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蒙尘的消息还未传到楚国,子兰就已经得知了楚王被秦王扣押的消息,一边派出一阳子前往齐国都城临淄去见田文,一边让费登等人窥视屈原住宅,准备随时除掉屈原。等到消息到了郢都,子兰第一个就去见母亲郑袖,要求母亲支持他登基为王。
“不行!大王还在秦国,再说还有太子在,你想登基为王?痴人说梦!”郑袖板着脸道。
“要是大王和太子都回不来了呢?”子兰道。
郑袖一惊,想起前番儿子的话,沉住气问道:
“是你的手段?这一切都是你捣的鬼?”
子兰不语,郑袖接着道:
“今天你要是不在母亲面前说实话,休想母亲为你说一句话!”
“母亲┄┄!我是你儿子,我做大王,有什么不好吗?”子兰道。
“名不正则言不顺!抛开大王和太子不说,你想登基,够资格吗?那景氏、屈氏和上官氏,都同意了吗?阴谋诡计早晚会真相大白,到时候怕你死无葬身之地!”郑袖道。
“上官氏是母亲的人;太子回不来,那景氏又能如何?只有屈氏一族,孩儿早有应对之策了!”子兰道。
“这么说真是你的计谋了?你本事不小啊,竟然瞒着母亲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举,哼!”郑袖生气道。
“生为男儿,若不能做一番大事,岂不枉活一世!”子兰道。
“自以为是!你有多少本事母亲不知道吗?你想做大王?你以为是我不想你做吗?你若真有这个本事,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支持你!”郑袖气得脸色铁青。
“儿子有没有这个本事,你就等着瞧吧!”子兰说着就往外走。
“回来!”郑袖吼道。
子兰一惊,似乎从未见母亲发过这么大火,立即停住了脚。
郑袖稳住情绪,叫子兰坐下,道:
“我问你,大王有几个儿子?你排行老几?”
“十五个,我排老八!”
“有几个比你聪明?”
“不多!”
“倘若你是景鲤,你与芈横,你会拥立谁为王?”
“芈横!”
“何故?”
“芈横冲动愚蠢,容易应付!若芈横称王,景氏权力只会增强,不会削弱!”
“亏你还明白这个道理!即使没有芈横,还有他人,但绝不是像你这么野心勃勃的人!景氏与我联姻,只因为看在大王面上给我几分薄面;上官氏表面与我亲近,也只因为有大王宠我,若没了大王,你我还有何依靠?大王在,你我在,大王没,你我算得了什么?那屈原刚正不阿,除非你杀了他,否则他必竭力反对;屈原深得人心,你若真杀了他,我楚国的口水就会把你淹死!”
子兰听后不语,脸上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来,郑袖见状又道:
“倘若没了芈横,景鲤必定拥护老二芈谨,芈谨为人忠厚,又是他女婿,他怎会立你为王?你结交了众多江湖高人,我知道,其中不乏能人异士可以助你达成目的!但你想过没有,你要推倒几座大山才能如愿?即使我楚国的山都让你推倒了,谁来为我楚国遮风挡雨?天下并不只有一个楚国!你想作一番大事,为娘的自然高兴!我儿且听为娘一言,娘保你终身富贵,权倾朝野,毫不逊于帝王!”
子兰本是聪明人,郑袖这一席话说得浅显易懂,于是缓了口气道:
“孩儿请母亲指教!”
“眼下形势未定,尚有诸多变数,但无论如何,你不可涉及王位之争,只能见机行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凡事你决不可出头,要隐身其后,退而其次,求取令尹之位!”
“一旦芈横为王,我怎能得到令尹之位?”子兰疑道。当时楚国的令尹相当于别国的丞相,掌握楚国实权。
“一旦芈横登基为王,景氏再为令尹,朝政权力失衡,那上官氏、屈氏和昭氏何以在朝中自处?所以他们必定寻求权力制衡,也必定会争相拉拢我郑氏一族,如此我就有说话的资格了!昔日我让你与芈横亲近,因为芈横为人粗浅,容易利用!倘若大王有失,你须得从芈横身上着手,如此不着痕迹,到时候水到渠成,旁人才不会质疑!”
“母亲高明!我已经派人去齐国了!”
“你是派人去杀他的吧?”郑袖白了子兰一眼道。
“儿子┄┄儿子也是想见机行事!”
“切不可轻举妄动!如今媚圣隐居修仙,由副圣执掌媚门,昔日副圣在齐国朝廷隐身,齐国才有今日之盛!副圣洞若观火,如果我仅凭一己之私搅得楚国民不聊生,她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我!”
