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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西沉,银钩如戟,风烈烈,一宫悄悄。
我二人沉默半晌,石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盏茶。
“姑姑喝不得,闻一闻也好。”
我略颔首:“说说那大理花王吧。”
“陛下在乾隆十六年南巡时带回了那一株花,移植于御花园绛雪轩外,说是十八学士,阿薮偷偷去看过,确实精彩纷呈,当得起这名字。”
我想了想,问她:“御花园绛雪轩外?离老身那里倒是很近,怎的我竟未曾见过?”
“那时候宫中好些妃嫔女官听说了这花,都结伴前去观赏,只是都未曾看到。”
“这里面是有什么缘故吧?”
阿薮点点头:“也不是什么蹊跷缘故,不过是那十八学士仰慕陛下风采,擅自入梦,大约惊了圣驾,于是栽下去第二天就被陛下悄悄下令拔了,烧成灰做了花肥。”
“……”
我一时有些不知怎么开口,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道:“她做的事与你做的一样吧?怎么她就遭了罪你平安无事呢?”心里默默揣测着弘历难道认真是看上了这薮夫人?确实相貌不错,与孟古青相较都不见绌。
阿薮面色平静:“只因那十八学士是个男妖。”
我:“……咳咳,你那心上人男女通吃,不错不错。”
万幸老身宫婢做得久了,在将话题拉回原轨道方面是一把好手。
“如此看来,乾隆爷似乎待你格外优厚一些。”
阿薮神色淡淡:“姑姑这话不过是安慰,阿薮明白,只是当年年少,也曾经这样想过。”
“怎么?”我见她话里有话,且不是一般的纠葛那样简单。
她没再说话,沉默半晌,忽然起身向我行礼,再抬头时已经是刚进殿时看到的那一张端庄持重的美妇人面孔。
“天将晓,劳累姑姑在这里听阿薮说了半日废话,如今既然东西已经按所托付的交给了姑姑,阿薮再没有旁的要说了,姑姑请回吧。”说着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好听些叫送客,不好听的就是赶人?
我看了看阿薮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脸孔,起身行礼:“薮夫人说得甚是,老身告退了,留步。”
原路返回到了外殿,先前殿中热闹往来的女子一个个都不见了,我抬头看看西天弦月,这个时辰就已经隐了么?仍旧抬步走出宫门,再回头时,哪还看得到进来时的光华流转,入眼处均是萧条颓败景。
今夜之事有些古怪,却也不至于古怪到了让我寝食难安的地步,探手入袖袋摸了摸那小瓶子,想了想,还是转身回去我的小院子。
时辰尚早,我将矮桌搬上炕,从袖袋里掏出那瓶东西就着油灯细细地看。窗台上还放着几个月前的那个酒壳子,我拿过来晃了晃,发现里头竟然还有大半壳子的酒,急忙打开灌了一口。在石凳上坐了小半夜,受过钉刑的几处关节痛得想要拿刀去剜,喝了酒才觉得好些了。
原本我认定了这瓶子里是弘历的眼泪,只是阿薮到后来有些奇怪,现下我再看,就存了疑虑。
“这东西,怎么认呢?”想得出神,心里话就自己溜到了嘴边。
酒壳子未曾盖上盖子,里面传出一个声音:“姑姑,您手上拿的什么东西?”
听她语调甚激昂,我回忆了一遍,这里头这位似乎就是乾隆朝的某位贵人,裹小脚的那一位汉族贵人。这么激动,难不成是闻见了熟悉的气泽?
酒已开过封,便不能再现形,只有声音。
我想了想告诉她:“这是我方才偶然得着的一件东西,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觉得熟悉吗?”
“好些日子之前就觉得姑姑屋中有熟悉的气泽,今日这个要更强烈些,必定是陛下身上的东西。”
这么看来,十之九成九了。
我将眼泪瓶的盖子微微拧开些,在酒壳子上方晃了晃,里头那声音立刻就高昂了:“是陛下!”
云雾状的眼泪有要溢出的趋势,我就将盖子拧紧了,立刻酒壳子里的声音低落下去。
“你说我屋中有这熟悉的气泽已有许久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酒壳子里那位似乎想了一阵,才回答:“是有一回棣棠精奇过来,给您做了油炸花生米那次。”
我真是个蠢货!
伸手开了矮桌上的屉笼,里头还好好摆着那本小册子,被我当作哪个员外与如夫人闺阁逗趣的那本小册子,人家明明白白将自己的名号印在了上头,弘历那小子不久爱吹嘘自己的“十全武功”么!还觉得“十全大士”这名字熟悉,熟悉那是自然的,有一阵子弘历热衷于将自己的诗作印成册子送人,上至朝臣下至宦官婢女,都有那么一两本。倒是没想到,他写评说要比写诗词多好些天赋。
确认了,也冷静了,我伸手去敲黑白无常常出入的那块地砖。能够得到帝王的眼泪确实运气不错,只是这贵重东西究竟能不能放在我手上,不问问清楚我也不敢拿来酿酒。
黑白无常来得很快,黑无常还是一副憨厚的样子过来请安:“姑姑这么晚召我兄弟二人上来,是有何事?”
我把那瓶子伸到他们二人眼前:“范爷谢爷,替老身瞧瞧这东西,若是不能留在老身这里,烦请二位爷带去交给冥神或是幽冥司主便可。”
黑无常刚想张嘴说什么,白无常就拨开他到我跟前,接过我手上东西,打量了几眼,道:“此为地魂眼泪,虽说身份是贵重,不过既然到了姑姑手上,就是机缘,没有要送交幽冥司的道理。”
我还要再问什么,白无常已经自身后取了一个瓶子出来,不同于瓷瓶琉璃瓶紫砂瓶,这是个透明的瓶子,看着像无色琉璃,却更晶莹些。
“姑姑这里只有装后妃女眷的瓶子,大约并不适合装帝王泪,不如就用这个,紫微帝君座下天枢星君案前插柳枝的净瓶,大约衬得起这位身份了。”
再向我作一揖:“姑姑聪慧,能说的我兄弟二人都已带到,姑姑安心酿酒,我兄弟二人告退。”
紫微垣里人皇的眼泪,如今在我手上要我酿酒;黑白无常不过是鬼差,却敢跟我打包票这没事,话里话外还搭着幽冥司司主;深更半夜被我叫上来,竟还带着天枢星君案前的瓶子给我装酒……
有这么多人替老身撑腰,不好好酿出来大约对不起这各路上神上仙。
我对着虚空抱了抱拳:“各位的意思老身明白了,待酒酿成,必定遣使通报。”手机用户看宫墙夜话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4268.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