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良自觉呆在屋子里像个不识时务的灯泡，只要先出去洗漱了。
这会儿天色还早的很，又刚下过雨，整片灰蒙蒙暗沉沉的，而昨天他们见过的那个割耳生魂者正在院子里，又是打水又是劈柴，忙的不亦乐乎。
他俨然是这家的主人，要早起帮忙做工。
而那个小女儿藏在走廊下的柱子后，一双冷漠的眼睛看向东方良。
大概是养了尚月这么多年，东方良已经能从小女孩的面无表情上，读出千万种的信息，因而他招了招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奶糖递出去。
这小女孩从小就长在深山老林里，从没出去过，更没吃过什么奶糖，连包装都舔了一下才知道要撕开。
东方良问，“今天你哥哥哭了吗？”
小女孩嗦着糖点了点头。
“那他说什么了？”东方良循循善诱。
“走夜路的是第四个，长麻子的是第五个，不守承诺的是第六个……”小姑娘有板有眼地重复着，“谢谢你的……嗯……”
“糖。”东方良见她皱眉看着糖纸，便替她补上这个字，那女孩跟着说了一遍，“……糖。”
她忽然笑了一下，寡淡的脸上居然有一个甜甜的小酒窝，东方良拍了拍她的头，目送她欢喜地跑远了。
虽然将孩子逗开心了，东方良却板着一张脸，看起来相当严肃。
第九只兔子又给出了接下来的死亡条件，其中有一条，喻袅袅就沾上了——“不守承诺”。
她约了老板娘，却没有按时出现，光这一点，就足够她成为第六个人了，怪不得那老板娘信誓旦旦，说她也逃不掉。
东方良听见了背后的开门声，不必回头，直接叹了口气道，“怎么办吧？”
“从来害人害己，没有全身而退的，我既然算计了她，自然想清楚了后果。”喻袅袅脖子底下垫着纱布不方便转动，偏偏东方良还半蹲着，她只好伸脚捅了捅，将东方良捅起来。
“走一步看一步，两天时间，还有活路不是。”
东方良以为自己已经够乐观的了，没想到喻袅袅还要更乐观……这是个典型的没心没肺嘛。
他们原本的计划没有因为这中途插进来的一茬而终止，沈沉风表面也似不担心的样子，他里头怎么想的东方良不清楚。
而且……东方良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东方良带着一个尚月，这些年却不是守身如玉，他外形俊朗，性格又不错，男男女女都招惹，一夜情多的是，也有床伴和偶尔愿意长久相处的恋人。
可沈沉风和喻袅袅的相处方式，却是他从没见过的。
相互依赖，相互信任，相互关心却不盲目，爱情就像是生活中的调味品，有它完美，缺它也能长久，仿佛可以为了彼此赴刀山火海，也可以安安静静掘一座坟埋在心里。
他两在一起时，有太多可能，多到东方良因此羡慕。
沈沉风所说的小寺庙掩映在一片苍天古木当中，在外完全看不见，直走到跟前，才知道此处还有这么个地方。
这寺院跟前面的那座简直一模一样，只是略有点像小孩子用来过家家的玩具，连门都小的很，以喻袅袅的个头都得弯着腰……沈沉风和东方良就别提了，几乎是佝偻着才能侧挤进去。
寺院中没有锁门，而且里面异常的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作为一个空无一人的地方，这里却干净整洁的过分，没有积灰，没有蜘蛛网，就连一只麻雀一片枯叶都瞧不见。
院子中的鼎甚至还燃着香，但这里的香火就跟沈沉风形容的那样——恶臭无比。
喻袅袅捂着鼻子，差点给吐出来。
“去神殿看看。”喻袅袅道。
在阳面的那座神殿已经够诡异了，喻袅袅到想看看，这儿的还能如何折腾。
她顶着僵硬的脖子走进神殿中，却没想这儿却连一座神像都没有，空存的金莲和底座镶在高处，一缕香火婷婷袅袅，还有人供奉。
“神像呢？”喻袅袅问，她拧过身子看向沈沉风，“这里原本有东西吗？”
沈沉风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第一次来时，他跟着很多抬尸体的信徒，所以不敢靠的太近，只在外面徘徊了一番。
不过，那些信徒进去时用麻袋或竹筐装着尸体，出来时，手里却什么都没了……尸体都去了哪里？
沈沉风方才开始就特意寻找了一下，没有尸体的踪影，便连血迹都没有，安详与神圣笼罩四方，这间寺庙却因此更加妖异了。
“你们有没有听到一个声音？”东方良忽然道。
他的能力是预知危险，危险越大预测的越准而且越早，相反，皮肉之伤就时灵时不灵。此刻，东方良全身的肌肉都收缩了，陷入一种狂热的紧张状态——
巨大的危险就在眼前。
