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的厨房
【01】
当我将小美失踪的事告诉青禾的时候,他叹了口气,然后将写着小美基本信息的照片贴到墙上。
在他逼仄的办公室内,墙上已经密密匝匝贴满几十张照片,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照片中的他们笑容灿烂,恐怕他们自己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莫名失踪吧。
小美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周前,我们约好一起逛街,她却一直没有出现。
据便利商店收银员称,她见小美出了小区,坐上一辆白色面包车离开了。
虽然报了警,但是警方那边始终没什么进展。
青禾听了小美失踪的事情后,一脸凝重:“她果然也是坐上了白色面包车。”
青禾是我在报社工作的同事,他这个人有职业病,平日里喜欢搜集一些离奇事件,自半年前开始调查一起少女失踪案起,这半年来,他一直对于这个城市中发生的失踪案件进行调查分析。
他发现,这半年中失踪人数多达几十人,年龄和职业跨度很大,有学生,有老师,有教授,还有健身教练等等,失踪人群中甚至包括了最近很红的少女歌手潇潇,他们之中一部分人在失踪前被各种监控拍到坐进了一辆没牌照的白色面包车。
另外,也有目击者称见到酷似失踪者的人坐进了白色面包车。
青禾将这个线索提供给警方,警方很重视,时间久了,调查并无毫无进展。
起初,我感觉青禾是庸人自扰,直至小美失踪,我才开始正视他的调查。我站在那面贴满失踪者照片的墙壁前,忽然陷入了沉默。
青禾指着小美旁边那张男生照片说:“他叫姚磊,和小美同一天失踪,博士,据最后见到他的朋友称,他从研究所出来后坐上一辆白色面包车离开,再也没有出现过。”
又是白色面包车!
小美和姚磊互不相识,失踪前却不约而同坐上了一辆白色面包车,只是城市里的白色面包车太多了,加之没有牌照,实在无从查起。
纵然我不愿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那些坐上白色面包车失踪的人们再没有回来过。
在青禾那里回来的路上,我接到了姨妈打来的电话,她和表妹小唯热情邀我过去做客,我本不想去,小美失踪后,我一直郁郁寡欢,妈妈建议我出去散散心,我思忖之后,接受了邀请。
小唯是我的表妹,比我小两岁,她很喜欢唱歌,从小梦想做歌手,不过她的声音条件很差,嘶哑干瘪,姨妈为此也是煞费苦心,给小唯喝下了不计其数的汤药,试图让声音变得甜美,收效甚微,后来又报名让小唯参加了一系列歌唱比赛,都在海选阶段被淘汰了。
半年前,姨妈为小唯的事情同姨夫离婚了,母女二人搬去外省,我们再没联络了。
出发前,我特意找到青禾,他还在那间小小的工作间里忙碌,我拜托他有什么进展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02】
S省东闽市。
在收到姨妈和小唯的邀请之前,我甚至都没听过这个城市。
当晚,我便坐上了开往东闽市的火车,火车咔哒了一天一夜,我终于抵达那里,走出火车站的时候,一股神秘的香味飘入鼻腔,那味道很淡,却能莫名勾起人的食欲。
香,腐人心肺的肉香。
姨妈和小唯来接站,她们见我走出站台,快步赶了过来,我一脸笑意,迎了上去,可笑容却在小唯的开口的一刻僵掉了:“表姐,欢迎你的到来。”
那声音真甜美,像一块奶糖,和之前嘶哑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如果不是那张脸,我甚至怀疑她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
我还以笑意,姨妈和小唯带我出了车站。
一路上,姨妈和小唯热情地问这问那,我佯装若无其事地回应着,注意力却从未离开小唯那甜甜的声音。
坐在身边的女孩真的是我表妹吗?
姨妈租住的地方叫做绿园小区,我们上楼时,正巧碰到两个中年女人下楼,一胖一瘦,她们脸上挂着灿烂的笑,见到我们,主动打招呼。
“她们是住在301室的李阿姨和401室的张阿姨。”姨妈介绍道。
“两位阿姨好。”我礼貌地说道。
她们夸赞了我几句,便笑着离开了。
我们上了楼,姨妈和小唯热情地带我去卧室看了看,然后她便下楼买菜去了。
我和小唯坐在客厅里聊天,她的声音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了,我喝了一口果汁,问道:“小唯,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你说声音吗,我也感觉不可思议呢,三个月前吧,妈妈带我去看医生,医生给我开了一种特制的清咽含片,我坚持吃了三个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声音是不是很好听?”
“很好听,真的很好听。”我转头看了看,发现有一个房间的门是锁着的,“那是谁的房间,怎么还上了锁?”
“那里是厨房,妈妈的厨房。”
“厨房为什么上锁?”
“我也不知道,我们住进来不久,妈妈就在厨房门上加了一把锁,自那之后我就一直没有进去过。”
厨房上锁?
这倒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那锁子锁住的只是一个厨房吗,还是厨房里的东西?
我和小唯聊了一会儿,便回房休息了。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了潇潇,就是那个失踪的少女歌手,她站在台上,一脸灿烂,然后开口唱歌,那诱人的甜美女声竟瞬间变成了一个酷似男人的嘶哑声音。
我倏地从梦中逃逸而出,那声音太熟悉了。
没错,那是小唯的声音。
这一刻,我终于发觉为何第一次听到小唯声音后倍感熟悉了,她现在的声音和潇潇的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03】
那天晚上,姨妈做了丰盛的晚餐,从小我就喜欢吃姨妈烧的菜,毫不夸张地说,姨妈的手艺绝不逊色于酒店大厨。
席间,姨妈一直在向我说着小唯的事,自从声音改变后,有一家文化传播公司看中了小唯,准备和她签约,然后出专辑。
我知道这是姨妈和小唯的多年夙愿,如今终于得偿。
我们聊了很久,姨妈发觉我脸色不好,才问道:“小琳,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长时间坐车有些累了。”
晚饭后,我本想帮助收拾碗筷的,姨妈却催促我回房休息,说真的,对于那上了锁的厨房,我仍旧十分在意。
我回了房间,心情还是很低落,便拨开窗帘,打开了窗户。
那一刻,一簇熟悉的香味飘了进来,就是白天时候我嗅到的那股肉香,或许也不是肉香,总之,是一种很诱人很能勾起食欲的香味。
这味道比起白天的更浓郁,更让人沉溺。
我不禁闭上眼睛,静静享受这可嗅而不可得的美好。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
早起的时候,姨妈已经将早餐做好了。
我瞄了一眼厨房,房门还是上着锁。
“昨晚睡得怎么样?”姨妈一边冲牛奶一边问我。
“挺好的。”我转口问道,“姨妈,我发现这里的空气里总是飘着一股香味,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也不清楚。”姨妈摇摇头,随后又笑道,“或许是女人们都在家做饭了,做饭的多了,饭香自然而然就飘出来了。”
“或许是吧。”我微微一笑。
早餐过后,小唯陪我外出。
整整一天,我们又是看电影又是去游乐场,玩得不亦乐乎。
晚上回到家,我们吃过晚饭,早早睡下了。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小美。
梦醒之后,我再没了睡意。
起床想去客厅找些水,却意外发现姨妈鬼鬼祟祟出了卧室,穿戴整齐地离开了家。
那一刻,皎洁的月光照了进来,正好落在她脸上,她脸上挂着诡谲的笑,那笑容怪怪的,就像画上去的一样。
我本能地退回房间,心中充满疑惑:这么晚了,姨妈要去哪里?
我迭忙跑到窗前,小心翼翼撩开窗帘。
没多久,我便看到姨妈和两个女人一起下了楼。
我一眼认出她们就是昨天遇到的两位阿姨,半夜三更的,三个中年女人结伴要去什么地方?
让我意外的是,待姨妈三人离开后,又陆陆续续有几个人出了公寓。
与此同时,其他公寓里也有相似情况发生,还都是中年女人。
如果几个中年女人午夜外出还可以解释的话,那这么多中年女人午夜集体外出就让人难以理解了。
她们是要参加某种集会吗?
我这个人好奇心重,青禾也说过,秘密就是用来追寻的,当我再追下去的时候,那些中年妇女已经不见了。
【04】
我上楼之后,就那么一直守在窗前。
大约凌晨两点,那些女人们才陆陆续续出现在绿园小区。
没多久,姨妈也回来了。
她手里拎着两个袋子,一个袋子里装满了蔬菜,一个袋子里则是冷鲜肉,我隐隐看到袋子上印着“好妈妈市场”的字样。
这些中年女人们半夜离家是集体逛市场去了?
这个想法让我感觉不可思议,每天早上和傍晚是女人们逛市场的最佳时间,还从未听说过有午夜集市的。
采购回家的姨妈并未回房睡觉,而是摸出钥匙,打开了那扇被锁住的门,然后厨房里便传出了洗菜和切剁的声音。
这么晚了,姨妈做饭给谁吃呢?
她自己饿了,想做宵夜吗?
良久,姨妈才拉开厨房门,手里端着一碗汤走进了小唯的卧室。
那一刻,一同涌出厨房的还有那股亲切的肉香。
肉香,真香!
过了一会儿,她端着汤碗走了出来,回到厨房忙碌了一阵,才将门锁好,回了卧室。
次日一早,姨妈又做了丰盛的早餐,还问我昨晚睡得怎么样,我说睡得很好,然后回问道:“您昨晚睡得好吗?”
“你们回房后,我看了一会儿电视剧,也回去睡了,一觉睡到了天亮。”姨妈笑着说。
我还以微笑,心中却充满警觉。
白天的时候,姨妈带着小唯出去了,说是去洽谈合同,我谎称身体不舒服留在家中。
昨晚的诡异事件反复徘徊在脑海里,思忖之下,我还是给青禾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他对于这件事很感兴趣,要我继续暗中观察,我顺便将姨妈锁住厨房的事情也同他讲了一遍,他同意给我邮寄一把万能钥匙。
与此同时,我还发现,那股诱惑我的香味,白天的时候会消失不见,等到下午时分又会缓缓出现,午夜时分最为浓郁。
那天,姨妈和小唯买了很多东西,原来是小唯顺利和公司签约,姨妈为了给小唯庆祝,做了一桌丰盛晚餐。
姨妈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我们则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小唯,昨天晚上你也是一觉睡到天亮吗?”
