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爷,锦衣卫咱们惹不得!”
“自古民不与官争,不如就依了这位大人,破个例,让刘七回村安葬了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刘爷,算了吧!”
那几个族老连劝带拉的将刘云鹤推到边上,一番好说歹说,总算平息了刘云鹤心里的愤怒情绪。
“诸位,得罪了!”
徐国方拱手,双腿一夹马肚子,继续往前开路。得到消息的刘家村民们全都自发的走了出来,聚集在刘家祖坟,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着热闹。
刘家祖坟的那块空地上,十几个力士手拿铁镐锄头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挖出一个两米高三米长的大坑。
“抬棺下葬——”
“魂去安息——”
四个力士缓缓将棺椁抬下骡车,放入坑内,填土盖上。
“刘七兄弟,你的家眷,徐州卫负责替你赡养,你就安息吧。”
徐国方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新坟前,香烟缕缕,下属这些个小旗们上完香,一个个恭敬的退回到徐国方身后。
张亮领着大队的锦衣卫匆匆赶了过来。这样的送葬场面,肃静而神圣,官长带头上香,集体在坟前默哀送别。这自锦衣卫成立以来,从没有过的事情。不但冷锋,就是下面的那些个小旗,力士们,一个个心里都狠狠的震撼了一回。
“从来还没有长官这样厚待下属。刘七死得荣光。”
“听说,这抚恤金可是有15两银子,比以前多了不少!”
“没听这位官长说嘛,刘七的家眷以后由锦衣卫供养。”
那个村民们立在山岗上,一个个眼热的看着锦衣卫浓重给刘七下葬。人群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汉子,看着这样一幕,双拳紧握,在心里暗暗拿定主意。
“这位官长,你们徐州卫还招兵吗?我想报名!”
“当然。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徐国方听说有人要从军,不由的仔细打量了这少年一眼。
“小的刘宏义,今年十四了。求这位官长收下。”
那少年当场就跪下来,给徐国方叩头。徐国方见这位少年身高九尺,浓眉大眼,眉目之间颇有些像那刘七,心里就有了些好感。
“刘兄弟,你的心情本官能够理解,不过你得先回去和你父母商量,征得他们的意见之后,再来徐州卫找本大人就是。”
“谢这位大人,小人这就回去找娘亲商量!”那少年叩头谢恩,蹭蹭的往家了跑去。
徐州卫的人数是固定的,殉职了十几人,致残了八人,也就需要补充一个小旗的人数。
以往的招兵,都是从各军户当中招收,农户子弟投军,还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这刘家村,二十几户是背井离乡的从湖广迁徙地过来,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新来的住户和原来的主户自然就很明显的划分成两个不同的阵营。
欺生嘛,大家都懂的。若是不想被欺负,那就只有一条路,抱团反抗。这两帮大人之间为了灌溉水源起争端,时常发生斗殴。
十四岁的刘宏义,个头比成年男子还要高,自幼随教头习武,一根木棍使得如火纯青,在几次冲突之中威名赫赫,刘家村的原住户们,就很是尝到了棍棒的滋味。
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欺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一旦欺生不成,那就得退一步,寻找武力之外的解决途径。比如,请宗族族老出面进行和解。毕竟,在农村,还是崇尚武力的,谁打架厉害,自然就受到尊重。
刘家村也有私办学堂,这些是刘宏义等一些外来户根本进不去的。因为在里面读书习字的,是刘云鹤的孙子孙女以及其他族老的直系子弟。这读书人的事,可是徐家族长的特权,自然不会与普通村民分享。
刘宏义每次从山上打完柴火回来,总要在那学堂门口转一回,从里面飘出来的朗朗读书声音,强烈刺激着刘宏义的神经。
从那破旧不堪的窗子往里面看去,一个老先生坐在讲台,手拿经卷,在摇头晃老的诵读,“子曰:岁寒而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那些个昏昏欲睡的顽童,见窗外出现了陌生人,一个个将目光投了过来。
刘宏义看到,在那些读书人当中,有一个面向极为清秀的女子,此女名叫刘杏儿,也就十一二岁吧,听说,她爹可是当朝御史,是大官儿,人家可是千金之躯,尊贵着呢。
那一双如星墨一般的眸子定定的注视过来,让刘宏义一颗心不由的狂跳,只是呆呆的对望着,忘记身在何处。
“先生,外面有人!”
那刘杏儿忽然起身喊叫起来,那坐在讲台上正手不释卷的老先生,听罢放下书,往外面看过来,吓的刘宏义慌慌张张的连那捆柴火也不要了,转身就往回跑。
哈哈哈!
