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一道黑影立于床前,床上正躺着一名身材曼妙的美丽女人。
静谧的夜笼罩着四周,黑影深吸一口气,准备离去。
他的脚上套着鞋套,这样就能保证屋里不留下脚印。他提醒自己,出门后要记得将它们带走。
他看了看女人身边的床头柜,除了上面那枚针管,他就再没碰过屋里任何东西。
不过没关系,针管上的指纹已被他擦得干干净净。
他又看了看手表,确认了一下自己在这儿的停留时间,停留越短意味着自己将来受到的怀疑越少。
他满意地笑了笑,向门口走去,走到客厅时,又停了下来。
他折回卧室,站在女人面前静默了一会儿,最终缓缓将一条毛毯盖在女人身上。
明月山度假屋群坐落在A市郊外的一处旅游景点。
屋群依山而建,地势起伏,甚至有天然的山涧溪流穿流其中,一眼望去,绿树成荫,景色十分怡人。
但齐格勒和白灵两人却没有观景的兴致,小车拐过一个绿植簇拥的水泥路弯道,一座咖啡色的度假屋前,人头攒动。
齐格勒先下车,黑色的长款风衣包裹着他,越发显得高挑俊秀,那双冷漠的眼睛,在屋前屋后迅速一扫后便走进了别墅。
白灵也跟着进了屋子,顿然眼前一亮。
房屋的主人在装潢设计方面很下功夫。
墙体采用淡黄的暖色系,上方配以乳白色的云朵装饰,周边则是藤蔓式的观赏绿植。一楼与二楼相接的旋转楼梯墙面更是画了一幅苍天大树的彩绘。
沙发则全是软糯的懒人沙发,五颜六色地散落在屋子各处。
地上没有地板,清一色铺的全是地毯,只是各个房间的质地略有不同。
身处其中,实在让人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不过可惜,该桃源的主人早已永远闭上了眼睛。
齐格勒两人是来处理发生在此处的一桩自杀案的。
对于这类案子,齐格勒一直很兴致盎然,用他的话来说,“一些自以为是的凶手总喜欢把案发现场伪造成自杀。”
“这无疑是自取其辱。”
此时他正长身玉立地站在卧室里,天鹅绒的床单上躺着一个毫无生命迹象的女人。
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妆容,表情安详得就像睡着一般,身上散落着薄毯,穿着一件棉麻质地的淡绿色长裙。
整个屋里都有足量的暖气,她这么穿倒也不突兀。
“死于针剂注射毒品过量,死亡时间为昨晚凌晨三点左右。”白灵在一边读着法医的结论。
齐格勒瞥了眼死者左手臂上一个不起眼的针眼,又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体的别处。
“叶瑶,28岁,叶氏企业的大小姐。今早被人发现死在度假屋中。”
齐格勒起身,边听白灵陈述,边来到衣柜前,打开查看,又翻了翻下方的抽屉。
走出卧室,巡视了一下周围,在垃圾桶中发现了死者丢弃的衣服和鞋子。
“发现尸体的是死者的妹妹,叶雪,据说昨晚凌晨两点左右,她收到死者的微信,要她赶来度假屋。但因为熟睡没注意到信息,一直到今早五点多才赶来。”
齐格勒本来专注地检查着垃圾桶里的衣物,听白灵这么说,抬起头,露出那双清亮的眼睛,“你说短信?”
在得到白灵肯定的答复后,微微一笑,“有意思,继续。”
说完又起身来到客厅旁的另一个房间,那是间画室,放着许多水彩作品。
“屋里没有找到其他人的指纹,房门无损坏痕迹,地上也无外来脚印。”
“也没有刻意清扫过的痕迹。”齐格勒在白灵的话后又加了一句。
白灵一愣,按照以往,齐格勒早已搬出一堆细微的线索反驳她,然后噼里啪啦长篇大论地开始推理,而今天,他竟然安静地顺着她的话说。
这说明……
白灵嘿嘿地了然一笑,“很显然,你也认为这是自杀。”
齐格勒睨她一眼,双眉微微蹙起,“你是如何用你那清奇的脑回路推断出这个结果的?”