“是啊。”
“我昨晚起夜时发现姨妈进了你的房间,那时候你醒了吗?”
“妈妈进了我的房间,我怎么不知道?”
“我想可能是姨妈过去看看你被子有没有盖好,天气渐渐转凉了,不想你感冒。”
“是吧。”小唯点点头。
“对了。”我侧目看了看那厨房,“姨妈将厨房锁起来这么久,你就不好奇吗?”
“当然好奇了。”
“你怎么不试着去打开厨房,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我怂恿小唯代替我去揭开厨房里的秘密。
“你什么意思?”小唯的脸色倏地垮了下来,她态度的急转直下让我不寒而栗。
“没什么意思啊,随口说说罢了。”我佯装镇定地说。
“我警告你,不要试图打开妈妈的厨房!”小唯阴鸷地看着我。
【05】
接下来几天,我看似按兵不动,其实一直观察姨妈的一举一动。
我发现每天午夜姨妈都会起床做饭,她会做一碗香浓的肉汤,然后送到小唯的卧室,鉴于那天小唯和我对话的态度,我也怀疑她是否真的不知道这一切。
与此同时,我还发现,每隔一天,姨妈便会同那天我看到的一样,和楼里还有小区其他公寓里的女人一样午夜离家,回家时手里满是采购的食物,而那些食物被带回来后就被锁进了厨房。
我曾经试图跟出去,又害怕打草惊蛇,还是没有行动。
我忽然对姨妈买回来的食物产生了好奇。
她们午夜时分去逛市场采购,采购回来的蔬菜和肉类有什么特别吗?
那碗午夜时分煮好,送到小唯房间里的肉汤又藏着什么玄机?
一切答案都藏在那间被锁住的厨房里。
一周后,我收到了青禾寄给我的东西,他将钥匙塞在一块巧克力里。
巧的是那天晚上正好是姨妈午夜采购的日子。
待她离开后,我便悄悄溜出卧室,踱步到了厨房前面。
这扇普普通通的厨房门在我看来却充满了距离感,我将钥匙塞进缩孔,来回鼓弄了半天,才打开锁子。
那一刻,我没有长舒一口气,整个心脏倏地悬了起来。
这扇门后就藏着我想要探知的真相。
我环视一圈,确定没有异状后,拉开了那扇门。
门被拉开的一瞬,一簇浓郁的香气溢了出来。
那味道太美妙了。
我本想开灯,又做贼心虚怕被发现,便借助自备的小电筒来回翻找起来。
姨妈的厨房没有想象中的狭窄,炒锅、蒸锅还有煎锅等等各色厨房用具也是一应俱全,并没有什么古怪地方。
既然没有古怪,姨妈为何还要将厨房锁起来?
翻找了一通,仍是毫无进展。
这时候,靠窗的冰箱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拉开第一个抽屉,里面都是一些海鲜贝类,紧接着是第二个抽屉,里面是切好的冷鲜肉,然后我拉开了最后一个抽屉,我本想着或许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没想到超出了我的预料。
当我拉开那个抽屉时,我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哀伤幽怨的脸,她侧着脸,那么空洞地看着世界。
心脏被重重锤了一下,胸口忽然积蓄了大簇大簇的浓血。
那个瞬间,我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在冰箱的第三个抽屉里竟然,藏着一颗人头!
【06】
我本想尖叫,却本能地忍住了,电筒摔到地上,周围再次黑暗起来。
过了几分钟,我才缓缓回过神,强迫自己捡起电筒,再次打开了冰箱的第三个抽屉。
那一刻,我多希望自己刚刚看错了,那里面放着的是一颗可笑的猪头,只是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罢了,那里确实藏着一颗人头。
紧接着,我发现了一个更加恐惧的真相。
那张人脸我认识。
没错,那竟然是潇潇的脸,就是那个红极一时的少女歌手!
这太不可思议了,几个月前,潇潇神秘失踪,生死未卜,现在她的头颅却诡秘出现在姨妈家的冰箱里。
这要怎么解释,是姨妈杀了潇潇,然后分尸的吗?
姨妈和潇潇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会突然扯上关系,而事实告诉我她们确实扯上了关系。
我蓦然想到了小美甜美酷似潇潇的声音。
这其中,不会也有什么诡异吧。
这时候,我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迭忙跑出厨房,将锁锁好,连滚带爬地回了卧室。
就在掩上卧室门的一刻,姨妈推门进来了。
她今天提早回来了,然后提着两袋子东西进了厨房,接着又做了一碗浓浓的肉汤,送到了小唯的房间。
那肉汤,不会是用人肉做的吧?
想到这里,我便止不住一阵呕吐。
纵然逃回了房间,我还是一阵一阵冒冷汗,姨妈的厨房里藏着一颗人头,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她竟然还若无其事地忙碌,和我们说笑。
我越想越感觉恐怖,我本该义无反顾地收拾东西离开,回到我家,回到爸妈身边,安安分分的生活,但当我将这个诡奇遭遇告诉青禾后,他表现出了浓烈的好奇,并让我继续留下来,他苦苦追寻这么久,一直毫无线索,我却意外发现了潇潇的头颅:“如果你能破解这背后的秘密,或许还能找到失踪的小美,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不想找到她了吗?”
青禾的话让我恐惧的心逐渐平复下来。
他说得没错,或许这是找到小美的唯一线索了。
同时,青禾还建议我明日打匿名电话报警,就算她死死锁住厨房的门,对于警察出警的要求她也不会置之不理,到时候警察发现藏在冰箱中的人头,肯定会立案侦查,比起我们渺小的力量,依靠公安力量才是明智选择。
虽然青禾的计划很好,但他还是提醒我,既然潇潇的人头出现在了姨妈的厨房里,那她是杀人凶手的几率就很大,就算不是凶手,她也同潇潇的被害有着重大关联。
“你的姨妈是危险人物,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妥,你一定要抽身离开!”
【07】
一夜无眠,那一夜只有短短几个小时,在我看来却被无限拉长了,我沉浸其中,痛苦难耐。
次日一早,姨妈照例做了一桌早饭。
饭桌中央是一锅香气四溢的肉汤,面对这肉汤,我少了刚来时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
看到那浓郁的汤汁,我的胃腔忽然剧烈抽搐起来。
见我不吃饭,姨妈关切地问道:“小琳,你不舒服吗?”
我干涩地笑笑:“没什么,只是起床后有些头晕,不想吃东西。”
姨妈为我盛了一碗肉汤:“那就喝一碗肉汤吧,喝之后身子暖了,就舒服多了。”
我无法推辞姨妈的好意,强忍着惧意将那碗不知是什么肉做成的肉汤喝了下去。
饭后,趁着姨妈和小唯忙碌的间隙,我拨打了报警电话,谎称姨妈家里有贼,接着便若无其事地看起了电视。
二十分钟后,门铃响起,姨妈开门后发现是两个穿制服的警察,站在前面的警察是一个胖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他简单向姨妈说明了情况,说有人报警看到有贼攀窗潜了进来,纵使姨妈不断解释,胖警察还是决定勘察一遍。
当他们看到上锁的厨房时,便要求打开,姨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掏出钥匙打开锁子。
警察进入后,我站在后面偷偷观察,我知道,一切马上就有结果了,只要警察发现冰箱里藏着人头,姨妈就必须被带回警局。
让我意外的是,警察在打开冰箱后又关好了,他们没看到冰箱里的人头吗,为什么表情如此淡定?
勘察过后,他们便离开了,我谎称要送送他们跟着一并出了门。
“警察大哥,你们没发现冰箱里有人头吗?”到了楼下,我追问道。
“小姑娘,你胡说什么呢,冰箱里怎么会有人头。”
“拜托你们好好查一下,那个冰箱里确实藏着一颗人头。”
他们立刻发觉刚才是我报的警,胖警察说道:“小姑娘,如果你再这么说,我们会带你回去问话的。”
我悻悻地上了楼,心中却很困惑,昨晚我明明看到了潇潇的人头,是姨妈发现了什么,提前将人头转移了?
上了楼,小唯便将我的行李箱推了出来,我一脸困惑地看着她,她却道:“妈妈说你接到了姨妈的电话,今晚就回去吗?”
我什么时候接到妈妈的电话说要今天回去了?
我抬眼看了看姨妈,她对我笑笑,然后让小唯替我准备路上的食物去了,小唯刚刚离开,姨妈脸上的笑容便掉到地上:“是我告诉小唯你必须今天离开的!”
对于姨妈的转变,我甚是不解。
这时候,她忽的将嘴巴靠到我耳边:“我知道昨晚你偷偷溜进了厨房,今天又报了假警,你想要把警察引来。”
我一惊,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姨妈的表情愈发阴鸷起来:“不管你发现了什么,我警告你,管好你的嘴巴,回家!”
这时候,小唯将准备好的食物交到我手上,一脸不舍:“你怎么说走就走了,我还想要你听我的演唱表演呢!”
姨妈换上了笑容:“小唯,你表姐有时间会再来的。”
我也应和地点点头:“放心吧,有机会我会再来的。”
【08】
离开姨妈家后,我给青禾打了电话,他听了我的遭遇后也是一阵后怕,并告诉我立刻回来,不要耽搁。
至于姨妈是如何发现我偷偷潜进厨房的,我已经知道答案了,青禾给我的那把钥匙不见了,我想肯定是那一晚不慎丢在厨房了。
本来,在收到姨妈的警告后,我应该紧闭嘴巴回去的,不过我实在挨不住秘密的挑逗,如果这么回去了,或许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姨妈的厨房我已经去过了,显然答案不在那里。
我忽然想到了午夜时分集体出去的女人们,我要在走之前弄清楚她们究竟去了哪里?
