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王是个好人!”
李荃语气非常的肯定,而且态度非常的坚决。看样子,有人如果反驳他的话,他定要和对方好好理论理论。
看到李荃这副孩子气的样子,崔铣有点想笑,便问道:“李管家,可以跟我说说理由吗?”
提到卫王的为人,李荃显然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他不敢轻狂,便看了看李东阳,等他示下。
李东阳摆摆手说道:“子钟让你说,你就说吧,把你看到的和听到的,如实的讲出来。”
“是,”李荃先是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这才说到:“崔先生,小人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但是我清楚的知道,如果小人能够选择,我一定愿意生活在卫王的治下。
老爷每年去拜访卫王的时候,小人就在卫王城里面玩。在那里,小人认识了很多和小人一般大的小孩,他们的父母有的是工匠,有的是附近的农民,有的是城里面的小商户、小作坊主。
但不管是谁家的孩子,不管父母是什么样的身份,在登莱这些小孩子都能吃饱饭,穿暖衣。这让小人羡慕的是,所有的小孩子都有机会读书识字。
卫王常对下属说: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在登莱地区,律法规定,凡是超过七岁以上的小孩必须读书识字,接受学校教育,凡违反规定的人家,将被课以重税。
听当地的老百姓说,卫王虽然很会挣钱,但自己平时很节省,每次吃饭和本地的老百姓没什么两样。卫王每年会把一部分赚来的钱都投在本地的学校里,让孩子们可以免费读书。崔先生,这样爱民如子的卫王能不是好人吗?”
“嗤”的一声,崔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用狐疑的眼光看向李东阳,只见他肯定的点点头。
崔铣顿时有些茫然,叹道:“卫王好大的手笔!孔子曰有教无类,门徒不过七十二,可登莱却是人人要读书,学生不敢想象,再过十年这些孩子长大了,那岂不是登莱人人皆士子,往来无白丁!”
“崔先生,人人皆士子,往来无白丁。所有人都懂得礼义廉耻。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李荃有些不服气。
崔铣却不理会他,他此刻的心里却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场景,按照李荃的说法,登莱如果人人都是士子,那当地读书人的骄傲还有可能存在吗?还会有当前这样超然的地位吗?如果这项政策推广到全国,天呐!用屁股想都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这天下读书人和种田人一样多,那读书人和种田人又有什么区别?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背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崔铣对着李东阳深深一揖:“老师,您是怎样看待这件事的呢?这是不是有点过于离经叛道了?”
“嘿嘿,子钟,你此刻心里想什么,老夫猜也猜得到。其实老夫当时也有同感啊!这样下去,如果推广到全国,这还是大明吗?”
说到这,李东阳瞥了一眼自己的书僮,露出一丝苦笑,继续说道:“老夫也很困惑,曾询问卫王。卫王说我们担心的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任何时代,读书人和识字的人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他那里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正是验证了管仲说过的话: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登莱人生活富裕了,当然就有了新的追求。希望自己的孩子接受教育,这很正常。做父母的哪有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比自己更有出息,有一个更好的前途。
卫王还说读书不是谁的专利,既然他提倡四民平等,那人人都有接受教育的权利。他很想看看,如果人人富足,知礼知节,这将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孔圣人所说的大同世界,总得有人去实践一下,光说不做是虚伪的。读书人既然心怀天下,那必须有这种担当。如果有人反对推行全民教育,那他一定是个伪君子。
说实话,老夫被他驳得哑口无言。子钟,至于你问老夫如何看待这位卫王,老夫也说不好。此人才华横溢,他治理封地如天马行空,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有时候你很不理解他的做法。嘿嘿,最不可思议的事,到最后,往往证明他的做法总是正确的。老夫看来,他要不就是个疯子,要不就是不世出的天才。老夫活了一甲子,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奇人。想要看清他,一个字,难!
