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祺低眼,心有所思。
先是趁李安瑶屏退左右,她的人便将李安瑶弄晕,再唤来了皇帝,将公主私通的罪名摆在了众人眼前,更何况自己还敢被碧柔领进宁安宫,这一切板上钉钉,无从辩驳。
想到这里,谢祺不觉吸了一口凉气。李温熹把每一步都算好了,就算自己不来,她也可以造李安瑶一个通奸未遂的名声。
就算这一切能被李安瑶摆脱,可她被逼急,亲口承认自己早非清白之身,让皇帝光火,将这皇室的脸面搁在了脚底下踩。即使不去和亲,日后也难在皇帝心中有丁点地位。
而在场所有人…
亲眼所言,亲耳所听这皇室秘闻,已是难逃一劫!
谢祺轻轻呼出一口气,尽可能的平顺着自己的情绪。
“是啊,父皇,您还是另作考虑!”李安瑶眼中迸发出一道极其狠毒的光,她抬手指着李温熹,仿佛那是一支穿心的箭,要将李温熹血肉剐碎!
“就该将李温熹送走!送她走!”
皇帝却抬眼对李温熹说道:“何必再作考虑!公主既有本事常在宫里做这种龌龊事,想必如何让自己以完璧之身出嫁也是有办法的!”
话音落地,皇帝便又坐回了椅子上,一只手重重的搭在扶手上。
“父皇?”
李安瑶瞠目结舌,如丢了魂一般,她跪爬过去,颤巍巍的去拉皇帝的手,李安瑶此时的情态宛如一条落水狗,哪里还有平日里骄矜高贵的公主姿态!
“父皇您怎么这么狠的心!女儿是您放在身边养大的啊!怎么能将女儿嫁去那等偏僻蛮夷之地去!”
她拉扯着皇帝的袖摆,不停的哭泣哀求着。“母妃呢?母妃知道吗?老九知道吗?他们知道您要将我嫁走吗?”
说话间,她脸色又变,“哦,是您早就有了这心思了是不是?您早就打定主意要送我走了?”
“女儿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让您生气了?您说!我改!我一定改啊!父皇!我以后一定规矩,再不做出格的事了,父皇…父皇…”
见皇帝根本不理她,李安瑶便围着椅子跪过去,她苦苦哀求着自己父亲能心慈一回,能看自己一眼。
皇帝开口了,却不是对她。
“沈来东。”
沈公公鞠身,会意的点点头。
他先是走到芸香身边,低声吩咐道:“你自出去吧。”
芸香抬头,见沈公公冲她点头,她便抿着唇,悄悄退出了。
而对于谢祺,沈公公却没有多言一句话。
谢祺问了。“沈公公?”
沈公公瞟他一眼,象征性的做了个礼,低声道:“谢大人您先走吧,出去后莫要多说,也莫要多问。皇上是看重您的,这是好事。”
谢祺蹙眉。
见他貌似不解,沈公公好心的多解释了两句。
“今晚,你可是打定了主意来做公主帐中客的?”
谢祺攥了攥拳,面上竭力平静,“不敢。过来宁安宫,是因为公主的贴身婢女所托,说公主有贺礼相赠,若不来,那婢女要遭公主责罚,谢某不敢推拒,便过来了。”
原本就是如此,谢祺也没有说假话。
沈公公点点头,“料是如此。皇上是能看清明理的,明日皇上若还要问你话,你便老实答就行了。不过老奴估摸着,应当不会再问你了。”
“是,多谢公公提点。”
那边李昭润跪在李温熹身旁,垂着头,多次想要说话,却始终没有真的开口。
皇帝仍旧不理会李安瑶的聒噪,也不叫跪着的二人起身。
“父皇!”李安瑶再一次崩溃了。她疯狂的甩着头,声嘶力竭的质问道:“您是打定主意了是不是?”
皇帝不语。
“呵呵呵呵呵…”李安瑶仰头,笑的痴魔。“好!我嫁!我就这般嫁过去,看届时西戎不满,倒霉的是我,还是咱们整个北宁!”
闻言,皇帝不仅不怒,反而平静温和的说道:“你若是要如此认为,那你尽管去做。你就能看到…在整个北宁倒霉之前,先倒霉的是你母妃与弟弟,还是你母妃身后的整个陈家。”
朗州陈家,祖上最高官职做到了大理寺少卿,后来一代不如一代,渐渐没落了,直到定贵妃入宫,陈家最位高的也不过就是个鼎州刺史,可尽管陈家不是什么权重官宦人家,可到底也是世代累计,过得滋润自在。
若是一日落败…李安瑶不敢想那个场面。她突然哀哀的望了谢祺一眼。
破落门户,衰败贵族,便是如此那般吗?
