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萨拼命的摇头,不断的后退,雨水浸透了她的长发,沾上了泥土和血污,看上去狼狈不堪。
她颤声道:“我不会杀你的,你只是一个孩子,你只是在自卫。”
也不知道这些话,到底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恩德罗森轻轻叹了口气,将匕首放到她手边道:“那就快跑吧,带着马戏团,跑得越远越好。”
丽萨抓起地上的匕首,仓皇的站起来朝远处跑去,长长的马尾辫随着她的背影不断跳跃。
他知道那个在生命力唯一给过他温暖的女孩儿,决定离开他了。
7年后,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式爆发。
除了大面积的战争外,暗杀和阴谋也在城市里不断的滋生。
国家每天都在征兵,人们终于没有闲钱和闲情去看马戏格斗了,因为这种事每天都可以在大街上看到。
恩德罗森成了一名杀手,杀手是好听的说法,通俗点讲,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反正只要做的够隐秘,警署的人才没空天天盯着他。
城镇里有一座酒吧,是在上次敌军扫荡后重建的,虽然简陋,但也是留在这座镇子里的伤员们唯一可以用来消遣的地方。
恩德罗森走进酒吧,照常要了一杯威士忌,然后百无聊赖的在椅子上打量着会主动送上门来的客人,就是那种看起来很有钱又满含愤怒情绪的人。
突然,他眼前一亮,就是那个家伙了。
酒吧的一角里,一张四人桌前只坐了一名男人,他一个人坐,却霸道的把腿敲在了另一张椅子上歇脚,那条腿又粗又直没什么曲线,稍微仔细点的人都能看出,那应该是一条假腿。
他穿着深蓝色的丝绒外套,应该是某个没落的贵族,受伤后留在这里养伤。
恩德罗森猜想着,对身边的酒保说:“我猜他一定满含仇恨,想要杀了那个害他失去了一条腿的家伙。”。
酒保回应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恩德罗森从吧台上直起身,正打算朝那人走去,忽然他神色一滞,看到从吧台后的布帘里走出了一名少女。
说是少女其实也有二十五六岁了,在这个十三四岁就可以结婚的年代,这个年龄的女人大都已婚,可从她温柔的伏在脑后的马尾上可以看出,她还没有嫁人。
酒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浮的吹了声口哨道:“新来的服务员,是个金发美人,只可惜年纪大了些,说不定是死了丈夫又假装未婚的呢。”
恩德罗森突然站起来,一把攥住酒保的领口,怒道:“你再说一次给我试试。”
酒保当然知道恩德罗森是做什么的,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火,但仍服软道:“好,我不说我不说了。”
恩德罗森整理了下衣服,朝少女走去,距离越近他就越能笃定眼前的人就是七年未见的丽萨,而他脸上的表情也显得越发烦闷。
“你把盘子摔给谁看,是瞧不起我是一个瘸子吗?”
那人明明自己端着盘子不停的在桌上敲打,盘子里的汤汁溅的满桌子都是。
“是您先拉我的手,我才一不小心……”
“哦,现在又说我调戏你了是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纪了,我怎么会调戏你这种——”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那盘被他摔得只剩下半碗的奶油蘑菇汤,现在一滴不浪费的浇在了他的头上。
“自我介绍一下,”恩德罗森沉着脸,声音严肃的说道,仿佛刚才那个把盘子扣子别人头上的人并不是他,“我叫恩德罗森,这里的人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最终审判者,做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工作,您很不幸运,刚刚得罪了我的雇主。”
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枚银币放到男人面前轻晃了两下,然后又收回口袋,对着丽萨道:“这么解决,您还满意吗?”
丽萨已经被刚才的情形吓傻,当听到恩德罗森几个字时,更是震惊的忘记了该作何反应,迟钝了两秒钟,才茫然的点了点头。
曾经瘦弱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高大强壮的男人,他结实的手臂揽住她的肩,就要离开。
男人却撑着桌子,猛然站起来道:“混蛋你给我站住。”
他这一声,并没有让恩德罗森停下脚步,反而引来了一阵看热闹的唏嘘声。
“哎呀,竟然有恩德罗森替她出头。”
“这个男人真是倒霉。”
“是啊,他还竟敢让恩德罗森站住,不知道那家伙手里的人命加起来比他的名字还长吗?”