子钟,卫王有句话说的对,眼见为实。你最好是去登莱看看,也许,只有亲身经历过,你才会有不同的感受。依老夫看来,登莱如今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甚至可以媲美陶渊明的世外桃源。”
“原来如此。”崔铣点点头,神色有些复杂,即使李东阳这样解释,他的那种危机感还没有消失。他注意到李东阳的酒杯还有一半没动,便劝道,“老师请先饮完这杯,学生为您斟上。”
李东阳摇摇头:“这酒我不能再饮了。”
“却是为何?”崔铣有些不解,“我知老师喜欢饮雅酒,不似我这酒缸,何处都饮得。但十杯八杯,料也没有妨碍。”
“他日无妨碍,今日却不成。”
“今日?”崔铣掐指一算,明白了,“原来今日是三月初五,要开经筵,一定是老师主讲。”
“是,我与木斋先生各讲一段。”
“既如此,不敢再劝。”
再向四边看去,灯火渐繁,东方也露出了微曦。李东阳起身登轿,与崔铣辞别。崔铣盯着远去的轿子,那种危机感更加的强烈。
……
出海已经五天了,这段日子的天气非常好。舰队行驶在茫茫的大海上,蓝天下白帆朵朵,美得如同一幅稀世的油画。
海水是皎洁无比的蔚蓝色,海波是平稳如春晨的西湖一样。偶尔微风,只吹起了绝细绝细的千万个粼粼的小皱纹,这金光灿烂的水面显得温秀可喜。
天空上也是皎洁无比的蔚蓝色,只有几片薄纱似的轻云,平贴于空中,就如一个女郎,穿上了绝美的蓝色夏衣,而颈间却围绕了一段绝细绝轻的白纱巾。所有人从没见过那么美的海天一色!
然后,再好的风景总是一成不变,一天两天还成,时间长了也会让人感到有厌烦的时候,这是人类喜新厌旧的通病。
远洋航行的生活其实十分枯燥。航行状况较好,船上所有的水手和军官实行了三班制。水手值班四小时就可以休息八小时。但朱厚炜不行,现在整个舰队只有他跑过这条航线,每天他大部分的时间需要确定脚下的战舰没有偏航,毕竟没有北斗定位,只能靠人工测量,所以他这段时间非常辛苦。
对船长来说,航行中的诀窍是让水手时刻忙个不停。不管是什么民族,人只要一闲就会胡思乱想。所以在航行中,只要条件允许,朱厚炜就会组织各种训练和演习。轻武器训练、重武器训练、升帆收帆训练,战斗演习、消防演习。
朱厚炜利用航行的时间,让海军陆战队和水手之间的技能得到互补。为了让更多的水手能达到陆战队的战斗力,船上经常能看到一排排手持步枪的水兵在甲板上操练队列,进行实弹射击训练。而水手抛抓钩,攀登舷墙的能力也很值得陆战队学习。
当班的水手在操船的间隙,必须不停地洗、刮、扫甲板上下各个角落。在朱厚炜的带领下,包括各舰长在内,当值时都必经抽出一定的时间和水手们一起干。用油磨石洗甲板是船上最苦的活,也是最容易激起哗变、斗殴的工作之一,卫王的举动,让其他人也没话讲。
现在才到三月中旬,山东地界的气温还很低。但是越接近南方,越接近台湾岛,气温就变得越来越高,晚上船舱里甚至还有些闷热,毕竟没有空调。很多年轻水手觉得甲板上空气好,海风吹拂很凉快,夜晚就睡在露天甲板。
连续多人得了感冒,把舰队的军医官李言闻忙坏了,本来自己就晕船晕得厉害,还要替这帮家伙诊病,真是愁坏了他。了解情况后,朱厚炜及时禁止了这种行为。这个时代,感冒可是会死人的。
每天早晨,朱厚炜都要巡视全船,他带领各部门军官,检查各种设备。桅杆、船舵、柴油机、铁锚、绞盘、水泵、厨房。全部都要走一遍,这已经形成了制度。每条战舰的舰长都要按此执行。锚缆重点检查的地方,因为要经常使用,时间一长就会出现磨损,为了减缓进一步损坏,就要用细线缠紧锚缆破损处,否则,锚掉到海里面去。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舰队除了在编的船员,还有一些俘虏的葡萄牙人。五十多名曾经帮助过明军的葡萄牙人有近一半选择留了下来,只有20多人选择了回到家乡。这些人朱厚炜没让他们闲着,所有战船上都开设了文化课补习班,现在又多了门课程,学习葡萄牙语。
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军人,朱厚炜一直信奉“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这条准则,专门编写了教材,首先在军中开始扫盲。扫盲班每天上午和下午的课程一样,以方便值班的人员。