不给白灵任何解释的机会,又接着问道:“关于死者还有别的信息吗?”
“还在调查,但这个叶瑶口碑并不是很好,甚至因为吸毒被抓进过看守所,桃色新闻也很多,与许多公子哥都有染,经常是娱乐周刊的报道对象。顺便说句,我的脑回路正常得很,才不像某人九曲十八弯。”
齐格勒脸上一顿,稍作思考就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科学证明,脑褶皱越多越深的人,脑容量就越大,也就意味着越聪明。”
下巴一抬,稍显得意地回看了白灵一眼,“不好意思,我的脑回路的确九曲十八弯。”
白灵:“……”
“该走了。”齐格勒脱掉手上的手套。
“去哪儿?”
“叶家。”
两人驾车来到市区里最为奢华的小区。
开门的是叶府的管家,五十多岁的男人,眼眶通红,面容悲痛。看情形叶瑶的事,叶家已经知晓。
白灵说明来意,同时提出要检查叶瑶的房间。
老管家一边带路,一边老泪纵横,“这么好命的姑娘,怎么就吸上那玩意了呢?可怜了叶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白灵听得也有些唏嘘,于是插嘴问道:“叶瑶的妈妈呢?”
管家又叹了口气,“打击太大,接受不了,晕倒送医院去了。”
两人一路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门一打开,一股奢靡之气就扑面而来,繁复又厚重的欧式风格,配以大面积金色和亮闪装饰,让人顿时觉得珠光宝气。
白灵走进屋里,这里的装修风格怎么和度假屋的完全不同?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又不是很清晰。
此时却听到齐格勒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找到你了。”
只见他从床头的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一包未拆封的针管,和一个装有白色粉末的小袋子。
白灵蹙眉,是毒品。
齐格勒很是神色自若地将毒品放进物证袋,然后眉骨一扬,看向白灵,“可以打电话给鉴定科了,让他们速去度假屋。”
唇角的笑意渐深,后一句缓缓道来:“那里有凶手遗留的线索。”
白灵一怔,“是谋杀?”
齐格勒撇了撇嘴,“显而易见,一堆的疑点。其实我在度假屋就有99%的把握认定它是谋杀。”挥了挥手中的物证袋,“如今最后1%也已被确认。”
齐格勒转身站立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橘黄色的阳光在他身后洒下,竟显得他有种光芒四射的感觉。
“首先,既然叶瑶想要凌晨两三点见自己的妹妹,为了防止对方睡着而错过消息,打电话才是首选,为什么要发微信?”
白灵一怔,赶忙低头思索,许久缓缓答道:“难道是,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叶瑶不方便打电话?”
齐格勒双手负于身后,微微点了点头,“还算不笨。”
“再则,她的死法不正常。也许她会自杀,但她绝不会用吸毒的方式在那个地方自杀。”
齐格勒往一边的单人沙发里一坐,双腿交叠,手轻放在膝盖上,忽然转到另一个话题,“你觉得这里和度假屋有什么区别?”