我又偷偷回到绿源小区。
我知道,今天是她们集体外出的日子。
这次,我不再躲在楼上,而是静静守候在小区外面,下午时分我已经顺利租到了一辆黑色出租车,我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她们出现。
果不其然,午夜时分,绿园小区涌出几十个中年女人,姨妈也在其中,她们穿戴得整齐,有的甚至互相挽着手,谈笑着什么。
这时候,一辆崭新的公交车开了过来,那辆车子是绿色的,上面印着一行字:好妈妈市场,你的厨房首选——绿园小区专号。
中年女人们井然有序地上了车,车子便涌进了黑夜,我迅速发动引擎,跟了上去,我猜得没错,她们午夜出门果然是去逛市场了。
好妈妈市场,会是什么地方,为何有如此魅力,吸引这些女人们午夜奔赴?
那辆公交车开了很久,甚至开到郊区,然后在一个偌大的停车场停下。
那一刻,我看到了五颜六色的公交车整齐排列着,有红都公寓专号,有吉祥城小区专号等等,很多女人相互寒暄着进了市场。
市场入口上面悬着一个牌子:好妈妈市场,你的厨房首选。
我将车子停在一边,佯装镇定地下了车,混在那些中年女人中走了进去,里面密密匝匝地挤满了人。
我很少逛市场,加之市场里灯火通明,进来之后立刻混乱了方向。
市场里人声鼎沸,女人们都在精心挑选着心仪的食材。
我发现这市场被简单分为了蔬菜区和肉类区,我跟在两个中年女人身后,听她们对话,其中一个说:“我女儿最近总是抱怨记忆力不好,学习成绩也是直线下降,我准备买一颗聪明伶俐头,回家为她煲汤呢!”
我一惊,她说什么,买一颗什么聪明伶俐头回家为女儿煲汤?
这时候,另一个中年女人回道:“前天,我来的时候发现徐记聪明伶俐人头铺子在打折处理人头呢,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是吗,我们快去吧,最近聪明伶俐头的价格太贵,没准今天能碰到又好又便宜的人头呢!”那女人笑着说,“对了,你今天买点什么啊?”
“哎,我儿子最近迷恋健身呢,不过小腿的锻炼不太明显,我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腿肉,回去帮他炖几锅肉补补身体。”
她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好似家庭妇女们的闲聊,毫无怪异,但在我听来,却是胆战心惊,她们疯了吗,一个人去买人头,一个人去买小腿肉!
这个市场是在售卖人肉吗?
【08】
如果我知道即将踏入的是一个疯狂鬼市,肯定会早早退出。
身边都是叫卖和讨价还价声,我缓缓抬起头,看到一个个整齐排列的肉摊。
摊主们都是一脸笑意和汗水,他们在热情吆喝着,摊位上则摆着一块块肉,有大有小,有肥有瘦,一眼看上去就像肉市上的猪肉,粉扑扑的,甚是好看。
我的视线逐渐拉远,然后看到了周围摊位上也摆着相似的肉块。
如果只是如此,我还能保持镇定。
当我看到一家叫做“张大佬健美大腿肉铺”的时候,我的世界开始崩塌了,在那个偌大的肉板上赫然摆着几条人大腿,见到我向那里瞄了一眼,那个光着膀子的老板问道:“姑娘,看看大腿肉吗,十五块一斤,新鲜的,保证吃了之后让你拥有健美的大腿。”
我浑身战栗起来,却还残存着最后一丝镇定:“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叫做吃了之后拥有健美的大腿。”
那个老板很热情:“你是新搬来东闽市,第一次来逛好妈妈市场吧。”
我点点头。
他继续道:“你有所不知,好妈妈市场可是这里最有名的肉市了,咱们这里卖的不是猪肉,也不是牛羊肉,而是人肉!”
那一刻,我被彻底推进了真相的胃腔。
那个老板若无其事地说,这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肉市场!
在他简单的“介绍”中,我得知这家好妈妈市场已经开放多年,贩卖的竟是让人不寒而栗的人体,不过,又不是简单的人体。
凡是进入市场的人体都是根据顾客需求特殊筛选的,或者年轻,或者美貌,或者身材魔鬼,又或者是体育健将,有强壮的身体,或者是歌手,有美好的嗓音,诸如此类,年龄和性别不限。
每天,好妈妈市场都有专车专人去各大中小城市采购相关人体,选中后或引诱或强行引进白色面包车,运回市场后,肉贩们便根据自己需求将尸体分解,继而挂牌销售。
当我问到那些女人们为何会购买人肉的时候,老板解释说那是因为购买人头或人肉的顾客有所求,凡是购买人肉的顾客,店家会免费提供一份特调秘料,将人肉放入锅中,配上秘料煮炖而出的肉汤会不仅异常鲜美,连续喝下肉汤的人会拥有那个被煮做肉汤主人的“天赋”,或者激发你本身潜在的力量。
我忽然想到了那些失踪的人们,又想到了潇潇和小唯,潇潇被杀害后带进这里贩售,姨妈买了潇潇的人头,煮出人头汤之后让小唯喝下,她便拥有了潇潇的声音。
这就是最终的真相了吗!
我忽然意识到了那些飘回在午夜的香味,那浓烈的肉香,竟然都是不折不扣的人肉汤汁的香味。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我不断后退着,然后看到了更多肉摊,有“李记丰满胸脯肉大全”,有“马家完美上肢肉”,当我的目光落到那家“徐记聪明伶俐人头铺”的时候,一颗颗人头映入了我的眼帘,我的目光迅速扫视中,然后在那其中,我看到了熟悉的小美还有姚磊的头颅……
我终于再也忍受不了,嘶喊出来,狂奔出去,那些女人们惊愕地看着我,然后继续有条不紊地掏钱买肉。
我找到车子,想要开车逃离,刚刚开出停车场,一个慌神,重重撞上了路边的指示杆……
【尾声】
我失忆了,妈妈说我开车撞到了指示杆,继而昏迷,醒来后记忆全部丢失,然后我被送到了这家疗养院治疗。
我试图想起那些五颜六色的曾经,不过越想越头痛,最后便放弃了。
我出院后,一个自称青禾的人来过,我真的不记得他了,他总是问我那一晚究竟经历了什么,最后妈妈生气了,将他赶走了。
“妈妈,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有些落寞。
“好孩子,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妈妈心疼地摸了摸我的头。
后来,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一个漂亮女孩来看过我几次,她们自称是我的姨妈和表妹小唯,对于她们,我也毫无记忆。
她们最近一次过来的时候,姨妈带了水果和鲜花,她还带了一个盒子,外面用包装袋装着,上面写着:好妈妈市场,你的厨房首选。
姨妈淡淡地说:“大姐,这就是我上次同你说起的,能让小琳恢复并拥有记忆的东西,如果你真的决定了,就将它煮了汤,连续喂给小琳喝。”
妈妈似乎有些犹豫。
姨妈继续道:“你看看小唯,就知道我说得没错,难道你不想让小琳恢复,过正常人的生活吗?”
说到这里,妈妈接过袋子,进了厨房。
自那天起,妈妈给厨房上了锁。
那一晚,当妈妈端着一碗香浓的肉汤送到我面前的时候,和蔼关切地说:“小琳,喝下这肉汤吧,你的记忆就会恢复了。”
我浑然不知地接过汤碗。
肉香入鼻的一刻,一股熟悉的感觉从身体内部涌了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被封存的记忆,我脸上的沉醉瞬间化成了深不见底的恐惧……
钻
【自杀与失踪】
那年夏天,有两件事让我记忆犹新。
第一件是李芳菲跳楼自杀,她从十楼阳台跳了下去,头先落地,摔开了花,第二件是马晓欢神秘失踪,她没留下一言一语,就消失在家人朋友的视野里。
我有两个闺蜜,马晓欢和乔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至于李芳菲,她是在高一那年春天转学来我们班的。
她很漂亮,穿衣打扮也特别时尚,跟大明星似的,班上男生都喜欢她,班主任将她分到我们寝室,没多久,她就成了我们的闺蜜,我们四个每天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逛街,有时候感觉就好像一个人似的。
谁知道有一天,学校贴吧里出现一条匿名贴,上面写李芳菲生活不检点,和多名校外人士保持不正当关系,以此索要钱物。
当我看到帖子的时候,气得手脚发麻,我们知道这是造谣,这是诽谤,这是无中生有,不过,帖子上写得很详细,好像确有其事似的。
这消息就像长了多条小腿,迅速跑满了整个学校。
虽然训导主任要求大家禁止讨论这件事,同时着手调查,但是一段时间过去了,这件事的讨论热度不降反升,而所谓的调查也毫无进展。
这期间,李芳菲饱受非议,她试图和大家解释,但谁会相信解释呢,更何况还是一个当事人的解释。
最终,李芳菲选择了休学。
她离开的时候,我们三个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说:“你回家好好休息,等你状态好了,一定要再回来!”
李芳菲干涩一笑,没有说话。
只是,那次告别成了永别。
休学回家一周后,李芳菲从自家卧室的窗户跳了下去,死了。
她死后的第三天,我、马晓欢还有乔乔去参加了她的葬礼。
葬礼上,李芳菲的妈妈哭成了泪人,看她那样子,我们也很心疼。
葬礼结束后,我们各自回家了。
起初,我们还在为李芳菲的自杀伤感,时间久了,我们也渐渐淡忘了,尤其是那个月的月底是马晓欢的生日,我们迅速投入到生日聚会的筹备中。
马晓欢说要办一个古惑女主题的聚会。
谁知道在生日聚会当天,她却缺席了。
开始,我们以为这是马晓欢在同大家开玩笑,她想在生日聚会开始前玩一个惊喜,结果我们等了好久,也不见她出现,打她电话也是关机,我们由最初的兴奋期待变成了恐慌。
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马晓欢的爸妈迅速组织人寻找,我和乔乔也加入其中,最后甚至报了警,但还是没有马晓欢的消息。
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里,就在她生日的当天。
马晓欢失踪后,我一度很困惑,直至乔乔提醒我:“你说,马晓欢失踪会不会和那个跟踪我们的神秘女人有关?”