补习班的老师和兼职军乐队的水手待遇一样,上六天班可以休息一个周末。朱厚炜给各舰的舰长规定了任务,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每人每天至少带课一个小时。
为此他还在航海的条例中增加了一条,抵达目的地时,每艘船要抽十个人出来考试,名次排在最末的战舰舰长要个人掏钱出来奖励平均分第一的水手小组。就这样,朱厚炜硬是把枯燥的远洋航行安排的每个人都异常忙碌,每天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折腾,水手们倒在床上就是鼾声四起。
自从出海以后,舰队的军医官李言闻晕船晕得很厉害,几天下来人都了消瘦了一半。这可把朱厚炜急坏了,除了经常去看望他,还专门派了自己的贴身内侍去伺候,这让李言闻非常的感动,越发的感激朱厚炜的知遇之恩。
李言闻,字子郁,湖北蕲春人,邑中名医,曾经是太医院的吏目,出自中医世家。朱厚炜专门把他从京师调了过来,不仅授予他六品的官职,还委以重任,让他负责整个登莱地区医药管理。
为什么朱厚炜会如此看重他呢?无它,因为他是后世鼎鼎大名的李时珍他爹。对于招揽人才,朱厚炜从来是不择手段的挖墙脚,不顾脸面的笼络。
第七天,舰队经过台湾北端,朱厚炜并没有登岛,他心里很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朱厚炜之所以不敢马上开发台湾,主要原因还是防治疟疾这种疾病的良药,还没有被李言闻开发出来。
虽然他知道青蒿素可以防治疟疾,但究竟是哪一种青蒿有效,如何萃取,他并不知道。他只能期待李言闻的研究成果早日问世。
这次决定占领新加坡,提前守住这个战略要地,其实对驻守的人来说,也是要冒很大风险的。这个地方地处南亚,同样是疟疾肆虐的地方。对于朱厚炜来说,每一个海军士卒培养出来真的很不容易,都是宝贵的,真心损失不起。
绕过台湾,进入台湾外海。天气却变差了。阴天,有薄雾,风力大概两三级。风向介于东北偏北至西南偏南,出现了风向多变的情况,需要经常调整风帆受力的方向。朱厚炜不得不长时间待在甲板上,准确测量经纬度,根据风向的变化,调整帆衍。
离开台湾越远,风却越来越强劲,海面上还下起了小雨。朱厚炜立刻紧张起来,考验就要来了,这是台风来临之前的信号。到了第九天下午的时候,雨越来越大,朱厚炜马上向舰队发布命令,各船收起前桅中帆,上帆,主桅上帆,降下各横桁。
一开始,水手们高兴地将吊床和备用吊床拿出来在雨中清洗,海水洗吊床效果很不好,他们都是搜集雨水用来清洗吊床。可后来雨实在是太大了,战舰被迫在露天甲板上拉起帆布,以做遮挡。
第十天早晨,天气依然不好,海上雾气蒙蒙,能见度很低。舰队编队航渡时,保持舰队的目视接触非常重要。各船都冒险派出水手爬上桅盘瞭望台。台风吹来厚厚的云层,海面蒸腾起雾气,乌云携带阵雨倾盆而下。
这一天下来,很多人感冒了,朱厚炜注意到最近船员得病的人数在上升,得尽快找到休整的锚地。这种天气下,他无法测量太阳的角度,不能计算得知舰队确切的位置。按照船速,朱厚炜估计舰队应该进入了巴士海峡,这里距离巴坦群岛很近。
他心中暗中祈祷,但愿不要因为坏天气错过可以避风的岛屿。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想让舰队直面台风,哪怕是后世的现代化船只,也不会冒险在台风中航行,因为那根本是找死,他现在只有风帆动力的木头船,更加不敢冒险。
幸运的是,第十二天上午,天气突然又放晴了,朱厚炜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蔚蓝的天空下,瞭望台的水手能一直看到海天线。朱厚炜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舰队没有在台风前进的方向上。这时,在舰队的左舷侧后方,瞭望员向全船提醒发现岛屿。
虽然舰队已经超越了岛屿,朱厚炜还是打算在这里休整一下,他看着桅顶旗帜指示的风向,东北风,并不会导致逆风航行。他让通讯官挂出信号旗,全舰队按照旗舰指示的方向转舵,在中午的时分舰队靠近了岛屿。
朱厚炜担心触礁,在距离岛屿尚且有五海里的位置转向迎风,降下帆桁,减缓了航速。舰队派出吕中的”起点”号前出侦查。这是一座纺锤型的珊瑚礁,环礁纺锤型的两个顶端之间距离约有五海里,最宽处约三海里。