白灵再次环顾四周,“这里的装潢更奢华,度假屋则更清新。”
“肤浅。”齐格勒长指一挑,“你只回答了它们最浅层意义上的区别。”
“那个度假屋于叶瑶是特别的,是她的心灵净土。”
“第一,这间卧室里藏着叶瑶所有的不良嗜好,烟、酒、毒。然而,在度假屋里,除了令她致死的那管针剂,我并没有发现其他有关烟酒毒的藏品。”
“从门口放置的电费小票的金额推断,叶瑶去度假屋的频率其实很高。对于一个自己时常居住的地方,却不存放自己爱好的事物,这并不正常。”
“第二,整个度假屋的装潢是由叶瑶独自设计而成,即使她是个对建筑一无所知的菜鸟。”
“何以见得?”白灵提出疑问。
“因为不会有哪个设计师在承重墙上凿洞,当然,这也从侧面看出叶瑶对那屋子喜爱至极。”
“整个房间设计大多是柔和的曲线,没有硬朗的直线条,色调也偏暖,衣柜里的服饰全是棉麻质地的素色宽松长裙。”
“这体现出了屋主人的内心向往,一个温暖、纯净的空间。”
“屋子里的一切井井有条,阳台花卉的枝丫上还有仔细裁剪的痕迹,所有的东西都受到了主人的精心爱护。”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没有一丝破损的奢侈品牌衣物,却被死者丢弃在垃圾桶里。因为它们的款式过于妖艳,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一个叶瑶如此重视、如此珍惜的心灵净土,如果她要在此自杀,至少会选择纯净一点的方式,比如服食过量安眠药,而不是肮脏不堪的吸食毒品。”
白灵微微蹙眉,齐格勒的话让她陷入沉思。
“还有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
“你所调查出来的叶瑶,是个内心空虚、生活作派混乱、性格堕落的豪放女。但我从度假屋里看到的她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一面。”
“除了内心柔暖细腻以外,叶瑶身兼很多才艺,屋里的陈列室里,那些水彩画作,应该都出自她之手。”
“因为她的食指和中指的指节较常人突出,这是经常有握笔习惯的人的特征。”
“另外,她的手纤长有力,大拇指和食指间的跨度极大,完全可以同时按下跨八度的音符,她很可能还弹得一手好琴。”
“她的脚,大脚趾明显短上一截,且趾尖附有老茧,脚踝处静脉血管曲张,小腿肌肉结实有力,可见她还精通芭蕾。”
“内心空虚的人往往都没有真本领,因为他们不愿通过学习去充实自己的内心。而叶瑶如此多才多艺且兴趣广泛,竟会空虚堕落?”
白灵蹙眉,“你的意思是娱乐周刊上所报道的内容不属实?”
齐格勒摇头,“不一定。这虽然奇怪,但并不矛盾。每个人都有多副面孔,特别像她这种商界大企业的继承者,社交活动往往与利益捆绑,以假面具示人倒也正常。”
“不过,”齐格勒顿了顿,“我更倾向于我看到的这个叶瑶才是更为真实的她。”
“那现在怎么办?”
齐格勒气定神闲地陷在沙发里,指节在膝盖上敲了敲,“自然是查呗。”
“凶手很可能是叶瑶熟知的人,查一查她的社交圈,顺便将她最近的行程也确定下。”
“让鉴定科的人搜集地毯上的纤维料,重点放在客厅和卧室,如果有棉麻以外的材质,统统保留并分析出来。”又扬眉补充道,“那里面就藏着凶手的信息。”
“最后一点。”齐格勒抬头盯着墙上那幅巨大的叶瑶写真照片,目光仿佛随着思绪已经飘向远方,“盯着叶瑶的妹妹,叶雪。”
叶雪此时正漫无目地地走在大街上,她撇开了司机,只想一个人安静地独处。
泪水冲刷过的脸,在阳光下略显苍白。
她来到一座露天公园的长椅边,坐下,两眼无神地盯着远方一块空地。
叶瑶那张脸又一次闪过自己的脑海,心中一怔,泪水就铺天盖地地涌了出来。
她就像一个落入大海又不会游泳的人,悲伤像潮水一般将她淹没,她努力咬着下唇,却止不住抽泣。
朝夕相处的人就这么再也无法醒来,巨大的落差让她倍感无助。
叶雪任由这种痛苦的情绪在身体里发酵、蔓延,直到……
直到悲伤的海洋中开出了一朵隐密的小花。
那花开始生长,扩散,最后变成一片遮盖住海洋的狰狞花蔓。
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止住了。
她缓缓闭上眼,一些记忆开始涌入脑中。
华灯初上,富丽堂皇的大厅中正举办着舞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舞池中的一对丽人身上。
叶雪也一样。
舞池中的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一身挺拔高大,举手投足都有着行云流水般的优雅,着实让叶雪心弦微颤。
但,男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他的舞伴身上。
灯光下的叶瑶,就像颗璀璨的珍珠般闪耀。修长柔美的身姿随着音乐轻轻舞动,配上那倾城冷傲的容颜,就像一幅流动的画。
一曲终了,陈家二少爷牵着叶瑶入席。
“你和传闻中的不一样。”男人替叶瑶拉开座椅时说。
叶瑶唇角妩媚一勾,“噢?那是否符合你心中的模样?”
