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满地走进卧室，琢磨着怎么把她赶出去，却发现她在卧室里一动不动，只是仰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上面，眼睛很大，也很黑。∶書荒閣www.shuhuang ge .com◆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她看的位置正是天花板上的通风口。
怪物没有露面----这是当然的，因为怪物已经死了，我看到的纯属是幻觉。
我故意把脚步声放得有些重，以免惊吓到她，“小姑娘，你在看什么？”
她收回视线，扭头看了我一眼。
我心神剧震！
这一瞬间，我似乎在她的眼中看到一些东西，一些很模糊的东西。
头痛！
这次不是那种无法忍受的头痛，而是比较轻微，尚算可以忍受。
这种程度的头痛我曾经经历的一次，那天夜里我听陈小铃谈起停尸间，脑海里勾起了一些记忆的片断，我曾见过另一个停尸间与蒙着白布的尸体，停尸间在哪？尸体是谁的？我全然想不起来。
屋里比较昏暗，但我的眼睛仍然能看到小姑娘的眼睛，她的眼睛与普通中国人的眼睛不太一样，也跟我的不一样，我的虹膜上有几个出血点，除此之外，外观与常人没什么区别，但她的虹膜在棕色的基础上隐然泛着红色，整体上呈现红棕色的感觉，或者说是偏红的栗色，只能从特定的角度注意到，正常情况下看不出来。
东方人的眼睛一般指的是虹膜，其实并不是黑色，而是棕色或者深棕色，至于瞳孔，全世界都是黑色的。
我震惊的原因是，看到她眼睛的一刹那，我的脑海中蹦出了另一道记忆的片断，是另一个女人的眼睛，与这个小姑娘的眼睛有着七成的相似，我看不清那个女人的全脸，只能看到她眼睛周围的一部分，那双眼睛用悲伤而绝望的目光注视着我，我甚至能看到她的盈盈泪光，她似乎在跟我说着什么，但我听不到，记忆的片断里没有声音……这双眼睛让我感觉很温暖、很安心，它们的主人应该是一位跟我很熟悉的人，眼角轻微的鱼尾纹告诉我，这个女人已不再年轻。
“你怎么了？”那个小姑娘看着我问道，声音很轻，我才发觉自己正在用手使劲按着太阳穴，太阳穴上被我掐出好多指印，额头上全是细汗。
“没什么，”我勉强笑了笑，“我就这毛病。”
小姑娘没再说话，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就转身向起居室走过去。
像我这样，问完别人话之后突然抱住自己脑袋的，肯定会被当成怪人或者神经病吧？
我甩甩头，用手拍了拍脸颊，深呼吸几口，此时有客人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等夜里再仔细思考吧。
走进起居室，小姑娘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打开粉红色的书包，掏出一本人教版的高中历史书，顺着阳台方向射进来的光翻看着。
天近傍晚，夕阳西下，我帮她把屋里的灯打开了，她稍微看了看我，又把头埋进书里。
李二兵和大背头可能终于商量好了，李二兵站在阳台上抽烟，大背头走过来，笑嘻嘻地对我说：“你就是无名是吧？李老弟把你的事跟我说了，话传三人就变味了，还是请你再详细说一遍。”
我怀疑地看着眼前这位暴发户一样的轻浮男人，很难想象他就是旁边那位文静小姑娘的父亲，差别太大了，另外我也很怀疑他能不能帮上我的忙，别再帮上倒忙。
李二兵在阳台上说：“让他试试吧，不行我来找他算账。”
既然李二兵这么说，我就不好再拒绝了，只是我以眼神示意那个看历史课本的小姑娘，意思是要不要换个地方说，毕竟我即将说出的那些事如果让普通女孩听到恐怕会做噩梦的。
大背头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请说吧。”
这小姑娘跟了这么一个神棍爹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暗叹一声，不过别人的家事我不便干涉，于是将思路整理了一下就开始说。
那天夜里从醒来到被抬离住院大楼之间的经过，我已经反复对别人叙述了四五次，已经是驾轻就熟，讲述期间没人打断我的话，大约用了二十分钟，我讲述完毕。
我所知道的99%以上的细节全讲出来了，只有一些我不太能拿得准的东西没有说，比如陌生停尸间的记忆片断和眼睛能在夜间视物这些事，前者是因为我不确定那记忆片断是真实的还是我失忆前看过的恐怖片，后者是因为我不太想别人把我也当成怪物，所以没有跟包括李二兵在内的任何人说过。