在一声声的嘲笑讥讽声中,男人看了看自己的假腿,又默默地坐回了原位,欺负他的,羞辱他的人,这些债,他总有一天会讨回来的。
出了酒吧,恩德罗森松开了搂住丽萨的手,刻意的向后退了两步,羞涩道:“没想到还能遇见你。”
虽然恩德罗森的外形和从前相差甚远,但那双有着绿色纹理的琥珀色眼睛却一点没变,所以丽萨一点也没有怀疑。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突然道:“我刚才以为你要扭下那家伙的脑袋呢。”
毕竟当年的事,她仍记忆犹新,他发狂的样子有多恐怖,她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
而他却理解成,难道她要他帮她扭掉那家伙的脑袋吗?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还是要避着点人……
他想的认真,丽萨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开玩笑呢,你不会真在计划怎么扭掉那人脖子吧,哎呀,你真是太可怕了。”说着假装很害怕的样子搓了搓自己的肩膀。
恩德罗森听出她这半开玩笑的语气,但仍认真道:“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我会保护你,让你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丽萨心底一软,鼻腔传来一股酸涩,不由得红了眼眶。
“这是我父母死后,我听过的最动人的一句话了。”
自从得知了丽萨在酒吧打工后,恩德罗森几乎每天都去那里报到,去的次数多了,遇到有钱雇主的机会自然也多了。
丽萨知道他做的是在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但在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年代,人只会想让自己在乎的人活着,又怎么会在乎别人的死活呢。
更何况恩德罗森杀的人,都是曾经给别人带来过伤痛的人。
她如此说服自己,便放弃了劝说他找一份正常工作的念头。
恩德罗森开始追求丽萨,他细心、温柔、强壮而英俊,没有姑娘能拒绝这样的男人,于是一年后,他们结婚了,在郊外买了一栋小房子,过起了甜蜜的二人世界。
丽萨辞掉了酒吧的工作,每天都做好晚餐等着恩德罗森回来,但他最爱吃的仍是最简单的红豆面包。
恩德罗森有时出去做任务,七八天不回来都是常事,她虽然担心,但无比坚信没人会是他的对手,至少这样的人她没有见过。
这天她和往常一样正在收拾房间,忽然一阵眩晕感传来,身体不受控制的栽倒,千钧一发之际,她用双手撑住地面跪倒在地,趴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站起来。
她坐在门口等恩德罗森回家,等到新月挂上了枝头,仍不见他回来。
住在不远处的嬷嬷从门前路过,像往常一样同这位和善的新婚妻子打招呼。
忽然间她面色苍白,便问道:“丽萨,你这是怎么了?”
“没关系嬷嬷,只是有些头晕罢了。”
“你坐了很久了吗?”
“在等我丈夫。”
老太太望了望天道:“他要是今天不回来,你就一直等下去吗?来,我陪你去看医生吧。”
丽萨本想拒绝,嬷嬷却慢慢的走到她旁边,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即吃惊又慌张的神色。
从医院回来后,丽萨一个人躺在摇椅上,昏黄的烛光在她身旁摇曳,窗外的新月挂在嫩绿的枝头,她轻轻抚着小腹,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笑。
三天后,恩德罗森回来了,他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说:“丽萨,你绝对不会相信,我接到一个新的任务,而这个任务,他们愿意出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足够我们换一栋更大的房子,然后移民到不打仗的海岛去,等不打仗了,我们还可以环游世界……”
他说的滔滔不绝,神采奕奕的计划着两人美好的未来,丽萨张了几次嘴,却都又默默地合上了,最后只弱弱的说了一句,“我想结束这样的生活了。”
恩德罗森一愣,放下了激动比划着的手,蹲到她身旁道:“最后一次了,好么?”
丽萨的手缓缓从腹部移开,有所察觉的恩德罗森皱了皱眉,那种一闪而过的感觉,最终被她欢快的声音打断了。
“我给你烤了红豆面包哦。”
这一次的任务佣金最高,所以他去的也最久,整整两周过去了,恩德罗森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托人带来任何消息。
他在执行任务时,为了防止对方报复,一般都会乔装打扮,更不会往家里写信,这些丽萨都明白,可是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难熬了。
她每天几乎是数着分针生活,只盼着他能平安回来,将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他。因为如果之前告诉他的话,一定会影响他做任务的心情。
第二十天,丽萨坐在门口等待恩德罗森。
忽然,一个戴着牛仔帽的男人走过来问:“这是恩德罗森家吗?”
丽萨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的回道:“不是。”
“哦。”男人对她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丽萨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进屋里,准备关门。
恩德罗森很早之前就交代过她,不能告诉别人这是他们的家,所以她演的很好。
就在大门马上就要关上的那一刹那,已经转过身的男人又忽然回过头来,礼貌一笑道:“我只是来通知他的妻子,恩德罗森去世了。”手机用户看奇殊馆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2224.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