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孝靖皇后突然薨逝,其实是引起过不大不小的疑云的。那是一个下着大雪的夜晚,据孝靖皇后的近身侍女回忆,孝靖皇后在半夜里突然犯了心绞痛,太医急急赶到的时候,其实能做的已经不多,孝靖皇后已经处于深度昏迷,当太医急急施针之时,孝靖皇后一缕香魂断了气儿,魂归天国了。
但这只是侍女的一面之词,因为当晚那个抢救孝靖皇后的太医也突发疾病暴卒了,而那个侍女也在此后不长的日子里,不小心跌入了水井身亡。两个当事人死得蹊跷,也使雮夜君心中疑云难消,如今听父亲说起对不住母后,思维便不自觉往亡母的身上靠。
儿子的表情落在父亲眼中,自然引起了父亲的不满。
仙皇的面色微微恼怒,不过很快恢复了常态,叹道:“其实你母后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但朕由于国事纷扰,未能在榻前多加照看,致使未能将你母后的病防患于未然,因此乃朕之错也。”
雮夜君说道:“此乃母后福薄,须怪不得父皇。”
仙皇一脸悲戚,摇了摇头,目光向那高耸长空的万神山祥云望过去,说道:“你母后眼下应当已在祥云天宫永享极乐了。在未来的某一天,朕也将去往祥云天宫与她相伴了。”说完,悲戚之情溢于言表。
雮夜君安慰道:“父皇,您千万别这么说,母后在天之灵也不想看你这般情形。她也希望您开开心心的。”
仙皇微微颔首,目光若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外界传言,你母后的残魄是遭受了月儿的毒手,才化作了轻羽之魂,君儿你认为呢?”
月儿就是庄贵妃甄氏,这话问出来,事情变得有些严重了。雮夜君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努力保持平静,说道:“此等谣言必是心怀叵测之人造出来的,儿臣自然是不信的。”
仙皇说道:“炼炉太君跟朕说过,你母后的遗体被焚毁之后,残魄去往祥云天宫了,根本不存在被月儿命人施之以天火之刑,最后化作了轻羽之魂,嘿嘿!此等造谣之人,其心可诛。”
父亲的语气阴冷而狞厉,可见其怒火之盛。母亲的遗体其实并没有被炼炉太君焚毁,雮夜君给炼炉太君付了一大笔钱,将母亲的遗体偷换了出来,炼炉太君那一炉焚毁的是另一个亡故者的遗体。此时孝靖皇后的遗体被雮夜君藏在了三千里之外的天镜湖第四十九层湖底的深处,如今父亲说起炼炉太君,也让雮夜君心中好一阵惴惴不安,生怕炼炉太君会生出什么幺蛾子。不过好在父亲并没有往下说。
雮夜君道:“跳梁小丑之举,父皇无须放在心上。”
仙皇冷厉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岩傀族之患,纤芥之疾,那帮石头怪,根本不会引起多大的风浪。但君儿此次沧澜州遇刺,却让朕很是担心啊。关于皇缉司罗界逆贼一事,朕在想,姓罗的到底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竟敢行刺储君?君儿有何看法?”
雮夜君说道:“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儿臣也不敢妄自揣测。”
仙皇冷笑道:“此次是朕的皇缉司卷入了刺杀储君的行动,这让外人怎么看我们?嘿嘿!父子相残?皇族内讧?”
