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给我说说,这、是、什、么?”每吐出一个字,她的脸色便沉下一分,娇俏的容颜冒着冻人的寒气。↙書荒阁www.shu huang ge .com↖⊙.+
韩冰儿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不要考验我的耐性!你既然敢借着施救之名公报私仇,就该知道后果!”
“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少年的银发胡乱地披散着,还在不断地滴着水,划过他稍显扭曲的眉目,更衬得他无瑕的侧脸精致无疑。他拼了命地想要挣脱开,其间夹杂着几声毫无意义的嗯语,却还是无济于事,得不到韩冰儿半点的垂怜之意。
“最毒……妇人、心。我都……都已经救了他……他了,你还……狗咬、吕洞宾。”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少年扬起水润的小脸,最后一句话是吼出来的,竟是一点也没有打结。
“这样子对你?我怎么对你了?”韩冰儿回之不屑而又妖艳的一笑,弧度又渐渐被冷意覆盖,她将他按在药桶边,右边三寸就是重隐所在的位置,乍一眼望去,黑发与银发像是重叠在一起一般,美得刺人眼球,但是现实,往往要残酷上许多。
“你又是怎样对重隐的?我告诉你我现在要怎么对你,我要把这些……”她的手指虚晃过那只能用“堆”来形容的银针,“全部拔下来,然后,一根不剩地扎到你身上去!你放心,我绝对会扎准穴位的,保证不让你……疼!”
韩冰儿一向懂得拿捏腔调,这种折磨人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别有一番令人毛骨悚然浑身发毛的意味,更何况她现下已被盛怒冲昏了头脑,不定还真能说到做到,将那细皮嫩肉的少年刺成大型仙人球呢。
“你敢!”死也不想示弱,尹小大夫嘶声,“你这只母夜叉,彻头彻尾的贱女人!除非你这会便杀了我,若是我能侥幸逃脱,我一定配出剧毒,让你死上一百次!”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将我的心上人弄成这副样子,还有理和我叫板啊!就你此种医德,竟然自称神医?说你是大夫,都侮辱了‘大夫’这两个字!”
这一切来得太急太快,瞪圆了眼睛看着那啪嗒啪嗒往下掉的泪水,韩冰儿满腔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浇灭了,迅速撤了手。并不是因为美男子梨花带雨地掩面而泣便能博得她的心软,而是银发少年要强得简直无人能出其右,这样震撼人心的景象,真实得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是太过惊讶了,以至于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
愣愣地等着他自顾自抹了半晌的眼泪,她才回过神,低声问道:“你哭什么?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好不好!”
“但你说了!”银发少年扯过滑下肩头的雪纺外衫,“你说我没有医德,说我不配当大夫!而且,‘神医’本来就不是我,是我爹。我才不要这些虚名呢,那个什么‘毒仙子’的,也难听得要死!”
时不时地顿两下,一番话被他念得断断续续的,让人哭笑不得。但是他低头搓着手指,还顶着一双微肿起来的红眼睛振振有词的模样,实在是可爱至极。
“你爹?他也住在药王谷么?”
“死了十多年了,我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
就见她撇了撇嘴,不乏温柔地扯开了一句,“那不怪你,是他走得早,常人约摸从三岁之后才开始记事,之前的,就只有一片空白了。”
“原来如此,我还道奇怪呢,我爹去世之时我明明是亲眼目睹的,怎么现在……我呸,我干嘛和你这种恶毒女人扯我的私事?”尹小大夫狠狠斜了她一眼,大有将眼珠子翻出来之势。
韩冰儿摸了摸嘴角,有些后悔放过了他,而且,刚才掐他的时候使的力道也不够狠,瞧他这副居高临下姿势颇高的嘴脸,看来自己还是太仁慈了。
又一次不识好歹地好了伤疤忘了疼,尹小大夫一瞬间再次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下巴抬得老高,丹凤眼吊起来,口气中含着他特有的不屑一顾,“如日中天功可是武林第一邪功,你以为随便投间医馆,让大夫抓两服药,他便能生龙活虎了?世上只有此法才能救活他,我在我爹的手札上见到过,绝不会错!”