”起点”号贴近岛屿后,放下小艇,用铅锤测量水深。环礁北侧一片在水面以下,航道足够宽,足够深。在”起点”号的引导下,舰队使用两面底帆小心地驶入了环礁中央的潟湖。
站在甲板上四下看去,这里明显就是一座火山岛,荒凉、多石,但被风侵蚀得比较平坦。可以肯定,这是巴坦群岛三十多个岛屿中的一个,舰队离吕宋应该还有三百五十海里的距离。
这座环礁有大片区域位于海面以下,没有躲避风浪的功能,并不是舰队能休整的地方。经过十来天远洋航行,水手们第一次登上陆地都很兴奋。
朱厚炜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在潟湖临时靠泊。潟湖最深处约有二十米深,继续向南存在搁浅的风险。舰队就在潟湖北面下锚,船身在风浪中起起伏伏。
在潟湖的东南侧,是连续不断的海滩,像一条露出海面的堤道,这是环礁最大的岛屿。长度约有三海里,宽度却只有三四百米。岛屿露出海面的高度只有一二米。
各舰的舰长都带着一只队伍,乘坐长艇登上岛屿。岛上最高的树有五六米,多是低矮的灌木树丛。稀稀拉拉的树木中,没有看到朱厚炜最渴望看到的椰子树。
终于不再晕船的李闻言随着众人也登了岸,在岛上转悠了一会,他蹲在一株低矮的植物前,仔细查看着。见到他专注的样子,朱厚炜便走了过去。
问他:“子郁兄,这是什么植物,有用吗?”
“哦,殿下,下官不太确定,像是一种马齿苋。如果是真的,可以作为蔬菜食用。”
朱厚炜听到蔬菜二字就高兴,立即派水手搜集。舰队的船上有冷库,还储存有一些蔬菜,但那些蔬菜不知什么原因,总是有股淡淡的霉味。有新鲜的蔬菜吃,所有人都很积极采摘。按照惯例,让随船携带的猪羊先试吃。
李言闻拍拍手站起身来,对朱厚炜说道:“殿下,这种植物生长在岛上,可能不是个好消息。”
朱厚炜看着李言闻,问:“此话怎讲?”
“殿下,据下官所知,马齿苋是一种耐旱植物,生长这么多,这座岛上恐怕没有淡水。”
李言闻这么一说,朱厚炜顿时醒悟过来。难怪这么大的岛上,看不到一点有人曾经活动过的踪迹。为了验证,朱厚炜让几个水兵在沙滩上挖掘。像这种珊瑚礁岛,虽然没有淡水湖,但沙子有富集雨水的作用,向下挖几米可能渗出能够饮用的淡水。
上岸的人不少,水兵在不同的地点挖了十几个坑,的确没有发现淡水。果然被李言闻说中了,朱厚炜吐了一句国骂。这座岛屿不能让舰队休整。那唯一的用处就是补充新鲜食物了。
让水兵更惊喜的是,岛上发现了很多偌大的螃蟹,这为食谱又加了一道菜。珊瑚礁的潟湖是鱼类聚集的地区。各船都派出小艇,放下拖网在潟湖中捕鱼,登莱的士兵基本上是渔民出身,做起来那叫个轻车熟路。
士兵们忙着准备晚餐时,朱厚炜最终确定了所处的位置。这里确实是巴坦群岛中最靠北的环礁。有了经纬度,对于朱厚炜来说就是开了地图。他看向海图的西南边,距离他曾经去过的黄岩岛,还有三天的航程。
第二天早晨,舰队继续出发,临走之前,朱厚炜埋下一块石碑,上书:“此乃大明神圣领土,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后面是他的署名和立碑的日期。
这次出来,朱厚炜让石匠专门准备了上百块石碑当做压舱石,他打算见到一个岛屿就埋上一块,以示主权。其他人不知道这位王爷为何要这样做,反正卫王喜欢,那就随他好了。
第十七天上午辰时,舰队刚过黄岩岛,天气突然转坏,海上刮起了六七级风。这也很容易理解,目前正好是南海台风多发的季节,再次遭遇台风也算不上什么新鲜事。无奈之下,朱厚炜也只能吐槽自己运气太坏。
这个年代,在海上行船,远不像后世电影电视上演的那么浪漫。可以说所有的船员,不管你高低贵贱,全特么的是提着脑袋在玩命。想想看,后世那么好的钢铁船只每年还会发生几起海难,何况是这个年代的木头船。
连续三天从早到晚都是大风,风速等级差不多有十米每秒以上,风力六七级的样子。这种风速是个什么概念呢?要是在陆地上,粗树枝会被吹得来回乱晃,电线会发出呜呜的鸣叫,打伞已经很困难了。
到了海上,就是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海浪会被大风吹碎,全是水花,浪高在三四米左右,几十米长的船前后摆动幅度能达到三四十度,船头刚刚抬起,眼看着又扎向了无底深渊。假如你不晕船,那就千万别看船头,盯着看几分钟,立马就得吐。