经乔乔提醒,我也想到了。
李芳菲葬礼的当日,我们在人群的后面。
当时,马晓欢说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看。
后来,我们发现是站在不远处的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
她戴着黑帽子,大檐的,还有黑面纱,打扮很复古,她看到我们在看她,轻轻撩起面纱,浅浅一笑。
葬礼结束,我们准备离开,黑衣女人也一并跟了出来,她叫住我们,然后将马晓欢叫到一边,她们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黑衣女人交给马晓欢一张纸离开了。
我们问马晓欢那女人同她说什么了,她冷哼道:“她有病,说什么我要死了。”
当时我们也没在意,现在想起来却很古怪。
我突然意识到,当时黑衣女人还给了马晓欢一张纸,那张纸上会不会有什么玄机?
【一双人脚】
这绝对是我刑警生涯中遇过的最匪夷所思的一个案件。
那天是周末,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值班。
临近中午,一通报警电话打进值班室。
报警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电话里,他声音颤抖,听起来很紧张,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他发现了一双人脚,我问他在哪里发现的,他说就在一处废弃工厂里。
人脚?
一层冷汗浮上脊背。
我立刻来了精神,叫上技术科的同事就赶往现场。
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已经等在那里了,在他的指引下,我们看到了那双他发现的人脚。
那是一双怎样的人脚呢?
当时我想到的形容词只有,诡异。
那双脚并拢着,两个脚踝紧紧贴合,脚面部分已经互相交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古怪的梭子形,直直向上,其中一只脚上穿着鞋子,另一只脚上的鞋子不见了,暴露的部分已经腐烂。
那双腐烂的脚在地面之上,像一朵盛开的花,至于双脚连接的部分,则还深深埋在泥土中,如果这是一个完整的人,恐怕已经死去一段时间了。
技术科同事在拍照后,就开始挖掘尸体,我则给报警的中年男人做了笔录。
他说,最早发现诡异人脚的也不是他,而是他的儿子和儿子的同伴,当时他们两个来这里玩,发现地上有一个洞。
我转头指着那双脚,问道:“就是那里吗?”
中年男人点点头:“就是那里。”
我又问:“那洞口有多大?”
中年男人比划了一下:“不是很大,只能容纳一条小孩子的胳膊吧!”
我微微阖首:“你继续说。”
他吞吞口水:“两个孩子发现这个洞后,就猜测洞里有什么,我儿子胆子大,伸手进了洞里,掏弄半天竟然掏出一双鞋子。”
我拎起证物袋,指着里面的鞋子:“就是这只吗?”
中年男人继续点头:“这时候,我来叫他们回家,儿子跟我说在洞里掏出一只鞋,我这人也是好奇心重,感觉挺古怪的,就找到铲子,开始挖洞,结果就挖出了这双人脚。”
我不会想到,这只是一个诡异旅程的开始,当我看到技术科同事挖掘出来的完整尸体时,冷汗涔涔。
那应该是一个中年男人。
之所以说是应该,是因为除了腐烂,他的身体也极度变形,双臂直直向上,然后夸张地缠在一起,来来回回,像是麻花,他的头部,脖颈,胸部,腹部也不知道旋转了多少圈,双腿和双臂一样,亲密地黏合在一起,疯狂旋转。
那感觉像极了我大学时代洗床单,我和室友一人拉着床单一头,然后朝相反方向用力,直至将床单扭成麻花状,把里面的水分挤出来,而眼前这个男人就像那个床单,身体被疯狂扭曲。
负责尸检的法医称,死者身体极度变形,骨骼全部骨折,内脏也全挤烂了,至于死者身体是如何变成这个鬼样子的,他也没办法确定,但是他可以确定,死者是自己进入那个地洞的,没有借助其他外力。
我一脸惊愕:“这么说来,他是自杀?”
法医无奈地点点头:“按照现在我们掌握的信息看,他确实是自杀,至于死因,应该是窒息而亡。”
我仍旧无法相信:“除非这人疯了,不然怎么会钻进地洞,再说就算他自杀,也没必要钻进地洞找死,大可以用其他方式,吃药跳楼甚至割腕什么的,最重要的是,地洞那么小,你们也看到了,洞口直径甚至不足三十厘米,他是怎么钻进去的?”
法医凝视着变形的尸骨:“这个暂时还无法解释,事实是他确实钻进去了。”
我不说话了。
法医说得对,不管怎样,这家伙确实是钻进去了。
只是,这种诡异的自杀我从未见过。
我又瞄了一眼那干瘪的尸体,心想着,我一定要找出他诡死的真相!
【一个洞和一群洞】
现在想想,那个黑衣女人找上马晓欢绝对没那么简单。
虽然不知道当时她们究竟说了什么,但是我肯定这和马晓欢的失踪有关系,也或者,马晓欢已经死了。
不不不,我不能这么想。
我和乔乔再次来到马晓欢家。
我和马妈妈说,我有一份重要的笔记在马晓欢这里,想要去她的房间,马妈妈没有拒绝,就让我们去了马晓欢的房间。
我和乔乔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当时马晓欢提到的,那个神秘女人给她的东西。
最后,我都要放弃了,乔乔却在垃圾桶里找到了那张被撕碎的纸,我们将所有碎纸片收集完毕,就匆匆离开了。
我和乔乔回家后,将所有碎片拼凑完整,发现这好像是一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了很多地方,然后在一个叫做李庄大桥的地方做了红圈记号。
乔乔试探性地问:“你说,马晓欢会不会去了这个叫做李庄大桥的地方?”
我叹息道:“谁知道呢。”
乔乔问我:“那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过去看看?
好像有一只小虫子在心头咬了一口,酥麻却又疼痛,未知的兴奋和恐惧“扑哧”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想了想,最终同意了乔乔的建议。
既然那个女人莫名其妙地找到马晓欢,又给了她这张地图,就说明做了红圈的这个李庄大桥也不是随意标注的。
那地方绝对有问题!
那个周末,我和乔乔踏上了寻找之旅。
李庄大桥不在市内,而在偏远的郊区。
前些年,那里出过重大的交通事故,因为质量问题,那个大桥已经废弃停用了,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地图上标明这个地方。
我和乔乔早上五点出发,骑了半天的自行车,终于在下午三点到了那里。
那里很荒芜很空旷,杂草丛生,周围看不到一个人,乔乔很害怕,就说要回去,我冷冷道:“既然都来了,就好好找找看吧。”
虽然乔乔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了我的。
她问道:“咱们来这里找什么呢,找马晓欢吗?”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先围着大桥找找看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奇怪地方?”
奇怪的地方?
这本身就是一个模糊而恐怖的说法。
我和乔乔分头行动,我在桥上找,她去桥下找。
大桥上空荡荡的,虽然是白天,但是走起来还是感觉很阴森,就像灾难片里演的,恍然感觉世界上就剩下了我一个。
走了很远,大概有一公里,我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只粉色鞋子,我迭忙跑过去,将鞋子捡起来。
我认得这鞋子,当时我们三个每人买了一双。
我确定,这就是马晓欢的!
这说明她真的来过这里!
在这只鞋子的旁边竟然有一个洞,洞口不大,直径也就三四十厘米,当时我脑海里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马晓欢不会掉进这个洞里了吧?
随后我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这太扯了!
马晓欢很胖,这个洞口不大,也就只能容纳马晓欢的一条腿,她又怎么会掉进去呢!
我摸出手机准备给乔乔打电话,没想到乔乔先打过来了。
电话接通后,我迭忙说:“你快上来,我发现了马晓欢的鞋子,鞋子旁边还有一个洞!”
电话那头,乔乔声音颤抖地说:“你能先下来吗?”
我追问:“你怎么了?”
乔乔几乎要哭出来了:“你快下来,你快下来!”
我挂断电话,第一时间跑了下去,一边跑,一边喊,直至远远看到了站在桥洞下面的乔乔,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惊恐地抬头看着上方。
我跑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气喘吁吁地说:“你……你怎么了?”
乔乔缓缓侧过头,没说话,而是抬手指了指上面,我随之抬起头,然后看到此生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在李庄大桥下面的拱形内壁上,密密匝匝地盘踞着上百个黑色洞口,大大小小的,好似一只只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你。
我低声惨叫一声,扑通一下,坐到了地上。
那些黑洞仿佛有异端的魔力。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被洞口瓜分,吃掉了。
【可恶的胖子】
当我看到死者生前的照片时,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死者叫做刘小海,看着他胖乎乎的样子,我无法想象,他是如何钻进那个地洞的。
据调查,刘小海是搞投资的,实际上却是金融骗子,由于颇懂法律知识和金融信息,他骗了不少人的钱,可是当对方想要通过合法途径要回自己的钱时,却被告知不可能。
这家伙很聪明,很知道怎么钻法律的空子,逃脱法律的制裁。
我找到刘小海的妻子,听闻自己丈夫惨死的消息,她也不能接受。
她说刘小海是半个月前突然失踪的:“那天他从公司回到家,心情看起来很差,我就问他怎么了,他说刚刚在楼下,有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找到他,跟他说,他要死了。”
这话引起了我的好奇:“你继续说。”
她叹息道:“我问那个黑衣女人的事情,他说他也不认识对方,但那女人就是说他快死了,当时他还说对方给了他一张地图。”
我一惊:“地图?”
她应声道:“当时他给我看了看,只是密密麻麻的,我懒得看,就说,或许是别人的恶作剧,这年头各种奇葩都有,不是吗。”
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张地图上:“你还能帮我找到那张地图吗?”