正说着,他猛地凑近了她,直吓了韩冰儿一大跳。对上他微微眯起眼睛,她同样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就听见对方无谓到极致的声音半点不漏地传入了自己的耳朵,“你说你要拔了它们,再扎到我身上?你尽管去好了!去啊!我保证,你动他一下,就是直接再送他去一次鬼门关!”
轻风从掀起的帘子的空隙中飘进来,重隐蓬软的发轻轻动了一下,天灵盖上竖着的根根银针光芒万丈,刺目的紧,像是在骄傲地诉说着什么一般。
韩冰儿有些迟疑,回头看看重隐,又侧目望望他,半晌讷讷道:“你是说,这是在替他疗伤?”
看目前的事态,自己是十有八、九错怪了人了。那她在气头上说出的话做出的事,不都是在无理取闹,发癫发狂?面上一红,她以手虚掩,迅速别过头去。
“是呀,我费了这许多气力,不敢有丝毫马虎懈怠,甚至还光着……”缩了缩湿透了的身子,尹小大夫难以启齿,急忙打住,眼角却又控制不住地湿了,根本一点征兆都没有。
“你竟然还那样讽刺我,说我不配当……”自尊心太强,那两个字也就将一切都豁出去之时才吐得出口,这会就算他鼓足了勇气,也没法再往下接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又道,“尹氏世代为医,我爹早早地离了世,重担自然而然落于我身上,可是,我替他蒙了羞。我……呜呜,我愧对我爹我娘!呜呜……”
“怎么还哭!喂,你确定你没被附身?你还是那个敢同我顶嘴,要强不要命,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尹大夫么?”韩冰儿本想靠近他一些,但瞧见他手腕上被自己勒出的道道红痕,难得地心虚了一下,伸出的手生硬地按回脑后,装作百无聊赖地抚了抚青丝。
“我才不是什么尹大夫!谁再这样叫我,我……我就杀了他!”不得不佩服眼前的少年,面上泪痕犹在,抽噎声也未断,但说出的话依旧能够蛮不讲理,毫无章法可言。
这不是你让人这么叫你的么?韩冰儿连无奈的心力也没有了,正琢磨着该换个什么样的称呼,对方却又重新开口了,“莫离,我叫尹莫离!”银发少年发了疯似的捶打着坚硬的地面,喊得歇斯底里的,“我根本不想做什么劳什子大夫,去他的妙手回春悬壶济世!我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是仙境如何,是世外桃源又如何!我又不是我爹,就为着‘医者父母心’这屁点用都没有的五个字,能把他的一辈子留在了药王谷!我……”
“尹莫离。”三个字,韩冰儿柔和着面目,缓缓地念出声来,明明那般短促,却仿佛被她温柔的气息定格成了永恒。长篇大论吐着苦水的男子耳朵动了一动,倏然停住不说话了,怔怔侧过头回望着她。可以清晰地看见,莹润的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着旋儿,分外清澈,分外明亮。
“莫离……不要哭了。乖一些,恩?”