李安瑶颓然倒地,也不哭闹不叫唤了。
“父皇,儿臣再问您最后一句,若我执意毁乱,您真要拿母妃与弟弟出气吗?那是您的妻子与儿子啊…”
李安瑶面容哀伤,哽咽的字不成调。
而皇帝一脸冷酷,淡淡答道:“若真有那日,你也要记得,他们是你害的。”
李安瑶怔然了好一会儿,她眼神迷茫的抬头望着九五至尊。
天下的君主是那么的冷酷,他面上看不到一点情绪,就连刚才的愤怒也早不见了踪影。
她这时才知,她的父皇不是父亲,而是皇帝,只是一个冷血而无情的皇帝。
李安瑶突兀的笑了两声儿,她转头,冷眼对着李昭润,“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李昭润不语。
“李温熹!下一个就是你。”
李安瑶指着李温熹,语气却不复方才那般尖锐。
李温熹也没有回答她。
她浑浑噩噩的起了身,像是结束了一场肆意的疯闹,她浑身无力的往寝殿走,要进屋时,说了句。“我出嫁,要最高的仪仗,最好的嫁妆。”
“你乃北宁公主,金枝玉叶,自然如此。”
皇帝的回应声被李安瑶隔绝在门外。
此时月亮已被树枝藏回了身后,天色无光,皇帝神色平静的起了身,李昭润连忙起身去扶着他。
“走。”
他一声令下,除却一直跪着瑟瑟发抖的碧柔外,其余几人便一道离了这宁安宫。
李温熹原本以为皇帝有话要对自己说的,可都走了好远了,皇帝却依旧没开口。
再往前一段路,便是东宫,难怪能听到喧嚣的嬉闹声。
李温熹放慢了脚步,朝皇帝后背行了一礼。“皇上,时辰不早,臣女出宫回府了。”
“朱雀。”皇帝也没回头,他喊着李温熹的小字,突然问道:“今晚的事,当真如你和你婢女所言吗?”
“是。”
李温熹回答的干脆有力。
皇帝点点头,又继续朝前走。“你回府去吧,不早了。”
“是,臣女告退。”
李温熹慢慢蹲身,待她站直身子时,皇帝已在李昭润搀扶下,走了很远了。
先前谢祺突然出去,李温熹就知是皇帝让他先走了,看样子是不会与他为难。原以为见了这种皇室丑闻,即使不要他性命,也断不会再让他留在宫里,还继续做官。
李温熹眯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摸了下腰间挂着的九节鞭。
这种事皇帝都不杀谢祺,还让他继续做官,只能说明这个人是真的很重要。
可李温熹认识谢祺这么久,认为他那个人除了长的好看,一无是处。哪里值得皇帝这么上心。
在沁风园时的猜想被肯定了。
皇帝要留着谢祺来对付襄亲王府,即使现在他一个小小史令对付不了,那恶心恶心襄亲王府想必还是能办到的。
这么瞧来,当年平威军的事的确大有可寻啊…
把这一切思考明白了,李温熹决定回府后便好好与李侃谈谈。
天色太暗了,云将星和月遮完了,只留了些阴冷出来,暗影里跟着李温熹走的人也慢慢现身了。李温熹看地上突然出现的不明显的身影,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方才就该回府的,怎么还没走?”
“奴才要随时保护郡主安全。”
“……”李温熹刚要说话,却突然改口,她转身对代玉说道:“今晚不用了,先回吧。芸香应该还在宫门等着。你去找她,免她一个人害怕。”
“郡主不走?”
“我还要去个地方,你先回吧。”
代玉脸都黑了,满是不情愿,李温熹笑笑,安抚道:“我身手其实并不差的,哪日叫你讨教讨教。别担心,先走吧。”
代玉沉默半晌,才终于应道:“是…那郡主您自己一定小心。”
他飞身一跃,奔走在红墙琉璃瓦上,轻功一使很快便没了踪影。
李温熹半仰着头,瞧他走远了,这才转身,朝墙角处喊道:“出来。”手机用户看重生后她成了首辅白月光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2222.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