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慎之闻言微微点头,此事在他的意料之中,也就没有追问原因。看孙福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应该还有话要说。
犹豫了半晌,孙福泉低声再道,“她给陆压生下了孩子,陆压负了她,我,我去找过她了……”抬头看向徐慎之。
徐慎之轻轻点头,“继续说下去。”
“她愿意跟我走,我也放不下她,但是我接受不了她,我很矛盾,师父。”孙福泉捂着脑袋说道。
徐慎之闻言并未立刻答话,孔宣趁机开口,“福泉,你想开点儿,她这是欺负老实人,世上的好姑娘多得是,孔叔给你物色一个好的。”
“胡说八道。”徐慎之横了他一眼。
“我实话实说。”孔宣撇嘴歪头,对他的训斥不以为然。
徐慎之见他这副态度,就没有跟他争论下去,孔宣和现在的男子抱有相同的理念,要想有所改变很难,此外,他曾经被卵二姐负过,对跟了别人,又回过头来找对自己真心好的男子的女子大有成见。
“师父?”孙福泉抬头看他,眼里充满了迷惑,语气中带有询问之意。
“回去了再说。”徐慎之摇了摇头,孔宣多嘴,有他在难免会插话,两个人看待事物的方向不同,观念不同,争论起来会使孙福泉更加迷惑。
孙福泉此时迫切的需要人解开心结,虽然不再发问,但眉头紧锁,一路上也不曾说话。
徐慎之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加快了速度向北瞬移。
回到平州之后,徐慎之引着孙福泉见过了他现在的两位师娘,孙福泉比较生分,加之他心中认可已经故去三十年的陆瑛,故此对现在这两位师娘就不大亲近。
郦青檀和王美娘都知道徐慎之的过往,对孙福泉的无礼也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好吃好喝的招待他。
吃过饭后,徐慎之带他去自己房间。
孙福泉一进屋就关上了房门,跪倒在地冲他磕头,他是感念徐慎之传他道法,以及方才对两位师娘的无礼感到抱歉。
“起来说话。”徐慎之抬了抬手。
“师父,我该怎么办?”孙福泉一站起来,立马恢复了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坐下说话。”徐慎之指了指桌旁的凳子。
“弟子不敢。”孙福泉低头说道。
“坐下吧,我不会再罚你抄《道德经》了。”徐慎之轻笑开口。
孙福泉知道他在说笑,却也因此想起当年随他学艺的那段儿时光,想到这些年没能给师父尽孝,心中更感愧疚,低头不语。
“坐下说话。”徐慎之再指凳子。
孙福泉闻言轻轻点头,坐到了凳子上,“师父,弟子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爱她吗?”徐慎之挑眉发问。
“弟子无时无刻都想跟她在一起,但想到她与陆压已有夫妻之实,弟子心中就感到憋屈,如鲠在喉,吐之不出,咽之不下。”孙福泉捂头落泪。
徐慎之并没有安慰他,而是问道,“可知婵玉当年为何选择陆压,而不选择你?”
“陆压出身显赫,武艺高绝,又有斩仙飞刀,弟子当年随师父学艺,求得是逃命法术,被人称作土行孙,婵玉因此看我不起。”孙福泉低声回答。
徐慎之点了点头,邓婵玉曾亲眼目睹其父惨死,虽然心痛,但对心中是以其父为择偶标准的,认为那样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不过邓婵玉看得并不深刻,她父亲的骨气仅仅体现在对待家人,而陆压的男子汉气概是就江湖而言的,两者有本质的区别。
“还有呢?”徐慎之挑眉再问。
“我……”孙福泉面露沮丧,像霜打过的茄子般低下了头,“我个头不高,模样也不如陆压好看。”
“嗯。”徐慎之点了点头,人都是视觉动物,以貌取人是所有人类共有的缺点,如此也就算不上缺点了。
两相对比之下,陆压的确要超过孙福泉许多,无论是相貌还是修养,亦或是能力,人都会选择美玉而弃之敝履,邓婵玉会嫁给陆压并不奇怪。
个头矮小是无法更改的,这也成为了孙福泉心中的痛,因为先天性的残疾,他与自己心仪的女子失之交臂。
沉吟片刻,徐慎之开口道,“年轻人行差踏错不代表一生都是错,人要有容人之量,如果你确定她是真的回心转意,便是娶她也无妨。若是你不肯放下她的过去,她也不是真心待你,便趁早断了念想。”
“弟子想放下,但弟子真的难以释怀。”孙福泉抱着脑袋左右摇晃。
“傻小子,为师当年就看出你先天不足,只是没有点破罢了,她一美貌女子,若是毫无瑕疵跟了你才叫奇怪,你们都有缺陷才能相互制约,相互珍惜啊。”徐慎之轻轻摇头。
孙福泉还想再辩,“可是弟子……”
“没什么好可是的,”徐慎之打断了他的话,“你若真的喜欢她,那便不要挑三拣四的,若非陆压负她,她又岂能看穿真假?你若无法释怀,那遍早早与她断了往来。”
“弟子明白了。”孙福泉正色点头。
“她现在人在哪儿?”徐慎之换了个话题。
孙福泉的遗憾无法消解,但他对邓婵玉是真心的,他定然愿意娶邓婵玉,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在徐州。”孙福泉说道。
徐慎之点了点头,孔宣应该是自泰州陆家接出了邓婵玉,然后带到莫秀华那里暂且安置了下来。
不过,如此一来他便有些忧心,倘若邓婵玉真的是孙福泉自陆家带出来的,那么陆压和邓婵玉的可能还没有断绝夫妻名分,如此便有夺人妻室之嫌。
想及此处,徐慎之立时皱起了眉头,正色道,“陆压可曾写下休书?”