她也不确定,只是带我去了刘小海的书房,我们翻找了一通,最终在一本书里找到了被折叠的地图。
那上面细密的标注了很多地方,其中一个地方用红圈做了特殊标记,看到地名的时候,我不禁一颤:胜利化工厂。
那正是发现刘小海尸体的地方!
这么说来,当时那个黑衣女人说得都是真的了?
这件事细思极恐,黑衣女人说刘小海快死了,没多久,刘小海就真死了,死得还是那么诡异蹊跷,当时黑衣女人给刘小海的这张地图,就是标明了刘小海的葬身之地!
那个黑衣女人是谁,她为什么会知道刘小海快死了,还能提前标明刘小海的死亡地点,刘小海的诡死和她又有什么关联?
一连串的疑问像疯长的水草长满了我的脑袋。
我知道,这个女人就是解开这起诡死案件的关键。
就在我为这件事困惑的时候,我接到了另一起报警,报警的是两个高中女生,一个叫做孙晴,一个叫做乔乔。
我对她们有些印象,不久前,我接手一起失踪案件,失踪的是一个叫马晓欢的高中女生,而孙晴和乔乔就是她的好朋友,当时我还给她们做过笔录。
我没想到她们会再次打电话过来,她们在电话里声音颤抖地说发现了马晓欢失踪的线索,是一只鞋子,地点就在李庄大桥上面。
我没耽搁,立刻赶了过去。
当我和同事赶到的时候,两个女孩已经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孙晴手里拎着那只鞋子,她说是马晓欢的。
我问她在哪里发现的,她指着桥上不远处的一个黑色洞口说:“就在那个洞旁边。”
鞋子和洞?
这不禁让我想到了中年男人发现刘小海的场景,那个刘小海钻进去的地洞,当时也是中年男人的两个儿子掏出一只鞋子,才意外找到了失踪半月的刘小海。
我低头看看那个黑色洞口,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马晓欢不会也钻进这个洞里了吧?
我转头对孙晴和乔乔说:“好了,你们先回去,我会处理的,有什么情况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孙晴吞了吞口水:“警察先生,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我一脸疑惑:“什么事?”
随后,孙晴和乔乔将我和同事带到了大桥下面,然后指着拱形的内壁看的时候,我才知道,事情远远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
【谁也不能幸免】
如果我知道那是一个噩梦的开始,我绝对不会好奇地按照地图标注找到那个李庄大桥!
那天,我和乔乔去了李庄大桥,我在桥上发现了马晓欢的一只鞋子,鞋子旁是一个奇怪的黑色洞口。
随后,在桥下寻找的乔乔发现了更加恐怖的事,在大桥下面的拱形内壁上竟然密密麻麻聚集着上百个的黑色洞口。
随后,我们报了警,接警的就是当时调查马晓欢失踪案件的警察。
他在赶到后,联系了相关挖掘队,对这些黑色洞口进行了挖掘,在经过一整天的挖掘和穿透后,竟然真的在桥上的那个黑色洞口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当我们看到那个被取出来的尸体时,甚至不敢确定那是不是马晓欢,直至看到她脚上的一只粉色鞋子后,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我们之所以不敢相信,是因为马晓欢的身体极度扭曲,双手向上,双臂互相交缠,形如麻花状,身体也不知道扭转了多少圈,双腿和双臂一样,互相缠绕,紧紧黏贴在一起,整个尸体看起来古怪而诡异。
由于扭曲和腐烂,马晓欢身上的肉也都没了。
本来我以为这是我遇过最恐怖的事情了,没想到事情远远没我想象得那么简单。
当挖掘队将大桥内壁上的那些黑洞全部打通后才发现,每个黑洞里都有一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尸体都和马晓欢一样,像一根过分的麻花,诡异而疯狂。
当那些尸体全部被弄下来,并排摆在一起的时候,那场面恐怖极了。
乔乔看到后,吐了十几次,直至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干净,我站在他身边,也只是强忍着罢了。
那天回家后,乔乔低声问我:“孙晴,你说马晓欢是怎么钻进那个洞里的,她那么胖,钻进洞里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我没说话。
乔乔继续说:“孙晴,你说马晓欢为什么会那么做,会不会和那个黑衣女人有关系……”
我还是没说话。
乔乔仍旧说着:“孙晴,我真的很害怕,如果那个黑衣女人找到我们怎么办……”
我呵斥道:“闭嘴,马晓欢肯定不知道怎么招惹了那个黑衣女人,她的死和我们没关系!”
乔乔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哭泣。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脑海里反复着那些恐怖画面,粉色的鞋子和黑色洞口,极度扭曲的马晓欢的尸体,还有那些大桥下面密密匝匝的黑洞,以及并排被放在草地上的诡异尸体。
经历了那件事后,乔乔就生病了,一直在家里休养。
我偶尔去看看她,每次见她,她总是很担心地问这问那,我极力安慰她说那只是意外,让她好好休息。
那天晚上,我正准备入睡,突然接到乔乔妈妈的电话,她很焦急地说乔乔不见了,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下午家里来了一个陌生女人,说是乔乔的朋友,她们交谈后,交给乔乔一张东西,然后就笑着离开了。
之后,乔乔就一直闷在屋里,直至晚饭时间,她去乔乔的卧室,才发现乔乔不见了,她没携带任何东西,就这么突然离开了。
我手一松,电话掉到了地上。
我知道,肯定是那个黑衣女人找到乔乔,就像当时她找到马晓欢一样。
那张东西就是一张新地图,上面肯定标明了乔乔的死亡地点,她会不会也和马晓欢一样,钻进一个诡异的洞里面呢?
我的心里乱极了。
我不知道,乔乔之后,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不,我不要!
我不要死!
【制裁者】
我从没想过,那座废弃大桥下面会有那么多黑色洞孔,每个黑色洞孔里都藏着一具尸体。
也正是这个发现,之前很多诡异的,古怪的,离奇的,无法解释的失踪案件也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他们并不是如他们亲友幻想的活在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而是早早地死在了黑色洞孔里。
没人知道那些黑色洞孔是怎么来的,更没人知道这些失踪的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身体扭曲成那个鬼样子,然后钻进去。
但我知道的是,刘小海和马晓欢在死前都被一个黑衣女人找上过,她告诉他们,他们要死了,还给了标注了他们死亡地点的地图,胜利化工厂和李庄大桥。
他们一个是搞投资的,一个是普通高中女生,彼此不相识,生活各方面也没交集,为什么会先后被黑衣女人找上,预告死亡呢?
如果我没猜错,其他的洞孔死者也都有过类似经历吧,由于所有尸体已经腐烂,想要一一确定死者身份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专家称,虽然那些黑色洞口很整齐,但并不是机械造成的,至于是如何形成的,他们也没给出合理解释,而那些死者是如何突破身体极限钻进洞孔的,法医们也无法解释清楚。
总之,这件事超出了常人想象。
就在我为这件事焦头烂额的时候,孙晴再次找到我,说乔乔也神秘失踪了。
乔乔离家前,也有一个穿黑衣的女人找过她,还给了她一张东西,很可能就是一张地图,她猜测乔乔和马晓欢一样,前往了标注了自己死亡地点的地方。
最后,孙晴也说出了自己的恐惧,她害怕在马晓欢和乔乔之后,会成为新目标,我很严肃地问:“你们到底做过什么,为什么会一一被那个黑衣女人找到?”
孙晴摇摇头:“我们什么都没做,请相信我!”
虽然她说得信誓旦旦,但是职业敏感告诉我,她绝对隐藏了秘密:“如果只是马晓欢一个人出事,我可以认为是意外,现在乔乔也失踪了,这就说明另有隐情,我希望你能向我坦白,否则出事了就晚了。”
我这话显然让孙晴犹豫了,她想了想,说:“三天后,我会再来找你的。”
送走孙晴,我回到楼上,面对那些恐怖照片,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这些人到底为何诡死,他们死亡背后又隐藏什么玄机?
三天后,我没等来孙晴,便给她打了电话,电话接通后,她说她外出了,至于当时所说的事情,她也矢口否认,称没什么要和我说的,然后挂断了电话。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和孙晴的最后一次通话,肯定会不顾一切追问她隐藏的秘密,但事实是,这一切是我的幻想罢了。
【我要找到你】
马晓欢诡死后,乔乔也离奇失踪,如果我没猜错,她肯定也凶多吉少了,为了保护自己,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做出反应!
我害怕那个黑衣女人像找上马晓欢和乔乔一样轻松找到我,向我宣告死亡信息。
我要躲开她。
我向学校请假,然后央求爸妈带我去旅游,他们只好答应。
一连数天的放松,让我暂时忘却了马晓欢和乔乔的事情,还有那些诡异的画面。
那是我们旅行结束的前一天,我和爸妈去爬山,我们在一个凉亭休息的时候,妈妈说肚子不舒服,去了厕所,爸爸和其他旅行团成员在一边闲聊。
我坐在远处,一边喝水,一边欣赏这美丽的风景。
这时候,我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名字:“孙晴?”
我猛然转头,发现不知道何时,身边坐了一个陌生女人。
我回道:“你是谁?”
她笑笑,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你找了很久呢!”
我仔细打量她,黑色帽子,黑色衣服和黑色皮鞋,这让我意识到她就是那个找到马晓欢还有乔乔的黑衣女人!
可恶,她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我猛地起身。
她笑笑说:“你知道吗,你快死了呢!”
我大声呵斥道:“你滚开,滚开,你这个魔鬼,魔鬼!”
我的叫声引来爸爸还有其他旅行团成员的注意,我指着那个黑衣女人,疯狂咒骂,爸爸一脸茫然,那个黑衣女人也一脸无奈,直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爸爸便安抚我的情绪。
当我再回过神的时候,那个黑衣女人已经不见了。
我们坐缆车下山,第一时间赶到宾馆,虽然那女人找到我,但是并没给我那张可能标注着死亡地点的地图,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
当换掉衣服时,却发现口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了一张纸,我颤颤巍巍地打开,那竟然是一张地图!