学堂里传来一阵哄笑。刘宏义打架斗狠,唯独就怕这教书先生。人家是秀才公,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招惹不得。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插曲,可是从那以后,刘宏义就像是着了魔似的,有事没事就往那学堂跑。
或许是那捆柴火的原因,老先生对刘宏义不再板着脸了。
“你若是喜欢进学,允许你在窗台旁听。不过你每三天得打一担柴火作为孝敬。”
不就是一担柴嘛,送你就是。
对于之乎者也,这些文啾啾的学文,刘宏义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的目光,总是落在那个清秀女子的脸上,当无数中目光交接,那微怒含嗔,让刘宏义心跳加速,慌张的背过脸去。
少年的心总是敏感的,又是多疑的,怀着对未来的无限美好,刘宏义开始奋发图强。
这天,老先生有事,没来学堂。学童们自习。
“……三人行,必有我师……”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就在刘宏义照往常一样蹲在窗台下边,听的极为认真之时,只觉的一股冰凉顷头而下,刘宏义伸手一摸,脖颈处黑乎乎的,还有一些迷住眼睛,都睁不开了。
“哈哈哈!我看你还偷学不偷学?给你吃点墨水。”
“客家蛮子,也想上学堂?我呸!”
“……”
“算了啦,给他一点小教训,让他以后别来打扰我们读书好了!”
刘杏儿说罢,隔着窗子,说道:哎,打柴的,你以后要是再来,我就告诉我爷爷,打断你的腿——你总是背地里偷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刘宏义被戳穿了心事,又羞又愧,脱下短褂子,慌忙抹掉脸上的墨迹转身跑了。
从那以后,刘宏义再没去过学堂,每次打柴都是从学堂边上的那条小路飞快的跑过去。
“你总是偷看我——”
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官宦女子,想到这儿,刘宏义心里不由的酸酸的。
过完年就要十五岁了,这个年纪的男子,该娶妻生子了。刘宏义身材高大,一身武艺,自然有媒婆上门说媒。
“我跟你们说,这刘三宝家,那可是有钱,三宝家大闺女可是说了,就稀罕宏义这一身武艺,只要愿意上门,这迎娶的费用,他们家全包了,而且还额外补偿你们一笔银钱,你们看这多好的美事啊!”
刘家父母倒是有些心动,那刘三宝是本地户,儿子做了上门女婿,这个家往后的日子可就好过了,本村子嘛,儿子也还在身边,不会吃亏。
刘宏义心里念着那个小美人儿,自然是死活不同意。那媒婆也是恼了,骂道:“也不看看你们家穷成什么样了,这房子破旧的和狗窝似的,居然还挑三拣四的,你就等着打光棍吧!”
奋发图强,走读书这条路,是行不通了。表哥刘七进了军户,刘宏义就萌生了入军户的念头。前几日刘七葬礼上那热血沸腾的一幕,更加让他下定决心,只有从军才是人生出路。
早就有人暗暗将刘宏义要去投徐州卫的消息,递到了族长刘云鹤耳中。
刘族长心头那口怒气还没有消,正憋着劲儿想着如何出这口恶气。听到小子那是一个破口大骂。
“本族长被徐州卫的那帮丘八们欺负,你小子居然还想着去投他们?这明摆着不把本族长放在眼里!来人哪,将那刘宏义绑来!”
地保刘甲听到族长吩咐,领着十几个壮汉气势汹汹的赶着去上门拿人。
“宏义,你就听娘亲一句劝,好好的在家种地,等过一两年,手头有点钱,娘再去请个媒婆,给你说个媳妇,这投徐州卫的事情,你就别想了。”
“娘,不是说男儿有志在四方,徐州卫如今正在招人,儿想投军户,求娘成全!”
刘宏义跪在地上露出一脸的倔强。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这入军户可是要打仗的,你不看见,这些天,徐州卫就死了十几个!”
“娘,孩儿不怕死,您就孩儿去吧!求你了!”
刘宏义恭敬的叩了三个响头。
“娘,不好了,地保带了好多人来,八成是来抓大哥的,怎么办呀!”
刘家小妹刘宏香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听说是来抓人的,刘宏义老娘也是着急了,指着后窗说道,“义儿,你赶紧走,千万不能落在那刘甲手上,他们会活活打死你的!”
刘宏义翻过窗子,接过小妹递过来的短棍和包裹,深情的望了一眼这个破碎的家,听那混乱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这才一咬牙,消失在茫茫后山之中。手机用户看大明医相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47370.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