“写了,在我这里。”孔宣探手入怀,取出一封信笺递了过来。
徐慎之接过信笺,拆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的是:
“立书人陆压,系泰州人氏,媒娉邓氏婵玉为妻,岂期过门之后,本妇不守妇道,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有手印为记,休书是实。绍兴三十年腊月初九。”
看罢这纸休书,徐慎之眉头微皱,男子不能随意休妻,除非妻子犯了七出之罪。
所谓七出之罪,一是无子、二是淫乱、三是不顺父母、四是口多言、五是盗窃、六是妒忌、七是身患恶疾。实则七出之罪有失公允,但此时男子地位高于女子,很难更改。
陆压休妻的理由是邓婵玉不守妇道,犯了淫乱,难不成是邓婵玉与别的男子有染?倘若真是如此,断不可让自己的徒弟娶她。
见他面色有变,孙福泉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忙开口解释道,“师父切莫动怒,婵玉恪守礼法教条,并未自甘堕落。只是陆压另有新欢,不念旧人,早有休她之念,便找了如此借口。”
“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他能有如此借口,想必有所依据。”徐慎之皱眉看他。
“不是,不是,”孙福泉连连摆手,跪倒在地,“此事皆赖弟子,弟子明知她已为人妻,隔三差五的偷往陆家看她,时日久了,陆压有所察觉,便疑心我俩。当着师父的面,弟子不敢有半句虚言,弟子虽然钟意婵玉,却无半点出格举动,便是陆压休了她,我俩也无苟合之举。”
“婵玉被休之后,可有在你面前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徐慎之再问,事关自己徒弟的终生大事,他不得不谨慎。
孙福泉摇了摇头,“婵玉性子倔,她被休那日我正好又去陆家看她,正见她吞金自杀,以死明志,我便以灵气取出了胃中耳坠,奈何她肠胃损伤严重,就带她去徐州到莫姑姑那里求医。”
徐慎之闻言安下心来,邓婵玉既然敢以死明志,想来此事的确错在陆压。
知晓了事情原委,徐慎之便将休书递还孙福泉,“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这休书是绍兴三十年腊月初九立下的,也就是去年冬天,已经过去大半年时间了,若非赶上此次道佛冲突,孙福泉怕是还不会借故来找他,要为邓婵玉元阴已失纠结一辈子。
孙福泉接过休书,站起身来,“谢师父教诲。”
“此事虽然错在陆压,但你明知婵玉身为人妻,还偷入陆家前去看她,实属不该,现在落人话柄,坏了你自己的名声不打紧,反倒牵连上了婵玉,势必遭天下人唾弃,唉!”徐慎之叹气摇头。
“弟子便是不去看望婵玉,陆压终究会借故休了他的。”人都会自己的过错找借口,孙福泉虽忠厚老实,却也不能例外,不过他说的确有道理。
“罢了罢了,”徐慎之摆了摆手,“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切记,日后不可再犯。”
“师父说哪里话?除了婵玉,其他女子弟子皆不放在心上,怎能再犯?”孙福泉神态坚决,连连摇头。
“既然决意娶她,就要待她好,莫叫她寒心。莫学为师,连你师娘……”徐慎之一句话尚未说完,便将话锋一转,“不提这些了,你这次既然回来了,就多住几日。”手机用户看人间鬼市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43368.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