那个黑衣女人将地图塞进了我的口袋!
那地图和当时我们拼凑的马晓欢的那张很相似,上面标注很多地方,然后我看到那个被红圈圈起来的地方——曙光小学。
地图背面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我立刻拨过去,接电话的就是那个黑衣女人,我记得她的声音,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对马晓欢,对乔乔,她笑笑说:“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我呵斥道:“我不知道!”
她继续笑着:“因为,你们做了不该做的事!”
不该做的事?
我否认道:“我们只是普通的高中女生,能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就算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情,也不该遭到这种惩罚!”
她忽然收住笑声:“我知道,是你们害死了李芳菲还有田雯雯!”
这话刺中我心底隐藏的秘密,这些只有我和马晓欢还有乔乔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反击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又笑了:“那就让我提醒你一下吧,你和马晓欢还有乔乔表面上很和善,其实蛇蝎心肠,你们上初中时,遇过一个转学生,叫田雯雯,田雯雯人很好,对你们很真心,你们却因为嫉妒她的学习成绩,想要陷害她,于是你们在学校贴吧上匿名发帖,说田雯雯生活不检点,然后引起轩然大波,你们知道,这对一个初中女生的伤害有多大,最后,田雯雯承受不住压力,跳楼自杀了,你们钻了空子,逃脱了制裁!”
我的身体开始颤抖,往事被一一揭露出来:“你胡说,胡说,她就是生活不检点!”
她不顾我的反驳,继续说:“你们进入高中后,遇到同样的转学生李芳菲,只是李芳菲比田雯雯还要优秀,你们表面上和李芳菲是好朋友,背地里处处算计她,由于嫉妒她的外貌和能力,你们就想到故技重施,达到目的,除掉了李芳菲,你们再次钻了空子,没有被查出,既然你们这么喜欢钻网络的空子,钻学校制度的空子,钻人际关系的空子,那我就让你们痛痛快快地钻个够吧,就和刘小海他们一样,喜欢钻法律的空子,喜欢钻各种空子,就彻底钻进去吧!”
我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她重复道:“我说,你们既然喜欢钻空子,我就让你们痛快钻个够,只是这次你们要钻的是真实的空子,地洞,墙壁上的孔,随处可见的缝子,去吧,你的空子也在等你了,好好享受吧!”
我追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女人挂断了电话,留给我的只有恼人的忙音。
没人知道她的背景身份,她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又是如何进行制裁的,我唯一知道的是,我要死了!
我的身体突然失控了,然后起身走出房间。
我想要向爸妈求救,却说不出任何话。
我出了宾馆,坐上离开的公交。
虽然心里无数次求救,但脸上却保持着灿烂的笑容。
我从司机后视镜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然后张开嘴巴,对自己说:“我们去钻空子吧,很好玩呢,哈哈哈!”
一天后,我达到了那个陌生的曙光小学。
那是一所废弃小学。
当我走进学校的时候,看到了学校院子中密密匝匝的黑色洞孔,然后我走到其中一个黑色洞孔旁,身体就开始不自觉扭曲起来。
我试图停下来,身体根本不受控制,我的双手向上伸展,双臂彼此纠缠,像两根绳子,紧紧缠在一起,然后我的头,脖颈,胸腔,腹腔还有双腿也开始扭转。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我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然后是五脏六腑被挤压破裂的噗嗤声,但我还保持着微弱的意识。
我倒在地上,像一条人肉虫子,朝那个黑色洞孔蠕动。
狭窄的洞孔钳制着我的肉体,我的骨头,我的一切,但是好像受到了巨大的吸引和召唤,钻进去,钻进去,钻进去!
我的身体极力向洞孔的深处钻着,钻着,钻着……
好娃娃加工厂
【01】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按照梁小斌所说的地址去了他家。
南湖公寓41号楼1单元301室。
我试探性地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纤瘦的女人。
我说明了身份,虽然她有些怀疑,但还是让我进了房间。
她就是梁小斌的妻子,田歌。
我简单说明了来意,她摇摇头:“白夜小姐,你相信他的话吗,你相信我是他口中那个想肢解儿子的魔鬼吗?”
我没说话。
随后,田歌把在房间里写作业的儿子叫了出来。
那孩子叫梁浩,穿着校服,看起来很乖巧。
他的出现证明了梁小斌所说的一切都是疯人疯语。
“你好,白夜阿姨。”在听了母亲的介绍后,他主动和我打招呼。
“你好。”我随即从包里摸出一支笔,递了过去,“这是阿姨送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好好学习。”
他看了看田歌,田歌向他点了点头,他收起笔,便回房了。
“白夜小姐,这次你应该相信了吧,梁小斌就是一个疯子!”等孩子走了,田歌又坐了下来。
“那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自觉尴尬,转移了话题。
“都是因为那个可恶的剧本。”田歌叹息道,向我说明了梁小斌的发病过程。
梁小斌是某影视公司编剧。
半年前,他接到一个恐怖电影的约稿,剧本在数次修改后被退了,他情绪很糟,压力也很大。
那段时间,他们经常吵架,为各种事情吵,有一次因为田歌教育梁浩过于严厉,他就大骂她是魔鬼,还用刀将她扎伤了。
梁小斌的状态越来越差,医生说他可能患上了精神类疾病。
田歌希望梁小斌就医,他却说自己没病,最后在亲友的帮助下,田歌强行将梁小斌送进了精神病院。
住院半年,梁小斌的情况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每次田歌过去探望,他都对她破口大骂,还骂她是肢解儿子的魔鬼。
田歌也不知道梁小斌为什么会这么说。
说到这里,田歌忍不住哭了,从房间里出来的梁浩见妈妈哭了,也懂事地走过来安慰。
至此,我了解了梁小斌发病的始末。
“再见,白夜阿姨。”她们送我出来的时候,梁浩懂事地说。
“再见,梁浩。”我匆匆下楼,出了楼门口,无意中抬眼看了看301室,正好看到贴在窗上的黑袋子。
我一惊,然后那袋子被摘了下来,竟然是梁浩将黑袋子套在头上。
他的目光很冷,看上去就像一块冰。
无由的,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低头快步走开了。
此刻,头上的太阳很毒,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02】
我叫白夜,一个刚工作不久的记者。
怀抱着做大新闻的我在进报社后没多久得罪了组长,然后以关注特殊群体生活为由被派到了东闽市第二精神病院。
接待我的主任姓王,一个五十岁的老医生。
听说我是记者,要报道精神病院医疗等方面情况,他很配合工作,还为我安排食宿。
在精神病院的生活很无聊,王主任提醒我,不要单独和病人接触,也不要轻易相信他们的话。
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抬眼就能看到对面楼层的一个病人在痴痴看着窗外,从早到晚,一动不动。
一连三天,他都这个样子。
我对这个病人产生了兴趣。
他就是梁小斌。
我承认是我主动找他聊天的。
没错,找一个精神病人聊天。
我的初衷就是为了解闷,而他同我说起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能帮我吗?”
“帮你什么,离开这里?”
“帮我报警,我妻子是魔鬼!”
“魔鬼?”
“没错,她是魔鬼,她肢解了我儿子!”梁小斌说出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惊恐。
如果他不是精神病人,或许我会感到恐惧,只是王主任说了,梁小斌患有妄想症,他的话不能相信,那都是他妄想出来的。
我提醒道:“你病了,该吃药了。”
梁小斌很坚持:“我没有得病,妻子确实是魔鬼,我亲眼看到她肢解了我儿子,她却诬陷我患上精神病,还把我送到这里!”
我忽然意识到找一个精神病人聊天是错误的。
我起身想走,梁小斌却扑通跪到地上:“那些医生护士都认为我是疯子,每天给我注射镇定药,我能感到我的记忆在迅速丢失,在我完全忘掉所有事之前,你一定要报警,抓住那个魔鬼!”
后来,我向公安部门咨询,并没有相关的刑事案件发生。
为什么梁小斌会称呼妻子是肢解儿子的魔鬼呢?
我一时好奇,就去了他家,也就是故事开始的一幕。
我静静上了楼,去了梁小斌的病室,他见我来了,迭忙迎上来:“白夜小姐,那个魔鬼被抓了吗?”
我冷冷道:“很抱歉,你口中那个魔鬼就是一个可怜的妻子,你儿子呢,也活得好好的,什么杀人,什么肢解,这一切都是你的妄想!”
梁小斌解释道:“白夜小姐,请你相信我,我妻子真是魔鬼,她肢解了他!”
我已经没心思听他说话了,他却对我死死纠缠:“那天晚上,她将儿子放到木板上,用菜刀砍掉了他的头,砍掉了他的胳膊,砍掉了他的腿,满屋子都是血,血啊……”
王主任听到梁小斌的哭喊,带着两个护工进了病室,他们将他困住,给他注射了一剂镇定剂。
他一边挣扎,一边惨叫:“她真的是魔鬼,魔鬼……”
【03】
事后,我向王主任坦明一切。
王主任听后语重心长地说:“幸好你没受伤,他们都是精神病人,他们的话不能信!”
有了这次教训,我也学乖了,之后再没去招惹他们。
不过,我还是能看到坐在窗前看远方的梁小斌。
我开始积累那些不痛不痒的素材,终于在来到这里的一个月后接到组长电话,他允许我回去了。
虽然回归了正常工作,但我还是会偶尔做恶梦。
梦里,梁小斌死死抓着我脖子,咬牙切齿地说:“她真的是魔鬼!”
每每此时,我总会突然醒来,之后再也睡不着了。
那个周末,我又去了精神病院,组长让我买些水果去探望王主任。
我过去的时候,田歌和梁浩正好来看望梁小斌。
不过,那个场景并不和谐。
梁小斌大叫着:“滚开,你这个肢解儿子的魔鬼!”