“父皇,其实此事应是罗界一人所为,应当与皇缉司没有关系的。”雮夜君说道。
仙皇阴森森地说道:“谁知道呢,不过此事总得有人出来揽责。”
雮夜君心中暗暗一惊,皇缉司指挥使唐卜看来性命难保了,他想出言为唐卜说句好话,但仙皇根本没有将话题引到唐卜身上,自己也不好主动提及。
鹤唳亭赏景本是一场妙事,但却变成了父子俩貌合神离的尬聊。
雮夜君回到东宫之后,已是掌灯时分。雮夜君刚刚换下觐见的华服,穿上燕居常服,门人来报,说靖王殿下到访。
雮夜君微微沉吟,便让门人把靖王引入东厅的暖阁。
“哥哥,你终于平安归来,玉楼实在为哥哥担忧啊!”在暖阁内,一个容貌俊逸,锦衣华服的青年甫见雮夜君从门外进来,便走过去,紧紧抓住哥哥的手,一副激动莫名的表情。
这人便是靖王雮玉楼,雮夜君的同父异母弟弟。
对于这个弟弟,雮夜君其实一向观感不错,毕竟他们是亲兄弟,而这位弟弟也很会来事,对于哥哥表现出的真挚情感,看起来绝不会糅杂半点虚假的成分。这样一个热情爽朗的弟弟,当然无法让人无法拒绝。
雮夜君淡淡说道:“玉楼有心了,谢谢你。”
“嗨,谢啥,咱们是兄弟,说谢谢太见外了。只要哥哥无恙,玉楼便放心了。”雮玉楼目光沉沉,突然声音大了起来:“也不知哪个狗贼,竟敢指使罗界行刺储君,玉楼一定向父皇进言,务必将那幕后的元凶揪出来,屠他满门。”
雮夜君笑道:“玉楼能有兄长之心,夜君很是感动,此事自有有司去查,玉楼无须激动。”
雮玉楼哈哈笑起来:“哥哥言之有理,是玉楼过于激动了。”顿了一下,若有深意地道:“听闻皇缉司的指挥使唐卜前些日子回了万神殿,战战兢兢地向父皇请罪,但父皇并没有立即将之查办,只是命他自回家中等待,你说,唐卜这厮是不是忒倒霉了点。”
雮夜君微微一笑,不说话。
雮玉楼继续道:“哎呀!本来呢,他大概率是不知道罗界谋逆之事的,严格来讲,他只是负有领导责任,不过现在呢,罗界谋逆一事已经让父皇陷于不义之地了,所以唐卜无论拜了谁的码头,都难逃一死了。”说着,以一种别有深意的眼神望着哥哥。
雮夜君从那一道目光之中,似乎读到了什么,不过他却只是淡淡一笑:“如此说来,只能算他倒霉了。”
雮玉楼叹道:“此事不但让哥哥受惊,还让丫头受了伤,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啊!所以玉楼认为,决不能对唐卜有半点同情心,他居其位谋其政,那就得担下相应的责任。”
雮夜君似笑非笑地道:“难道玉楼觉得哥哥会同情唐卜吗?”
“不不不,哥哥千万别误会。”雮玉楼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唐卜那厮御下不力,未能及时察觉罗界的不轨之举,从而导致罗贼差点行刺成功,让哥哥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又让丫头受了伤,实在是可恶至极的事,哥哥怎么还会去同情他呢。哥哥应该是唾弃他的,我雮玉楼也是狠狠地唾弃他的。”
雮夜君面无表情,不说话。
雮玉楼继续道:“不过玉楼听闻杀了罗贼的是一个无名氏。不知这个无名氏是什么人?居然会如此仗义,救下太子殿下,哎呀,可惜不知是何许人也!要不然,玉楼一定会好好奖赏他,不知哥哥可有此人的消息?”
雮夜君摇了摇头:“我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只是这位义士一掌击杀了罗界,就渺无踪影了。或者玉楼也可以帮我打听打听,若能寻得恩公,夜君一定要当面谢谢他。”
雮玉楼拍了拍胸脯:“哥哥请放心,玉楼尽力给哥哥打听,若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哥哥。”顿了一下,又道:“听说哥哥这次回来,带回了一个随身侍卫,不知是谁家的子弟,居然能让哥哥看上?此人能入哥哥之眼,必非凡品,不知哥哥能否给玉楼引介一下,哥哥也知道,玉楼也是个爱才之人啊。”
雮夜君呵呵一笑:“玉楼的消息真是灵通啊,我这侍卫是故人之子,其父昔日与夜君有些交情,临别时将之托付于我,如此而已。至于其人,只是寻常的侍卫,与东宫的侍卫无甚区别。”
雮玉楼剑眉一扬,面容淡淡:“既如此,那就不见呗。哎呀,其实玉楼只是心系哥哥的情况,其他的闲杂人等,玉楼就不去操那个心了,眼下哥哥无恙,弟弟就放心了,告辞!”说着,抱了抱拳,转身就走。
雮夜君知他那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做挽留,笑道:“玉楼,慢走啊!”
“哥哥,不必相送,不必相送。”声音从门外传来,随之传来了一两声猫叫。
雮夜君呆呆地站在那儿,想起了在沧澜州遇到的刺杀和雮丫丫叶写白在苍狗崖遇到的袭杀,这些事情的发生,无一不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很明显,如此缜密的袭杀绝不会是出自岩傀之手,那就是出自某些人之手了。父皇的心中也许猜到了一些东西,要不然也不会将我约到鹤唳亭饮茶。他一改往日对我冷淡的态度,一来是为了做给朝野看看,他这个当父亲的,是很关心儿子的。二来也是为了向我传达某种信息,比如说,若是兄弟阋于墙,我这当兄长的,是不是应该大度一些,应该忍让一些,做出兄友弟恭的样子来,至少表面上看,应该是这个和谐的样子的。可是我就一直忍让吗?要我死的人,决不会是魔人妖人或者其他族类,因为我死了,对他们而言没有一丝一毫的利益攸关。嘿嘿!人心隔肚皮啊!手机用户看武动七界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6521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