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主干道,滚滚车流中夹杂一辆疾驰的宾利。
秦放慢悠悠,扶着方向盘开车,从后视镜里瞟了眼纪恒驾驶的那辆小型货车,以及后车厢瘫废在轮椅上像条死狗的郑琅,怪笑着吹了声口哨,痞里痞气。
“不是我说啊,止深,郑琅这幅可怜兮兮的狗比样,待会儿丢在老宅门口,他老子绝逼认不出来。”
“认不出也是郑振军的儿子,他想把郑琅救回去,就拿兰姨来换。”傅止深淡淡一哂。
秦放嘴里斜斜叼着烟,吐字含糊不清,“啧,以郑振军眼里只有利益的尿性,换人这件事,我总觉得有点悬。”
傅止深垂下眼,表情凛冽带着讥讽,“舍弃掉郑琅,郑家可就连根都断了,利益重要,还是根基重要?”
“郑振军那个老东西,只认利益六亲不认的主!何况郑琅三条腿都断了,要来何用,又不能给他老郑家留种。”
秦放嗤笑了声,收了痞气,表情极其认真。
“郑振军快七十了吧,说不定宝刀未老,还能鼓捣女人给他生一个儿子出来。
反正不管他同不同意,我们都该走这一趟。
兰姨这些年落在老东西手里,肯定吃了无数苦。
能早一天把她救出来,她就早一天脱离地狱。”
傅止深听了,咬着烟,狠狠抽吸,最终薄唇阖了阖,说道,“我这条命,是兰姨给的,没有她,就没有我。”
如果郑振军只图一个傅氏集团,他给了就给了,大不了以后东山再起,只要郑振军答应放了兰姨交到他手里。
但郑振军贪婪无餍,所图太多。
不仅要整个傅氏集团,还要他傅止深的命。
*
郑家雕栏玉砌的老宅。
傅止深下了车,表情冷漠走在前头,秦放和纪恒一人一边,扯着郑琅的两条胳膊,粗暴地拖着往前走。
“郑琅,男人中,除了你家那个老东西,最恶心就是你!
人如琅玉,高贵优雅,我呸!
外皮包装得再漂亮,你骨子里,也还是郑振军那个无耻小人生的无耻儿子。
跟止深比,你算什么东西?!”
秦放一声冷呵,起了坏心思,放着平坦的大道不走,专门走上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折磨郑琅。
郑琅碎裂的膝盖骨,一下一下,磕撞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
每前行一步,都让他痛到想吐,无奈嘴里塞了块毛巾,想喊也喊不出来。
只能恶狠狠盯着前面傅止深的背影,面容扭曲到狰狞。
感觉到郑琅那股滂沱的怨毒,傅止深并没有回头,直接给他来了个一眼无视。
这样的无视,耻辱滔天,比杀了郑琅更让他难受。
他气得快要发狂,却又无可奈何。
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他什么都做不了。
傅止深才懒得管一个废人心里怎么怨恨自己的,不疾不徐走到郑家老宅的大门口,目光穿过偌大前庭,竟发现温然站在大理石台阶上,巧笑倩兮,与手握金丝蟠龙拐杖的郑振军谈笑风生。
他皱眉,突然顿步。
秦放很诧异,下意识嗷了句,“止深,怎么停下来了?”
这一嗷叫,嗓门有点大,惊动了听力比郑振军更敏锐的温然。
第一眼就看见那个被她放在心尖上英俊又卓挺的男人,温然双眸猛地发亮。
踩着高跟鞋朝他跑过去,化了精致妆容的脸上,露出柔软的微笑。
“止深,好久不见!”
傅止深面无表情从她身边穿过,连眼风都没有给她一个,径直无视,神色漠然至极。
温然瞬间被刺得一痛,眼眶酸胀,差点绷不住要落泪。
连话都不想与她说一句,他就这么厌恶她吗?
温然轻咬了一口红唇,快跑两步追上去,盯着他迷人的侧颜,眸光越来越炙热,还隐约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幽怨。
“止深,以前那些事,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你。
所以,哪怕每天都想见到你,哪怕心中思你成狂,我也强忍着不让自己去找你。
我每天每夜都在回味,成为你未婚妻的那四年。
那四年,那一千四百六十个日子,是我生命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
幸福到我惶惶不安,总以为是老天给我一场美丽五彩的幻梦。
我太爱太爱你,就算一番幻梦,我也想让它变得一辈子长长久久。
于是我患得患失,我算计,我谋划,想方设法拼了命要抓牢你。
想要把你抓得越牢,偏偏失去的越快。
到而今,我方恍然醒悟,我确实错了,错的离谱。
可是,我忘不掉你,脑海里全是你。
止深,这次我一定好好改,重新做人,再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好不好?
