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信徒暂时还活着，喻袅袅是在神像前找到他的。
他身上的衣服白白净净，就好像不曾参与进屠杀当中，整个人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似乎听见了脚步声，他的眼皮子微微动了动，直到喻袅袅围着他转了三圈，研究过不生毛发的头顶，又研究上了他的鼻子眼睛和其它五官，他才终于坐不住了。
“施主……”信徒睁开眼，“你要干什么？”
“看看你多大的身量，为你订做一副合适的棺材。”喻袅袅一本正经。
“……”这信徒并没有完全失去自我，他只是认定了自己四五十岁一大把年纪，有个长一两岁的妈，还有个长三四岁的爸……而已。
“我本来有事想问你，但现在不想问了，”喻袅袅做了个请的手势，“你继续念你的经，我就随便看看。”
看你什么时候死……这句话，喻袅袅并没有说出口。
这人也是信徒一员，纵使今次受了影响不曾动手杀人，但之前作恶必然不少，喻袅袅对他半点同情心也没有。
整整一天……这男人忽然咽气的时间距离上一个，正好相隔二十四个小时，他的死亡好像是刹那之间的事，前一秒喻袅袅还听见念经的声音，下一秒声音一断，人就已经死了。
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痕，喻袅袅的医学知识不够，顶多跟着东方叔学了点皮毛……想一眼看出死亡原因根本不可能。
另外，喻袅袅也知道，人一死，抬尸体的兄弟立马就会出现，她想再下手就难了。
喻袅袅屏息，让那些带着情绪的香气暂时无法影响她，脑子里翻书似得想了想，好歹想到了点东西……
东方叔曾经说过，人要无声无息的猝死，最容易出问题的就两个地方，一是脑子，二是心脏……果不其然，喻袅袅摸向他胸口时，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这人的心好像缺了一块。
这不是喻袅袅的臆想，而是缺的这一块连同胸下血肉以及肋骨一并不见了，导致皮肤向下塌陷，撕开衣服，能够看出一个很小的齿痕图案。
没等喻袅袅仔细研究，抬尸体的人就出现了，她不得已只好将尸体的衣服重新扣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在神殿里乱逛。
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喻袅袅便随着客栈里的人上山，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她回来时，还不见沈沉风和东方良的影子，也不知这两人干什么大事去了。
其实，喻袅袅的心里有些忐忑。这个世界的困难程度不用细说，而她上次在里世界跟沈沉风分开，沈沉风可是瞎着两只眼睛回来的，有了这样的心理阴影，她一静下来就难免担心。
事实证明，喻袅袅虽然担心对了地方，却担心错了人……
沈沉风完好无损，东方良却受了点皮外伤。
最让喻袅袅意外的是，这皮外伤还是其它生魂者给弄出来的。
东方良稍微处理了一下，顶着脑门上的伤道，“我们离开藏经阁时太仓促，还没好好找找东西，所以我又折回去了一趟……这一趟不凑巧，遇上自己人，被暗算了。”
他裂了一下嘴，又道，“不过对方也没讨到便宜，让我揍了个鼻青脸肿。”
东方良身上的全是刀口，对方明显是想要他死，要不是东方良早有防备，恐怕不只受伤这么简单，头都给他剁下来了。
“有人这么算计你，你还留他活命？”喻袅袅将酒精棉球往他脑门上使劲一按，按出一个糙汉子的尖叫声。
“都是外面的人，能多活一个总是好的。”东方良叼着牛奶，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喻袅袅刚想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圣父啊”，便听到东方良继续道，“更何况我确实对不起他……我抢过他的报酬。”
“……”活该。
喻袅袅还记得她上次被人抢报酬，当胸来那么一下，差点就要了老命。
东方良这一次去虽然冒险，但确实带出了点有用的东西，其中包括一卷经书和一幅画。
经书虽然完整，但喻袅袅确实不明白上面写了什么……但画她还是认得的，上面画得是一尊菩萨和一位诸天护法。
菩萨是孔雀明王，护法是诃梨帝母。
喻袅袅沉吟了一下道，“果然都跟孩子有关。”
他两忽然齐齐一转头，同时面向沉默不语的沈沉风。
喻袅袅道，“沉风，你找到什么线索了？”
沈沉风虽然没有受伤，但他的身上同时留有露水，枯叶和泥土，虽不狼狈，却能看出一点忙碌的痕迹，显然是去了什么荒郊野外。