喻袅袅也听到了一种咀嚼声，一开始很远很轻，转眼已经靠近了不少，沈沉风忽然低喝一声，“跑！”
喻袅袅想也不想，拔腿就跑。
她的脖子受了伤，根本不能动，所以视野限定死了，只有前面一条路，而沈沉风和东方良却是没问题的，他两应该看见了什么，才如此慌忙。
喻袅袅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直到伤口崩裂，肺部像被砂纸摩挲过，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不知不觉间，她居然已经到了另外一座寺院的门前。
身后没有追来的声音，喻袅袅转身看了看，沈沉风和东方良都在，只是沈沉风的手臂上渗出了血，正好是一副完整的上下牙，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咬出来的。
“没事吧……”喻袅袅道，她问完这句话，居然心大的笑了起来，“结果我们三个都成了伤残人士啊。”
沈沉风无奈，“真相没有看出分毫，我们自己先弄成这样，你还笑？”
“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喻袅袅挪揄他，“我的沈大公子才不会这么无能呢。”
喻袅袅说的是实话，不是什么被爱情蒙蔽双眼之后的臆测，不管是沈沉风还是东方良，都从刚刚的危险一瞥中看到了一些东西。
沈沉风道，“是雇主，我想我们找到雇主了。”
正说着话，山寺忽然敞开了大门，里头一派祥和美满的景象，而从山下过来的游客们熙熙攘攘精疲力尽，说着什么——
“这家可灵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高考状元也就是许个愿的事儿！”
“我可不信。”
然后所有的人都进了这张血盆大口。
这是今日份要杀的人，大概因为放假的缘故，游客特别多，光是清晨就陆陆续续上来了好几波，整整一个恢弘庞大的寺院挤满了人，简直是杀戮欲滋生的沃土。
天边积压着雨云，像是凌晨不曾尽兴，还想卷土重来，这些人怕是都得困在山上，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
“怎么办？”喻袅袅问。
他们现在还能回客栈避一会儿风头，不管怎样，这些信徒还没表现出可以随意离寺的特质，也就是说，只要离开这里，说不定就是安全的。
沈沉风却道，“我们进去。”
东方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喻袅袅的动作更快，蹦蹦跳跳着挽上沈沉风的手道，“我脖子疼，你再帮我看看。”
“……”这么折腾，不疼才怪。
由于外面人太多，各个神殿也都是观光旅游团，他们实在找不到个清净的地方，直到喻袅袅的肚子轻微叫了一下，他们才想起还有个斋堂来。
这会儿不是饭点，斋堂又保守的厉害，所以大门紧闭着也没什么人，沈沉风替喻袅袅换过了药，正在形容雇主的模样时，那些负责做饭的信徒忽然拿着刀从灶台后走了出来。
他们一贯平静的脸上这会儿全是戾气，眼眶发红，可斋堂里仅有的三个活人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在自说自话。
“不是说感情发泄出来，这股香味就会淡下去吗？”东方良道，“你们不觉得从昨天开始，这味道反而越来越浓郁了。”
喻袅袅皱了皱鼻子，“确实……似乎只在杀人的那段时间是最淡的，随后气味迅速积累。”
“大概是这种狂欢似的发泄手段已经不起作用了，三天……对于享受过爆发的人群来说，哪能立马抑制住欲望。”沈沉风道，“如果这种方法真的能够长久，也不会孕育出雇主，更不会引来生魂者。”
喻袅袅越发觉得，生魂者就像是修补bug的小能手，在里世界和现实崩坏之前，前仆后继。
“那就是说……过了这三天，这些人非但不会停下杀戮，甚至还会完全迷失自我？”东方良咂舌，“真是有意思啊。”
“……”有意思个大头鬼啦，到那时这个世界就得演化成荒野求生和大逃杀了！
“不止如此吧……”喻袅袅苦着脸，“这香味要是消不下去，我们自己人先火冒三丈窝里斗，早死个精光了。”
内外夹击的困境，更何况喻袅袅的身上还背着一个童谣的诅咒。手机用户看亡人开路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46384.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