦胧的水汽,失焦的眸子像是两汪深潭,侧过头,满不在意地望了一眼异样的四周,低头浅笑着问道:“怎么了?”
韩冰儿的脸颊因缺了半柱香时间的氧而泛着美丽的玫瑰红,而她却像是没事人一般撑起了身子,急急地问出一句:“你见到重隐没有?”
水冽一愣,还未答话,又听得她匆匆补充道,“重隐、重隐是我的护卫!他也来找我了,现在应该就在这林子里!你有没有见过他?”
“恩……你说的,是那个冷峻的青年么?”
“诶?你不是说……”
“冰儿。”
那种感觉,又来了!那种被人扼住心脏一般的毛骨悚然的恐惧感,那种根本不可能从水冽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遍体生寒的煞气,此时此刻,就像是千万支利箭,刹那间刺得她体无完肤!
她完全被怔住了,呆了半晌,才犹豫着重新开口,低声道:“可是……”
“你不是问我给你吃了什么吗?”水冽挑起她的下巴,锁住她的视线,“那是回魂丹,我族的圣药,据说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效用。如今看来,所传非虚。”
“你说什么?你竟给我吃了…圣药?你疯啦?我只是受了伤流了点血而已,这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尤其是看着水冽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她真想拿一把刀自刎了断。
“受了伤?流了点血?”水冽中邪似的重复着她说的话,垂下头失神地望着自己摊开的双手,咧开嘴苦笑一声,“那样还不够么?”
双肩忽然被擒住,痛感袭来,下一刻,水冽绝美的脸庞近在咫尺,细腻的肌肤没有丝毫的瑕疵,宛如上等精致的瓷器,但也容易破碎。
“水冽?”
“你知不知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倒在这个地方,悬着最后一口气,脸白得跟具尸体没两样,脚上的伤口狰狞,血还在不停地流……”他停住,转而深深吸了口气,眼中含着彻骨的痛楚,回忆这些费了他太多的勇气,“你就快死了……”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掉呢?要你好好地、好好地活着,为此,别说是区区的圣药了,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奉上!”
韩冰儿一时间忘记了说话,应该说,她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心跳如鼓,快得像是随时会从喉头蹦出,她顿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眨了眨眼睛,艰难地吐着息。
水冽的声线本就属最上乘,悦耳到无与伦比的地步。他总有那个本事,让人一听便不能忘,一听便彻底沦陷。
更别说,他是她喜欢的人了。
就算她深知他是风流成性妻妾成群的有妇之夫,就算她明明白白地告诫过自己不要对他动心,就算她为此对花镜夜和重隐抱有深深的负罪感……但是,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无力去变更。
“你懂我的意思么?”
韩冰儿轻笑,默默颔首。
“你很累了,睡一觉吧。”
她刚想点头,重隐的喊声却从正后方直逼而来。
韩冰儿猛地清醒过来,不满地瞄了他一眼,暗骂自险些被他的迷魂汤灌得摸不着北!她自然不会有了新欢就什么都忘记了,重隐一直在找自己,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动静肯定是他弄出来的,得发个信告诉他具体位置,免得他担心。
她扭过头,准备大喊一声,没料脖子猛烈地抽痛了一下,她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眼皮一翻,便失去了知觉。
水冽将柔若无骨的她抱起,怜爱地凝视着她姣好白皙的脸庞,低低念道:“别仗着我宠你,就为所欲为。”
话中露骨的残忍,将柔美幽亮的月光,生生撕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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