“我楚国朝堂之事,与她何干!”子兰不以为然道。
“休得胡言!你如今的底气哪里来的?你以为母亲不知道?” 郑袖骂道。
“如今儿子的易货门可也不比你媚门差!”子兰得意道。
“坐井观天!天下之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须得谨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儿子知道了,不劳母亲费心!”子兰不耐烦道。
“唉┄┄你若真不要我操心,我又何须在这红尘中打滚!”郑袖叹道。
子兰未得到母亲许可,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南宫,心中仍然有些不死心,心想且依母亲所言,走一步看一步吧!
子兰走后,郑袖先去东宫见了楚王之妻南后,随后又去拜见了楚王的几个妃子,听了听各人的口风。回头之际,郑袖让人去传靳尚来见。
景鲤一边派人通知大臣们第二日一早上朝议事,一边连夜召集了景翠、景缺等景氏一族要员商议对策。
屈原闻得楚王蒙难,秦国以此索要八百里土地,气得大骂。正在屈原急得团团转的时候,靳尚来了。平日里靳尚与屈原相交不多,可谓非友非敌,屈原一见靳尚,知道必为楚王大事而来,二人相互寒暄之后,靳尚开口道:
“左徒深得大王信赖,今日之事有何高见?”
“只有一条路可走!出兵!”屈原斩钉截铁道。
“投鼠忌器,即使出兵,又能如何?”
“秦王此举非王者所为,必有蹊跷!出兵乃是为了摆明我楚国态度立场,打与不打,并不重要!”
“左徒要出兵,倘若大王有个闪失,左徒乃我楚国罪人,左徒能担当得起?”
“大王无忧!倘若大王真有闪失,我屈原宁愿背负千古骂名!”
“左徒高义,甘愿背负骂名,令尹大人肯背吗?他必不肯冒此风险!其二,景氏也不会背上割地求饶的骂名!依我之见,明日朝堂之上,景氏必定要求迎回太子,立太子为王!”
“大王尚在人世,此事尚有回旋余地,怎能轻易易主?”屈原反对道。
“国不可一日无主,景氏平衡利弊,自然会选择有利于自己的举措!倘若太子登基,景氏一族便可牢牢把握朝政,左徒难道不知道其中道理?”
“唉┄┄大臣弄权,我楚国要亡了啦┄┄!”屈原叹道。
“左徒若肯挺身而出,我楚国未必会亡!”
“上大夫此话怎讲?”
“若景氏拥立太子为王,左徒可力争令尹之位,如此朝政平稳,山河不动,我楚国仍可大有作为!” 靳尚道。
“不行!大王蒙尘,我却因此求取高位,岂非乘人之危,小人行径!”屈原摇头道。
“大人爱惜名声,却又甘愿背负骂名,我就不懂了!” 靳尚不以为然道。
“那不一样,不一样啊!”屈原叹道。
“有人推举子兰公子为令尹,左徒大人以为如何啊?” 靳尚突然问道。
“子兰公子?断然不可!上大夫何不自己争取令尹之位?”
“左徒大人取笑了!靳尚能有今日,全仗大王之威,大王不在,我何以服众?靳尚一没有令尹之才,二来年纪也大了!”
“那就只有迎回大王这一条路可走了!”
“如何迎回?倘若割去我楚国八百里土地,秦国仍然不肯放回大王,如何是好?”
“屈原愿出使秦国,不迎回楚王,誓不回楚!”屈原正色道。
靳尚走后,屈原在家中踱来踱去,苦苦思索,突然身后有人问道:
“大人┄┄小人┄┄小人能否说几句话?”
屈原转身一看,原来是书童黄歇,疑道:
“什么事?你说吧!”
“无论大王回与不回,唯有大人做了令尹我楚国才有希望,大人为何不尽力争取?”黄歇问道。
“大王蒙尘,首先考虑的因该是如何救出大王,这才是做臣子的本分!”
“大人誓言救不回大王誓不回楚,果真如此,我楚国危矣!我听说当初大人反对大王往秦,但大王不听劝阻还是去了。大王并非孩子,自己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凭什么要大人您去承担?大人是大王之臣不错,但若楚国因此再失去一位像大人这样的贤臣,楚国从此衰落,又岂是大王愿意看到的结果呢?大人此举又是否明智呢?”
屈原一怔,没想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竟然说出这一番话来,正在犹豫之际,听黄歇又道:
“秦乃虎狼之国,人人皆为利往!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抓了大王,又怎会轻易放回呢?即使那秦王后悔当初鲁莽之举,他难道不怕大王回来兵戈相向吗?如今正是齐魏韩三国讨论伐秦之际,倘若再加上楚国,秦国定然难以抵挡,因此他们必定以楚王来要挟楚国出兵为秦国解围,而不是放回楚王!”