更何况，沈沉风的脸色自回来后就不怎么好看，他紧紧抿着薄唇，几乎抿得毫无血色，听见喻袅袅问时，才回过神，微微蹙着眉头道，“原来山的背阴面还有一座庙。”
“什么？”喻袅袅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没能进去，只在外围看了一圈，”沈沉风道，“两座寺庙的形制都是一样的，只是阴面的那座等比例缩小了，占地范围并不广。”
“你怎么找到地方的？”东方良将身上最后一处伤口扎好了，重新穿上外套。
“跟着抬尸体的信徒自然就能找到了。”沈沉风摸了摸鼻子，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又道，“阳面的寺院中有多香，那处就有多臭……十分刺鼻的恶臭。”
怪不得这一次给出的地图这么大，几乎囊括了整个山头，原来林海中还有这么一个去处。
说着话，天已经全黑了，喻袅袅将自己的收获也分享出来，最后道，“虽说跟老板娘做了交易，但我并不打算赴约……舍了交换线索的机会，你们不会怪我吧？”
喻袅袅说这话时并不担心，因为她知道，沈沉风是万不希望自己冒险的，而东方良虽然嘴欠了点，但人也不坏，更何况他这次要是坑了喻袅袅，回去后恐怕得被尚月埋汰死。
喻袅袅没去赴约，所以老板娘在院子里空等了半宿，偏偏凌晨还下了会儿小雨，将她整个人淋得透湿。
房中三个人是被巨大的敲门声弄醒的，喻袅袅揉着惺忪睡眼，天还没大亮，但因为室内太潮湿，灯泡怕是坏了，闪了两下没见亮……喻袅袅只好借着微薄的晨光去开门。
可她刚开门就被吓得瞬间清醒。
老板娘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裙子，被雨打得近乎泛黑，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她苍白的过分，眼下乌青，就像什么从井里爬出来的水鬼。
一双哀怨的眼睛从发丝间望出来，定定地落在喻袅袅身上，她沙哑着嗓子道，“昨晚你没有来。”
喻袅袅抓了抓头发，颇歉疚的苦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昨天受惊过度，回来就睡着了……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傻子才信她这番鬼话，
那老板娘自然不是傻子，所以她忽然发起狂来，整个人扑到喻袅袅的身上，枯瘦的十指掐住喻袅袅的脖子，尖利的指甲几乎一瞬间就划出了血。
喻袅袅没想到她有这一下，虽然东方良先开口说了句“小心”，她还是没能避开。
窒息让喻袅袅脸色由红转青，几乎晕厥过去，直到沈沉风揪住老板娘，将她从喻袅袅的身上剥离开来，喻袅袅才猛地回过一口气，揉着火烧般疼痛的脖子呛咳起来。
咳嗽牵扯肺部，喻袅袅背抵在墙上好一会儿才慢慢笑了起来。
“这么气急败坏，是因为我坏了你什么好事？”她捂着脖子，还是有血渗出来，东方良在一旁翻着药箱，试图找出剩下的药酒和纱布。
喻袅袅牵动伤口，倒吸一口凉气又道，“第四个是走夜路的人……你恨我恨成这样，难道不只是我们，就连你也会被牵扯进来吗？自己做自己的女儿，呵……真好笑。”
老板娘明显是被戳到了痛处，即便有沈沉风的桎梏，她仍是不断挣扎直到筋疲力竭。
沈沉风永远这幅西装革履的模样，倒是看不出有这样的身手和力气。
“你别得意……”老板娘的嘴里喘着粗气，“迟早也会轮到你的。”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离开了，佝偻的背影像是突然之间老了几十岁。
沈沉风这时才去检查喻袅袅的伤口，他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喻袅袅方才的气势一扫而空，乖巧而可怜的蜷在床上，小眼神乱瞟着，嘴里嘀咕着，“我差一点就躲开了，真的只差一点。”
“……”沈沉风不喜欢见她受伤，可生魂后难免会遭到这样的情况，所以喻袅袅一直很注意保护自己，她就怕沈沉风自责。
这个人心思太重，即便不是他的错，有时候他也会揽责上身，就比如现在……他一定怨自己没有保护好喻袅袅。
“疼吗？”沈沉风问。
喻袅袅刚准备惨叫，听到这一声问，赶忙吞了下去，还嬉皮笑脸道，“还好还好，你这张脸能镇痛，若再亲我一下，就一点也不疼了。”
“……”沈沉风摇了摇头，还真纵容地亲在喻袅袅额角，“下次不要差一点，是一定要躲开，知道吗？”
喻袅袅晕晕乎乎地答应着，“嗯，知道了。”手机用户看亡人开路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46384.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