这几天看电视的时候，我还看了一些动物世界或者探索频道之类的纪录片，知道很多动物都有夜眼，比如猫和狗，这是因为它们的晶状体和视网膜的构造比较特殊，具有较强的聚光效果，但我的眼睛和脑袋被二层小楼的医生们做过很多次检查，他们并没有提到我的眼睛发生了明显的病变或者变异，所以我觉得我的眼睛跟动物的眼睛是有区别的，另外这件事如果告诉了李二兵，那混蛋小子肯定会用“狗眼看人低”之类的话来打趣我。
讲述完毕之后，屋子里暂时静了下来，我观察着其他三人的表情。
李二兵已经听过两三次还亲身经历过其中的大部分，所以反应很平淡，叼着烟将烟圈吐出阳台窗外。
尖嘴猴腮的大背头一开始听得嬉皮笑脸，慢慢变得认真严肃起来，最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就像是遇到疑难杂症的老中医。
那个小姑娘放下历史课本，用手托着下巴，瞪着大眼睛，瞳孔没有聚焦在某处，似乎是在出神，从我这个角度，已经看不到她略微泛红的虹膜。
李二兵随意把烟头扔到窗外，看得我暗暗腹诽，二层小楼外面全是花树，你这么随便扔不怕引起火灾啊？
“我说，展神棍，你听也听完了，该说道说道了吧？”李二兵走进屋里。
“哎呀，李老弟，你急毛啊？总得让我思考一下吧？”大背头瞪了他一眼说道。
“没事，慢慢想。”我说，反正我对他没抱有什么希望，去厨房给他们每人沏一杯茶水，茶叶是这里自带的，绿茶，闻起来还不错。
大背头抿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环顾众人一眼，煞有介事地说道：“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们是瞎编的，不过瞎编的可编不出这么多的细节来……好吧，贫道今天百忙之中有暇，就跟你们指点一下迷津吧。”
我和李二兵都撇了撇嘴，这老神棍一看就是不学无术，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你们可知，那所谓的怪物是什么？”大背头故弄玄虚地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思考过，结论是不可能是自然界的生物，要么是鬼，要么是怪，于是我马上回答：“是鬼怪吧？”
李二兵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我知道他不认同这种唯心主义的猜测，但又想不出什么更合理的解释。
我以为大背头会啪地一拍大腿同意我的话，然后将话题拉向聊斋的方向，开始一通云里雾里的胡侃，最后坐地收钱，没想到他却摇摇头，说道：“非也，此物非鬼亦非怪。”
“特娘的还拽上文了。”李二兵不屑地偏开头，我瞪了他一眼，让他别在小姑娘面前满嘴脏话。
我们的反应在大背头的意料之中，他继续说道：“那怪物的学名，其实你们也听说过，那就是‘魅’！”
“妹？你妹还是我妹？”李二兵蹦出一句话，我差点笑喷了。
不过这时候不应该笑，我强忍住笑意，对一脸恚怒的大背头说道：“别理他，他就喜欢给人打岔，你且说说，什么是魅？和鬼又有什么区别？”
大背头对李二兵轻视于他相当不满，瞪了一眼李二兵，对我说：“小鸣子老弟，看在你虚心求教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世人经常把鬼和魅混为一谈，其实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我忍住没有纠正他把我叫成“小鸣子”的事，追问道：“愿闻其详。”
大背头说：“所谓的鬼，大家都知道，其实就是死后因为某些原因而没有转世投胎再入轮回的灵魂，而魅则不同，魅是天地间的精灵，与灵魂一点关系都没有。”
“换句话说，假设一处相对封闭的地方从来没有死过人，那这地方绝对不存在鬼，除非有人为的因素在其中----这点先不讨论，但任何地方都可能凭空产生魅，它们是因感应天间的‘气’而生成，比鬼这种东西要古老得多。”
“世人皆语，人类乃万物之灵，鬼的出现是在人类诞生之后，但恐怕人类的祖先还在树上找香蕉吃的时候，世界上就已经存在魅了。”
“从广义上说，灵石中蹦出的石猴孙悟空其实也是天地间的精灵，得道之前屡屡被骂作妖怪，得道之后就是神佛。当年鲁迅点评《西游记》时说过，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他说的是精魅，而不是精鬼，这是为什么呢？”手机用户看生命禁区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6874.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