有人说,这么大的风应该可以乘风破浪,御风而行多美啊!如果让这些海员听见,非把你扔下海不可。不管是顶风、侧风还是顺风,风力越大、风速越高,船帆越得降,否则桅杆就受不了了,咔嚓一声大家全都得完蛋。
如何在大风中行船,这就考验一个船长的水平了,他不光要对风力、风速有了解,还得了解自己船只的状况,既能充分利用风力为船只提供足够的动力,又不至于把桅杆玩坏,留出充裕的余量。训练了这么多年,现在正是考验这些船长综合素质的时候了。
船长们应变的表现让朱厚炜很满意,到目前为止,这些菜鸟船长还没有出现应对失措的情况,没有人慌乱,都非常的镇定。整个编队还保持着基本的队形,没有任何一艘船掉队。到了晚上,三根桅杆顶上就会挂起三串大马灯,这些马灯是特制的,外形很像后世老火车站调度时用的那种信号灯。
信号灯前面有个百叶格栅,依靠简单的灯光闪烁数量变化,配合摩尔斯密码,各船之间可以互相传送简单的语句,白天舰队使用信号旗联络,晚上就用信号灯。这种信息传递方式在这个时代也是独一份儿,最先进的,没有之一。
当然了,这种先进也是相对而言。这需要有一个前提,不管是旗语还是灯光信号,都需要天气帮忙。如果海况太恶劣,阴天下雨和大雾,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一旦脱离了编队,也别费劲去找别的船只,直接自己导航去最近的一个汇合点等着吧。
这场风暴足足刮了三天,直到出海第二十天早晨才开始平息,天空渐渐的又成了蓝天白云。到了中午的时候,天空中终于出现了海鸟,前面离陆地或者海岛已经不远了。如果六分仪没出错,前方的海岸线应该就是吕宋岛。
这个时代的大明官员,对吕宋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比如陈汝、李言闻等人就非常熟悉这个地方与大明的渊源。吕宋盛产黄金,物产丰饶,贸易繁荣,曾于1372年(中国明洪武五年)-1410年(明永乐八年)间三次遣使访问中国,明朝也于1405年遣使报聘。
明永乐三年(1405年),三保太监郑和统率巨型舰队至吕宋,即奉永乐帝诏书委任晋江华侨领袖许柴佬为吕宋总督,统揽该国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大权,在任长达近二十年(1405-1424年)。
此期间许柴佬不遗余力地弘扬中华民族文化,施行孔儒礼仁之治,传播闽南农渔工商先进技术,大兴造船、纺织、制陶、种茶诸业,为吕宋社会稳定、经贸发展、文艺繁荣作出了贡献。
十五至十六世纪,中国东南沿海商民同吕宋的交往相当频繁,开始有华侨留居吕宋。此时是弘治二十一年(1508年),西班牙人还要到六十多年后才会入侵吕宋。
吕宋岛目前也没有统一的政权,很多地方还处在部落自治的状态。只在岛的西北部有个大一点的他加禄人部落罗阇王国,还可以勉强称为国家。不过这个所谓的罗阇王国,据说也是本地华侨帮助建立起来的。
吕宋沿海地区分布着许多华侨自发形成的居住点,尤其以后世的马尼拉海湾这个地方特别多。这里正是罗阇国的都城所在地,一个篱笆墙围起来的城市,说它是城市,实在有些抬举它。螺丝壳里做道场,在朱厚炜的眼里,只能算个大一点的村寨。
舰队很顺利的进入马尼拉湾,里面有很多的独木舟正在捕鱼,看到这只庞大的舰队突然出现,顿时纷纷作鸟兽散。后世的马尼拉就位于吕宋岛西部,马尼拉湾东岸、帕西河的入海口附近。
“起点”号和“破浪”号吃水较浅,他们徐徐进入帕西河,这条河是水量丰沛的大河。舰队离海岸距离拉近后,朱厚炜可以清晰地看见岸边停泊的独木舟,岛上散布着一些简陋的木屋。
舰队在马尼拉海湾选择合适的登陆点锚定之后,各艘战舰都派出了武装人员登陆。正在这时,岸上出现了三十多个拿着简陋武器的土著战士,他们举着盾牌和短矛在那里大喊大叫。舰队这边有二百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完全不成比例。
不过先头登陆的士兵遵守了舰队的规定,没有开枪,还在长艇上的时候就挥舞丝绸和精美的瓷器。大声打着招呼,向土著士兵表达了善意。土著士兵陆续放下了武器,陆战队员还微笑着向他们赠送了一些小礼物——玻璃球。
语言完全不通,即使这些土著中有人懂得说潮汕或闽南话,还是无法交流。因为舰上的官兵全都来自大明的北方,根本听不懂南方土语,谁没事学这呀?