“黄歇!你怎知道这些天下大事?”屈原惊问道。
“大人,小人不过是闲来无事,好奇罢了,说得对与不对,全凭大人衡量!”黄歇笑道。
后来屈原收了黄歇做学生,多年之后,黄歇在楚国拜相,被后世称为战国四公子之一,也就是春申君。
第二日景鲤主持楚国朝政,商议如何应对楚王蒙尘之事,朝中议论纷纷,景氏一族果然提出了迎立太子之举。楚王被秦人羁押,迎立太子乃是正举,朝中诸臣大多附和。屈原和昭雎等人竭力反对,主张迎回楚王。
屈原言辞激烈,大义凛然,朝中之人心想,迎回大王更是正举,若毫不施救就迎立太子,似乎也不合理。子兰听了母亲郑袖之言,并不多言,只是左右观察,见状出来说道:
“令尹大人意欲迎立太子登基为王,子兰无异议;左徒大人意欲迎回大王,子兰更无异议!然两者相衡,子兰愿冒死往秦迎回大王,倘若不成功,令尹大人可再迎立太子登基,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拍手叫好,夸赞子兰大义,子兰向景鲤一使眼色,景鲤虽不知其意,但心想他去总比让屈原去好,只得答应下来。
楚国朝廷商议大事之际,秦国宣太后芈月亦召见了甘茂和魏冉等人商议如何处理楚王被羁一事。
“大王年幼,此举虽欠妥当,然我秦乃泱泱大国,王乃一国之君,无论如何处置楚王,不可有损大国风范和大王颜面!”芈月道。
“太后所言不差,事情既然做下了,我秦国也担当得起!”魏冉傲然道。
“大王此举虽欠妥当,但也是出于对太后的一片孝心,还望太后体谅王上!”和向寿交厚的公孙奭道。
“单单一个楚国,我秦国又有何惧?但若是齐魏韩三国来伐,楚国乘机报复,我秦国如何应付?”甘茂道。
“昔日公孙衍六国合纵伐我,我秦国不也安然无恙么?”魏冉不以为然道。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秦国有张仪退敌,请问魏大人,你也能退敌吗?”甘茂道。
魏冉一听,暗暗生气,遂道:
“如今楚王在我秦国手上,他楚国敢乘机攻打我秦国吗?难道不顾楚王的性命了?”
“一旦楚国立了新君,新君恨不得我们替他处置了老楚王,又怎会顾忌他的性命?”甘茂道。
“新君也是老楚王之子,他不顾老楚王性命,如何向楚人交代?新君刚刚登基就做出如此不孝之举,岂不是落人口舌?”魏冉反驳道。
“自古王者之争无论父子兄弟!”甘茂道。
魏冉还想再说,芈月举手示意道:
“那甘相以为如何处理妥当?”
“速速送楚王回国,与楚重修旧好!”甘茂道。
“不可!楚王回去之后必定反过来刀兵相加,万万不可放他回去!”嬴稷说着看了看母亲道:
“当初要是接纳了田文,再与齐国结盟,又何来今日之忧!”
“大王莫急!”芈月随即对甘茂又道:
“送回楚王容易,与楚再修盟好怕是很难,这破镜如何重圆?”
“楚王着急回国,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事已至此,只有这一条路可走!”甘茂道。
“楚王可以答应任何条件,楚王也可能会反悔!另外你可有想过,若楚人不想他回国怎么办?”芈月道。
“楚王与太后本是一家人,太后自然可以说服!只要太后在楚国迎立太子之前就送回楚王,楚人就无法多想,只能迎回他们的楚王!”甘茂道。
“甘相所言有理!人言我秦国乃虎狼之国,大王扣押楚王,亦为虎狼之举,加上年少气盛,我们只要编个故事,天下人不难理解!此时若再放回楚王,大王便是出尔反尔,惹人笑话!王上脸面何在?日后又如何面对天下诸王?”芈月道。
“这个┄┄这个微臣不知!”甘茂道。
“楚国疆域辽阔,为何割不出八百里土地?寡人不信!只怕寡人的脸面不值太后母国的八百里土地吧!”嬴稷不阴不阳道。
芈月一听,脸色一变,对众人道:
“你等且退下,大王留下!”
众人一一褪去,芈月见儿子板着脸,叹了口气道:
“也罢!你想做主,今日母亲便让你做主!”
“儿子左右都是错,还是母亲做主吧!”嬴稷不悦道。
“此事母亲由你做主,你若处理妥当,母亲替你主持冠礼,你即可亲政。倘若处置不当,你须得禁闭思过,承担责任!”芈月道。
“儿子不是小孩子了,儿子能够担当!”嬴稷道。
“行啊,你可以担当!这大秦的江山本是你嬴氏的江山,母亲乃是外族,如何担当?难不成母亲要做大王?你既有本事,又能担当,母亲闭起眼睛就是了!你下去吧,天不塌下来不要来找我!”芈月气道。
芈月明知这么说这么做欠妥当,但她知道儿子心中憋得太多太久了,国事与情感相比,她宁愿任性一回,国事与儿子相比,她宁愿顾忌儿子。手机用户看天机七隐传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6594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