田歌被梁小斌抓伤了,泪眼婆娑地退出房间。
梁浩就站在她身边,见妈妈哭了,快步跑进病室,一把抓住梁小斌的胳膊:“爸爸,你不要再骂妈妈了,她都哭了。”
梁小斌用力抓住了梁浩的手,呼叫变成怒吼:“你不是我儿子,你到底是谁……”
田歌上前同梁小斌拉扯起来,几个护工也冲过去,将梁浩从梁小斌手中解救出来。
梁小斌被按倒在地,他还在大声吼叫着:“魔鬼,你们都是魔鬼,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他看到了我,像是看到了希望:“白夜小姐,你快逃,你快逃,他们是魔鬼,他们会吃人的……”
那一刻,我真切感受到梁小斌就是一个疯子。
自那之后,我再没去过精神病院,就在我快要淡忘梁小斌的时候,住在对面的邻居重新唤醒了我心底的好奇。
住在我公寓对面的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男主人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女主人蓝洁和他们上初中一年级的儿子小海。
蓝洁很热心,经常给我送些她做的甜点,每周末都会邀请我过去做客,她儿子小海更是听话乖巧,学习成绩也名列前茅。
“蓝姐,你真幸福。”坐在她家沙发上,看着这对母子,我不禁感叹。
“等你结婚有了孩子,我就传授给你一个秘诀。”蓝洁一边笑,一边抚摸小海的头,“保准让你的孩子百里挑一!”
如果不是小海为我倒果汁,我不会发现他左手背上的胎记。
那胎记很明显,紫黑色,椭圆形。
旁边还有几道伤痕。
我盯着那胎记看了很久,直至蓝洁发现不妥,让小海回房间了。
我干涩一笑,轻轻抿了一口果汁,虽然嘴上还和蓝洁闲聊,心里却反复想着那个胎记。
我见过那个胎记,却不是在小海手上。
那天下午,我也不知道和蓝洁聊了些什么,我回家后一直努力想着在哪里见过它,终于在一阵苦思冥想后想到了。
我在梁浩手上看过那个胎记!
没错,就是在上次拜访田歌,梁浩在接过我送他的钢笔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左手背有块椭圆形的胎记。
如今,这块形状相似的胎记出现在了小海手上。
还是,我想太多了,这两个孩子只是巧合的都在左手手背上长了一块相似的胎记。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次日整整一天,我都无心工作。
下了班,我径直去了梁小斌家,田歌正好接梁浩放学回来,我谎称来南湖公寓做采访,碰巧遇到了他们。
我从包里摸出一个笔记本,递给梁浩:“这是我朋友从外地带回来的限量本,送给你吧!”
梁浩抬眼看了看田歌,然后接过了笔记本。
那一刻,我心跳加速,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梁浩左手背上的胎记不见了!
我不动声色地将手缩回去,闲聊了两句,就离开了。
回去路上,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行着:这未免太巧合了,梁浩手背上的胎记突然消失,小海手背上却多出了一枚胎记。
相同的位置,相同的颜色,相同的形状。
等一下,我忽然意识到另一个细节。
前些日子,田歌带梁浩去探望梁小斌,梁小斌发疯似地抓伤了梁浩的左手,刚才梁浩在接过我送他的笔记本时,左手背非常干净,没胎记,也没伤痕,只是短短几天,就算伤口愈合了,也会留下疤痕。
相反,小海那只多出胎记的手上却有几条诡异的伤痕。
我越想越怕,这两个人交换了左手?
不,不可能!
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
【04】
自从无意中发现这个现象后,我便对住在对面的蓝洁和小海多了几分留意,他们似乎没意识到什么,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和我热络。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赶稿到半夜,起身去客厅的时候,忽然听到奇怪的开门声,我好奇地凑到猫眼前,开门的人是蓝洁。
这么晚了,她要外出吗?
蓝洁穿着睡衣,将一个偌大的黑皮袋子提出来。
我忽然想到,第一次去梁小斌家,离开时站在窗前的梁浩,头上也套着一个黑皮袋子。
那黑皮袋子里似乎装着很重的东西,从蓝洁拎袋子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她将袋子放在门口后就回去了。
待她回去后,我轻轻开了门,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上下楼的邻居,然后轻轻拉开了袋子上的拉链。
那袋子是皮质的,拉链有些生锈。
拉链拉开的一瞬,我本以为里面会是丢弃的垃圾,谁知道一双手臂映入眼帘。
我一惊,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我捂住嘴巴,将尖叫声埋进了喉咙里,身体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我确定自己没看错,那黑袋子里确实有一双人手臂。
蓝洁杀了人?
分尸?
脑袋里立刻生出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如果蓝洁真的杀了人,也应该偷偷处理尸体,为什么将尸体或者尸块放在黑袋子里,还丢在门口?
我吞了吞口水,手再次伸过去,将黑皮袋子彻底拉开,然后我看到了无法想象的一幕,那两条手臂下面还有一颗人头。
人头不是别人,正是乖巧可爱的小海。
此刻,他像睡着了,一脸安详,在他头下面还有大腿,小腿以及身体其他部位。
小海被杀,还被肢解了?
这个念头闯进我脑海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疯癫的梁小斌。
当时,他口口声声说儿子被妻子杀害肢解了,如今我看到小海也被杀害肢解了,做出这一切的极有可能就是他的母亲,蓝洁!
我不敢再直视那颗头了,我害怕和他对视,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白夜阿姨。”
没错,我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已经被杀害肢解的那颗小海人头竟然开口说话了,他笑了笑:“你能帮我把袋子拉上吗,我冷!”
我猛地拉上链拉,连滚带爬的逃回了公寓。
此刻,我已经忘记哭了,只是爬进卧室,将头深深埋进被子里,不断告诫自己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幻觉,幻觉,幻觉!
这一刻,我忽然感觉梁小斌当时的话或许是真的,当时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梁浩被田歌肢解了,然后他想要说出真相,却被田歌送进精神病院。
没人相信他,
也没人愿意相信他。
就如同当时听到这荒唐一切的我,在看到楚楚可怜的田歌和安然无恙的梁浩后认定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患者。
如果现在我也像梁小斌一样将这一切说出去,说不定也会被认定为疯子,然后送进精神病院。
田歌肢解了梁浩,蓝洁肢解了小海,她们肢解了自己的儿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的思绪乱极了。
如果他们被肢解了,为什么没有死,一个孤零零的头,竟然还能轻松地和我对话,他们知道自己被肢解了,不求救,反倒感觉这一切平常自然。
见鬼了!
疯狂了!
颠倒了!
【05】
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是如何睡着的,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午。
我旷工了。
组长给打了很多电话,我能想象他给我打电话时的表情。
我发烧了,整个人状态很差。
我将电话回拨过去,组长气炸了,我说如果这个周末我交不出社会版头条,就将我踢出编辑部。
我坐在那里,恍恍惚惚记起了昨晚的一切。
鬼祟的蓝洁,被肢解放入黑皮袋子的小海,还有他那句阴寒之极的招呼。
傍晚时分,有人来敲门。
开门后,我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蓝洁和小海,蓝洁见我脸色很差,不禁问道:“小夜,你生病了吗?”
“有点发烧。”我干涩一笑。
“那你注意身体。”蓝洁又将手里的罐子交给我,“这是我做的水果酱,你可以夹在面包里,当做早餐。”
“谢谢你,蓝姐。”我尽量避免看她的眼睛。
“好了,你早点休息吧!”话落,蓝洁转身离开了,小海则站在一边,若无其事地看着我,我也壮大胆子和他对视,他低声说:“白叶阿姨?”
“怎么了?”我点点头。
“我知道,那天你在看我手上的胎记,你是不是感觉那胎记是属于别人的,不是我的?”
“你什么意思?”
他忽地抬起手臂,我看到了他干净的左手:“我将那个胎记还给他的主人了。”
我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笑笑,转身回去了。
关上门,我瘫坐在地上。
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黑洞,周遭充满了不确定的危险,表面和善实则高深莫测的母子,母亲是肢解儿子的凶手,儿子被肢解,不仅没死,还诡异恢复,甚至看透了我的心思?
我忽然明白那个奇异出现又消失的紫黑色胎记了,梁浩也极有可能被肢解了,然后他们交换了手臂?
不,这太荒谬了!
那天晚上,我又失眠了。
我就那么躺在床上,脑海里胡乱拼凑着各种画面,翻来覆去睡不着,我起身想给身在外地的爸妈打电话,又害怕为我担心。
自从看到那恐怖一幕后,我几乎天天失眠,人瘦了一圈。
三天后的晚上,我又在猫眼中看到将黑皮袋子拎出来的蓝洁。
我知道,袋子里装的是被肢解的小海。
我忽然想到,她将这个袋子放在门外,是不是等待什么人来取走?
有了这个想法,我便继续等下去。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小时后,几个人年轻人出现在门前,他们拎起放在公寓门口的黑皮袋子提下去了。
他们要将被肢解的小海带到哪里?
我迭忙跑进卧室,在窗帘的掩护下,我看到停在楼下的卡车,那卡车车身红蓝相间,然后我见到那个出现在猫眼里的年轻人,他们手里拎着黑皮袋子,一一丢进那车厢里。
他们力气很大,臂力惊人。
我忽然意识到,我不止一次见过那种卡车。
刚刚进入报社的时候,变态的组长每天都让我加班至半夜,我一个人骑车回家,在路上见过这种卡车。
当时,我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才知道这车厢里装的或许都是被肢解的孩子,有男有女,有高中生,有初中生,有小学生,还有幼儿生!