你也把你自己变回从前那个对我百依百顺把我宠上天的止深,可好?”
“温然,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自卖自夸的演技,这么高超?”傅止深掀唇冷漠笑。
听出他话里的尖锐,温然脸色一僵。
最近温家对她的态度,大不如从前。
还有那个讨厌的疯女人,总在温弘伟面前,反反复复提起刚生下来一个月就夭折的亲生女儿根本没死,一定要把女儿找到的破事。
不过一个脑子不清的疯子,长得再美,也是个废物。
偏偏温弘伟把疯子当宝贝,立即着手这件事,花了一大笔钱,聘请到海城最厉害的私家侦探,追查他那个早就夭折的亲生女儿的下落。
再有就是温弘伟是个生意人,最看重利益,见她傍上止深无望,对她这个养女的态度,就越来越冷淡。
连每个月五十万的零花钱,都削减到区区五万,少得可怜,都不够她扫购一款最新上市的品牌包包。
现在温弘伟已经有了舍弃她的打算,温家差不多指望不上,以后她可怎么办?
幸而还有个郑老爷子,人前人后,都给了她金钱和精神上的支持。
只不过这份支持,建立在她能坐到傅太太位置上。
因此,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套住止深。
就算婚后他对叶蔓微情深义重,自己只顶着个傅夫人的名头,她也衣食无忧,尊享荣华!
至于呆在监狱的吴刚,在她眼底,差不多就是个死人,根本不作考虑。
想起这些天在温家备受人情冷暖,温然漂亮的眼角,划过一滴晶莹的泪,不用装就很楚楚可怜。
“止深,你可是答应过娶我,给我一生无忧!
从年少到现在,我认识你二十四年,就爱了你二十四年。
你突然说不爱就不爱,不娶就不娶,你让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你这不是找到下家了?”
傅止深掐灭烟头,狭长眼眸瞟了眼台阶上朝他挤出虚假笑容的郑振军,讥诮一笑。
“老是老了点,某个零件可能不太中用,但他这些年,从傅氏集团捞了不少钱,足够让你这辈子花钱花到高、潮。”
“你……”
温然顿时脸庞红得快要滴出血,连忙柔声给自己辩解,“止深,你误会了,在我心里,郑老爷子就像是我的亲爷爷,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
然而,傅止深仿佛没听见似的,充耳不闻,迈开大长腿,悠缓又凌厉地走向郑振军。
他今晚来这么个恶心的地方,有正事要办,绝不想浪费半点时间,在温然身上。
盯着男人决然而去的背影,温然再也忍不住满腹委屈,又伤心又恨他太残忍,眼泪从眼角潺潺流出来,
“止深……!”
她发丝凌乱,对着空气哭。
“假戏太假,演技太low!”
秦放嗤了声,丢开手里瘫成狗样的郑琅,站在一旁,看温然痛哭,看的津津有味,不时指点几下。
“温小姐玻尿酸打太多,肌肉太硬,下巴太尖,哭得极其不自然,太假了!其实吧,真正的伤心,是痛在心里,哭都哭不出来。”
“……”
温然即刻僵在那儿,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纪恒低头咳了声,掩饰嘴角遮不住的笑意,“秦少,傅先生进去了,我们现在是不是也把郑琅带进去?”
“啊哈,对,先办正事。”
秦放看够了温然演的蹩脚戏,摆手不要纪恒帮忙,大手一捞,粗暴拎起郑琅的西服领子,一路拖拽往前走。
纪恒笑了下,跟上。
温然却瞧得胆战心惊,那像条死狗一样拖在地上的男人,是……郑琅?!
这么晚了,止深把狼狈不堪的郑琅送到郑老爷子眼前,究竟什么目的?
温然飞速转动脑子,却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她心中微动,生出了一个突然的想法。
扭头,四周认认真真扫了一圈,发现无人留意她,干脆脱掉高跟鞋,连同皮包拿在手里,蹑手蹑脚绕过前庭的走廊,安静祟祟跑向后门。
*
郑家富丽堂皇的大厅。
郑振军坐在沙发的主位,精神矍铄,锐眼威严,端起茶几上的茶杯,饮了两口,才慢悠悠说道,“止深,这么晚了,找爷爷有事。”
“确实有件事。”
傅止深昂藏的身躯,往沙发后一靠,神色淡淡,喜怒莫测。
郑振军脸上露出讶然之色,“什么事,你说,只要爷爷能办到。”
傅止深听了,毫无表情,只眸底一片讥诮之色,“您再等两分钟,他们马上进来。”
“他们?”
郑振军疑惑更深,见傅止深抿紧薄唇,明摆着不再开腔,便忍了气,把苍矍的目光投到大门口。手机用户看头号旧爱:前夫太难缠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53806.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