最后还是朱厚炜亲自上岸与对方交流,朱厚炜的潮汕话也是半吊子,比划了半天,这些土著总算听明白了郑和航队这个名字,顿时引起了这些土著人一阵骚动,嘀嘀咕咕商量一阵后。那个首领随后带着他的部下回去报信,顿时沙滩上,这些土著走的干干净净。
这实在有些奇怪,不过大家也没太在意。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陆战队在岸上开始新建一个临时营地。各舰留下值班人员,包括病号在内的其他人全部转移到了岸上。经过长时间的海上颠簸,有些人刚踏上平稳的大地,会有一种眩晕的感觉。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朱厚炜刚才注意到土著的武器主要是藤牌和铁制枪头的标枪,没有铠甲,脸上涂着一些鲜艳的色彩,脖子上挂着贝壳制成的项链,妥妥的原始风。可以看出,这些部落已经进入了铁器时代,不过还很落后。怪不得六十年后,几百个西班牙人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还有一个不正常的现象,进入海湾时,朱厚炜明明在望远镜里看到这附近有几个村庄明显是华人的居住地,那些房屋的款式明明是大名才有的类型。
很明显,那些华人已经看到了这支船队,桅杆上面高高飘扬的大明旗帜已经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奇怪的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看见一个华人出现在这里,没有人主动与他们联络,这有些不太正常。
朱厚炜百思不得其解,他心道:既然你们不来,那我就派人去找你们。立刻召来陆战队指挥使戚宁,让他带着部分陆战队员和那些村庄联系,临走之前,朱厚炜再三嘱咐,让戚宁一定要注意安全,保持戒备。
这些敢于出海的人,往往是在大明活不下去的失地农民,对朝廷官员不太信任。还有一些就是南方海商私自出海,所携带的亡命之徒。说白了,在这个时代,海上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世界。这个时代的海商还有一份兼职工作,那就是当海盗这份有前途的职业。
还没等到出去找人的戚宁带着人回来,找麻烦的就来了。帕西河上游浩浩荡荡的出现了一支主要有独木舟组成的庞大船队,中间夹杂着七八条大型的嗽叭唬船,排水量大概两百吨左右。这种船型是典型的东南亚桨帆船,在东南亚各国是主要的水师战船之一。
对方来势汹汹,出了河口后,立马四下散开,呈弧形朝海湾中的舰队围了过来。对方来者不善,朱厚炜立刻命令舰队起锚升帆,各岗位各就各位。火炮立刻掀开炮衣,随时准备作战。对方敌我不明,别特么的在阴沟里栽了跟头。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不到两海里了。见到对方没有停止前进的意思,朱厚炜有些愤怒,尼玛,真还遇到打劫的了!真特么的瞎了狗眼。
他立马大声命令各舰用火炮发出警告,很快这条命令随着其与传到了各船,各炮位开始装填炮弹,不一会儿,各炮位纷纷举起绿色的旗帜,表示已经就位。
朱厚炜再次命令:“狗日的!目标前方一百米,主炮齐射一轮!”
传令兵一字不差的传达:“狗日的!目标前方一百米,主炮一轮齐射!”
“预备。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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