【06】
那天晚上,我本想追出去,自行车刚出了小区,就被甩开了。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我就看到那辆卡车又开进了小区,还是那些年轻人,他们拎着黑皮袋子,原封不动地放回了每户门口。
没多久,蓝洁默契地开门,将那个黑皮袋子收进去,到了上学的时间,我看到小海竟然出了门,和楼上的同学一起下楼了。
这一切再正常不过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着,组长也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这个周末必须拿出震撼的新闻素材。
我点头称是,然后将偷偷拍摄的,那些装在黑皮袋子中被肢解孩子的照片浏览了一遍,每张都无比清晰,每张都诡谲莫测。
一周前,我已经将这一切提进日程。
我知道,我不能报警,警察也不会相信我的话,我只能将这一切做成新闻,公诸于世。
现在,我必须再进一步探寻,探寻那些被肢解被带走的孩子究竟去了哪里,又经历了些什么。
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疯狂计划。
根据我的观察,每隔三天,蓝洁便会肢解小海一次。
我事先定制了一个高仿黑皮袋子,然后在那个夜晚,待蓝洁将装着小海尸体的黑皮袋子提出来后,我便将袋子偷拎进我家,接着我钻进准备好的袋子中,由于我身形娇小,蜷缩藏在黑皮袋子里并非难事。
在我忐忑地将这一切做完后,我听到了那个熟悉的脚步声,然后有人停在了我面前。
我知道是那个拎袋子的年轻人。
他似乎没发觉什么,拎起装着我的袋子就下楼了。
我能感觉出那种来来回回的晃动,应和着某种节奏,接着我感到被抛了出去,重重落到了其他袋子上。
袋子和袋子互相碰撞,挤压。
我能听到车门关闭的声音,然后车子启动了。
没多久,车子又停了,不断有袋子被丢进来,它们压到我身上,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不过,我还是坚持着,苦苦坚持着。
没多久,车子就颠簸起来,我本以为就要这么到目的地了,谁知道我旁边的袋子突然开口了,那是一个女声:“马小军,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接着,整个车厢就炸开了锅。
“梁浩,上次我们一起去博物馆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小海,你在哪里啊,今天你怎么这沉默,不开口说话啊!”
……
那些来自黑皮袋子的声音就在我身边,上下左右前后,我不敢动弹,只能任由自己被这些诡异的对话包围。
我忘记自己坚持了多久,就在我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车子停下了,我听到了齐刷刷的脚步声,然后我们被拎了下去。
我透过拉开的一点缝隙看到了。
这是一个工厂吧。
偌大的院子里停满了那种红蓝相间的卡车。
“根据年龄和地区将袋子分类汇总,其他的不用我说了吧,大家努力工作吧!”有人在这么说着,接着我便被拎进了车间,丢到了一边。
我趁着周围没人,从拉链从里面拉开,偷偷跑了出来。
这太疯狂了!
这是一个灯火通明的操作车间,我小心翼翼地躲在角落里,我确定他们没有发现我,然后我摸出录像笔,开始拍摄。
这车间很大,有若干水槽,水槽用白色瓷砖砌好,然后我看到两个戴着防毒面具的年轻人走进车间,其中一人走到水槽旁,开启了注水按钮。
整个水槽被疯狂注入了热气腾腾的液体,花花绿绿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另一个年轻人走到放在工作台的黑色皮袋旁,然后一一拉开拉链,将袋子中被肢解的尸体取出,接着按照不同的身体部位丢到不同的水槽中,比如一号水池里全部都是人头,二号水槽里都是胳膊,三号水槽里都是大腿……
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号水槽内的情况,那画面看上去让人作呕又恐怖。
那些被肢解的人头,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有男孩的,也有女孩的,有长发的,也有平头的,全部翻滚在那红绿的汁液中,他们不停地翻动着,彼此聊着什么,甚至发出咯咯的笑声,恣意而畅快!
他们到底是什么怪物,只剩一颗人头也能谈笑风生!
不过,这显然不是我能关心和解释的了,我要做的,就是保持镇定,将自己所看所听的一切全部记录下来!
那两个年轻人只在认真地工作,根本没发现我。
在我的视野范围里,那些人头被煮沸了,像皮球一样疯狂翻滚着,然后其中一个年轻人说:“好了,消毒完毕,进入下一环节……”
【07】
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小心翼翼地溜了出去。
这个工厂比我想象得要大,车间里都灯火通明,那些工人们身着工作服,无比勤劳地工作着,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些,也不会感觉有何特殊,只有我这个潜入者知道,这是一个人体加工厂!
我本以为要逃出去需要大费周章的,起码影视剧里的剧情都是这么安排的,甚至最后得知真相的我会被困在这里,或者丧命,但是眼前的一切似乎并不是那样,大院里没人,甚至大门都是敞开的。
我懒得顾及那么多了,出了工厂大门,回眼看了看:东闽市好娃娃加工厂。
好娃娃加工厂,真是一个可笑的名字!
那些好孩子好学生都是被加工出来的吗?
荒唐!
荒谬!
我连夜赶回了市区,然后给组长打了电话,说我找到了一个大素材,组长听我说的一切后很感兴趣,要我立刻将素材整理好,不要声张,等到天亮,他亲自过来取。
此刻的我已经忘记那些不和谐和恐惧了,我看着放在身边的,装着小海尸体的黑皮袋子,努力写着报道。
我知道,等到天亮,一切就要公之于众了。
袋子里的小海不断说着:“白夜阿姨,我知道是你把我带回来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天微亮,我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知道是组长来了,迭忙过去开门。
开门后,我发现站在门前的不是主人,而是几个高高壮壮的男人,他们穿着警服,一脸严肃:“请问,你是白夜小姐吗?”
我机械地点点头:“我是。”
站在最前面的警察说:“我们接到举报说,你擅自闯入了好娃娃加工厂,不仅偷拍偷录了东西,还在家中撰写虚假消息!”
我惊呆了,本想解释的,那几个警察却不肯听,他们把我挡在一边,然后将我的电脑,手机,相机还有录音笔全部拿走了,我反抗着:“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是记者,那些都是我的珍贵素材!”
“白夜小姐,请你随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你说什么!”
还未等我回过神来,我便随着我的新闻素材被带走了。
我情绪很激动,说那里面记录的都是被肢解少年被加工的资料:“那些孩子都被她们的母亲肢解了,她们将他们肢解后装进了黑皮袋子放在门口,然后会有专人接收,带入加工厂加工后再送回去……”
我不断重复着,但是没人愿意相信,包括组长,同事,还有远道来探望我的爸妈,在听了我这些话后,他们只是无奈地叹气摇头。
他们在想,他们的女儿疯了,精神病院的王主任的话更是将我推进了无尽的深渊:“很抱歉,白夜由于工作压力巨大,患上了妄想症,急需治疗!”
不,我没病,我没病!
得病的人是你,是你们,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
只是,不论我如何解释和哭闹,都没人愿意相信我。
我被关进重症病房,住在隔壁的人竟是梁小斌。
不过,他已经不认识我了,只是痴痴地说:“你们相信我吧,我妻子是魔鬼,她肢解了我儿子……”
那个周末,田歌带着梁浩来探望梁小斌,离开的时候他们看到了被关起来的我,然后田歌冷笑道:“好久不见,白夜小姐。”
“梁小斌是冤枉的,你确实肢解了梁浩,然后反诬梁小斌,将他强行关到这里治疗,最后让他变成了傻子,你真是魔鬼!”我冷冷道。
“你知道什么!”田歌一脸阴翳。
“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是肢解狂魔,肢解狂魔!”
“闭嘴,你这个疯子!”
“你才是疯子,你们这些人都疯了,都开始肢解自己的孩子了!”
“你懂什么!”田歌嗤笑道,“你根本不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感受,那种期盼自己的孩子越来越棒的感受!”
在田歌的口中,我得到了所谓的真相。
一年前,他们一家三口为儿子梁浩的学习搬到这里。不过,梁浩的成绩并没什么起色,反倒呈现下滑趋势,其他方面表现也不好,田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就在此时,楼上邻居找到田歌,问她想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变得更棒。
如果有这方法,她自然要尝试。
他们所说的方法竟然是学校联合好娃娃生化加工厂推出的一项免费惠民计划,只要为自己的孩子申报,下一个明日之星就是他。
当对方将方法告知田歌的时候,她却吓坏了,他们必须将孩子肢解,当然是用特殊的刀具,在将孩子肢解后,装入统一的黑色皮袋中,由加工厂工人进行收取,将肢解残肢带入工厂分类加工后,再将残肢放回去,家长便可以按照组装积木的方式将孩子的身体组装好。
这一切听起来很荒唐,却是真的!
当田歌得知这个城市里已有成百上千的家长参与到这项活动中,他们的孩子在每周两次的回收加工中变得更加完美的时候,她也动心了。
田歌将这一切告诉了梁小斌,却遭到护子心切的他的强烈反抗,眼看着其他邻居用这种方法塑造崭新的孩子,田歌却不能帮助梁浩,她决定先斩后奏。
在拿到相关申请后,那一晚,田歌按照邻居的指导,将儿子梁浩肢解了,目睹这一切的梁小斌大呼她是魔鬼,却被她狠心地送进精神病院,由正常人治疗成了疯子。
“你不能了解一个母亲的良苦用心!”田歌对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填满诡谲,我却认为她疯了,彻彻底底的疯了。
“梁浩,你不能让她继续伤害你了,你要救出你的爸爸!”
“闭嘴!”梁浩也冷冷道,“你懂什么,妈妈这么爱我,她是想要我变得更加完美才那么做的,而且我也越来越喜欢现在的状态了,每次被肢解再加工组装,我都像获得重生一样,你和我爸爸都是多嘴多舌的人,被关在这里也是活该!”
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这个世界颠倒了,他们都被附身了!
田歌带着梁浩离开了。
我落寞地坐在窗前。
终于,我也能体会梁小斌当时的痛苦了,不被信任的孤独,绝望。
我瘫坐在那里,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我知道,我的噩梦还没有结束……手机用户看夜谭:悬案追凶实录(全7册)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3669.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