韩冰儿叹了一声,他这样子小心翼翼而又异常乖顺的模样刺痛了她的心,是害怕她又忽然厉声厉色起来么?拧了拧眉心的肉,她将手压下,感受到少年明显缩了缩,她只是笑,与之前狰狞而又恶狠狠的凶样大相径庭,“别怕,做你自己便好了。”见他作势又要抽泣,她温煦如风的容颜又倏然冷了下来,“你再流一滴眼泪,我便直接敲晕你了。”
充满危险气息的眼睛慢慢眯起,韩冰儿甚至当着他的面扬了扬手刀以示威胁。
尹莫离身子一抖,狠狠吸了一下鼻子,脸颊没一会便涨得通红,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气的,“你,你……”
“好了好了,我说笑的。你怎么老爱当真。”一下又一下地梳理着他的银发,根根白得分明,韩冰儿低吟了一阵,撩起一绺发,末了开口问道,“怎会这样呢?你至多,也就二八年华吧。”
尹莫离前一瞬还可怜兮兮的,下一刻却重重扭过头嗤了一声,不以为意道:“那是以身试药过度,才落得这一头银丝。十岁的时候便有了,我都习惯了。”
如此心酸之事在他道来却是要多稀松平常就有多稀松平常,心一疼再疼,韩冰儿拧眉拧得连头都开始疼了,也只能当自己是母爱泛滥,揉了揉他的脑袋,苦笑道:“真是苦了你了。”
“你这是……在安慰我么?”尹莫离唇角扬起的笑容别提有多人了,他生来是藏不住话的,有什么想法绝不会藏着掖着,却殊不知这种性格往往会将一些有城府的人弄得无措而又尴尬。
韩冰儿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她的脑子在那一刻跟被烧糊了没两样,温情的表情还僵在脸上,定身术都没有那么神奇的效果:原来自己,竟然是在安慰他么?为什么呢?有必须要这样子做的理由么?
“呐,呐,是吧?是吧?”尹莫离坏心眼地挑起了眼眸,压下哭腔,可爱本性全开,拱着一张比童颜还水嫩的脸,左凑凑右晃晃的,硬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一下,韩冰儿不止脑子乱成一团糨糊,连心都不安定了。她皱起眉,胡乱打断他:“闹什么?你说是便是吧!”
“可是,我娘曾对我说过,每一次爹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娘用她的法子一安慰,爹立马就眉开眼笑了!”
不想被这少年钻空子,她冷静地扬起眉,玩味之中还带着调侃,“呵,这话说得欠妥,我又不是你娘。再说,你都已经笑逐颜……”
韩冰儿是可以推开他的,少年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不论是力气,还是武功。但是她却不想,更荒唐的是,她也弄不懂自己为何不想。
场面顿时有些失控,少年稚嫩的眉眼实在与他疯狂的行径格格不入,这哪是在亲吻,根本就是在吃人!还是一口一口吞咽细细咀嚼的那种!
韩冰儿还没到鬼迷心窍的地步,“怎么了啊?”
“咳,这小家伙非进来不可。我怕它坏事,便跟着它了。”
“紫儿?”
“寒清,重隐已经没事了,你大可放心。”韩冰儿见白寒清一直盯着药桶里那个浑身全是针的男子一瞧再瞧,不急不缓地解释道。
白寒清顿时松了一口气,优雅地负手于后,平静颔首道,“那我也不便再呆在此处了。对了冰儿,尹大夫身子那样单薄,还是多添两件衣的好,免得风寒来袭,既伤神又伤身。”
尹莫离听他提到自己,不由地将身子又缩得更小了一些,仿佛不希望他能看见自己似的。
“寒清,你等等。”韩冰儿出声的时候却已是晚了一步,白衣男子明明没使内力也没用轻功,但走得那样快,不消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尹莫离朝小紫貂勾了勾手指,轻轻抱住跳入自己怀中的小东西,试探性地问出一句:“他不是……吃醋了吧?”
韩冰儿剜了他一眼,尹莫离会意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甚至连气息都忍住了。
让他撞见这尴尬的一幕,大概与她亲手将剑刺进他心口,没什么两样吧。有些放不下他,韩冰儿急匆匆地起身,衣角却被人攥住了,“你要去哪里?”
废话,你要是有这种城府,母猪都能上树了!韩冰儿不屑地在心底冷哼。
“真的,你相信我。”少年摇着她的衣角,又强调了一次。
韩冰儿眉头一挑,心道奇怪,他竟然会同自己认错?要他低头,不是比登天还要难么?难不成一个吻,将他给弄傻了?还是说……那傻小子喜欢上自己了?
罢了,不管是不是,她都必须要快刀斩乱麻了。对自己有好处,对他亦然。
“我没怪你。你治好了重隐,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之前我救人心切,对你诸多冒犯,还望你体谅一二。”见他还是没有任何松手的迹象,韩冰儿叹了一声,强硬道,“快放手。”
看来她留给他的威慑力实在是太大,尹莫离不得已,只得往后挪了一些,嘴上弱弱道:“不公平,这不公平!”
“哈?”
他低下头,鼓着一张包子脸,韩冰儿一时间云里雾里,却又听得他道:“我……我喜……不是!你你你,你都已经知道了我的名讳,我却连你姓什么都不晓得!”
听着眼前的银发少年宛如陷入疯魔状态般的一阵狂叫,韩冰儿再忍不住,噗嗤笑了一下,迎上尹莫离瞪圆了的双眸,她装模作样地掩住唇,调侃道,“什么呀,原来是在为这事儿不平哪!”
她耳朵好使,自然没听漏了少年急急忙忙冲出口的那个字,说不无奈,那是假的,他竟然就这么误打误撞地喜欢上了自己,喜欢上了一个无法将他当做唯一,在专一面前百无是处的女子。
落花有意,她是流水,不管无情与否,注定会将落花推远。她是要不起他的,她怎么能要得起一个比纸还要纯白,比天还要高傲,比铁还要坚韧的少年呢?
是她的,她一定牢牢攥在手心,万般疼爱呵护有加,哪怕是要毁掉,也要由她亲手来做!不是她的,她也必然将其推得远远的,看不着了,听不见了,记不起了,自然便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听好,我姓韩,名冰儿。”见他秀挺的眉抽了一下,她还道他没听清,又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韩、冰、儿,记住了没有?”
尹莫离的呼吸在那一瞬忽地乱了,准确说来是停了,胸口绷着,俊脸也于无形之间惨白一片,“寒?是寒冷的寒么?”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说出的话竟带上了颤音。
“喏,这下够清楚了吧。”
尹莫离身子不稳,踉跄着摇晃了两下,脸却是更白了,也一下子褪得血色全无。他痛苦地皱紧眉头,狠狠地甩着被她的指尖触碰过的那只手,就算因此砸上了一些硬物,他也像是失去了痛觉一般由着它去。
“喂,你怎么了?”韩冰儿伸出手想扶住他,却被他闪着厌恶的眼光,迅速躲开了。这倒让她有些始料未及,她以为他又开始耍性子了:唉,这种给他一截梯子他就威风凛凛地开始往上爬的性格,真是惯不得呀!食指敲了敲额头,她目光微微侧过,颇为无奈的模样。
“呵,脾气又上来了?好了,这个……”韩冰儿浅笑着点住嘴唇,仍可以感受他气息的脉动,然而她可以完全不为所动地落落大方道:“我就当你忆起了娘,情之所起罢了,不会同你置气的。”
好好的悸动硬生生地被她掰成了亲情,韩冰儿简直瞎扯不打草稿,还真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味。
“我娘……”尹莫离真的极为反常,就见他双目无神地启唇吐出两个字,颤抖的手指怔怔对准自己的鼻尖,自问却自答不出来的凄惶让人不忍观望。
韩冰儿心里重重地“咯噔”了一下,道了一句“不好”!瞧他这空洞神伤的表情,她不会又好死不死地戳中了人家的伤心事了吧?
“娘,不会也和你爹一样……”
空气流动得异常缓慢,仿佛连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尹莫离却在她小心翼翼的询问之中猛然回魂,眼睛猛地瞪得滚圆,厉声喝道:“那与你有何相干!”他甚至昂起头,不管不顾狠狠推了她一把,“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要去追那个叫‘寒清’的吗?”
“喂,你……”韩冰儿按住撞上木桶的后肩,皱眉揉着,龇着牙,连一句话都没说全,却迎上了少年更加猛烈的推拒,“去……啊……”
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尹莫离压低脑袋,银丝凌乱地散开,明明强势而又逼人,却是极致的狼狈与不堪。双手并用,两截雪白的臂膀抵在她的胸口,完全不留余地将她赶出了药庐。手机用户看女尊:六夫难缠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3130.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