用餐过后,隔着舞池,叶雪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陈家二少陈果身上。
她看他拾起香槟轻抿,她看他拨开人群向一边走去,她看他……
俯身邀请叶瑶漫步屋外。
“别看了。”一杯香槟被递到叶雪手中。
“母亲,”叶雪轻声唤着,头微微低下,“我知道你想和陈家合作,所以故意让姐姐接近陈果。”
叶母神色自若并不作答。
“但也许姐姐对陈果并无爱慕之心。”叶雪用余光注意着母亲那张看似平静的脸,“姐姐一向异性伴侣众多,对待感情随便,只恐她对陈果也是玩玩,就怕到时惹怒陈家,反而……”
“你想说什么?”略带严厉的声音打断叶雪。
“我……我……”叶雪攥紧了酒杯,“我可以替姐姐去接近陈果。”
“想都不要想。”叶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冽的目光居高临下。
“陈果不适合你,和他在一起,你不会幸福。”
叶母拂袖准备离去,就听叶雪在身后隐隐压着情绪说道:“为什么你总是这样?”
叶母一怔,双眉皱起看向叶雪。
叶雪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澄亮如炬,“为什么从小到大你总是偏爱叶瑶?就因为她比我聪明,比我漂亮吗?”
叶母不怒自威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一字一句回答道:“我是为你好!”
叶雪轻笑,“你口中的为我好,就是一再纵容叶瑶,即使她抽烟、喝酒、滥交,你也把她当成白雪公主吗?!”
叶母猛地瞪向叶雪,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失望,将心中的情绪尽量平复,压低声音说道:“我不许你在有宾客的场合撒野,回房去!”
叶雪咬住下唇,脸已涨得通红。
“立刻!”
叶母的声音在脑中渐行渐远,睁开眼,一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叶雪的头上,她伸手取下,握在手里把玩。
也许在她内心深处,她也是希望姐姐消失的吧。
不仅是因为陈家二少,也因为叶瑶的优秀。她天生就是美人胚子,母亲对其寄予厚望,语言训练,形体训练,门门严格要求。
反观自己,长相平平,母亲却格外“宽容”,完全由着她的喜好来学。她自然明白这份宽容里的漠视。
因为没有期待,所以也就不在乎。
叶瑶逐渐变成一个近乎完美的女人。只要她在的场合,焦点就全部集中在她身上。
最后,所有人都记住了叶家的大小姐叶瑶,却忘了还有个二小姐叶雪。
即使后来叶瑶开始堕落,母亲依旧视而不见地继续纵容。
她,仿佛注定要活在叶瑶的阴影之下。
叶雪紧紧一握,手中那落叶就变成了一堆碎屑,从指缝中纷纷滑落。
“已经逝去的生命,没有必要太过于伤感吧。”
叶雪再一次进入警局,是在一天之后。
审讯她的警察,也由一位谢顶大叔换成了一名留着板寸、模样极为俊秀的青年。
齐格勒在桌上轻叩着指节,据叶雪昨天的供词所说,她于清晨五点四十分到达度假屋,在手机无人接听、敲门无人应答的情况下,绕到屋后,透过窗户发现她姐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后经物业开门,才发现她已死亡。
“你报警的时间是五点五十五分,也就是说,从到达现场到确认死亡你花了十五分钟。”
齐格勒抬起头,看着叶雪,问询的意图已十分明显。
叶雪皱眉,“是的,没错。我不明白为什么相同的问题你们要问两遍。”
齐格勒轻蔑一笑,“在我面前撒谎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再次将目光转到笔录上,“明月山度假屋属于新建的楼群,监控设备还不完善,所以并没有证据证明你是几点到达度假屋。”
“但据我调查,你曾在五点二十分回复过一条关于某周刊的订阅短信。”
“如按你所说,五点四十分才抵达,那回复消息时,你应该在路上,为什么手机的基站信息会显示是在明月山度假屋?”
叶雪一怔。
“你既然那么早就到了目的地,如此长的时间呆在案发现场,是在干什么?杀了叶瑶再伪造证据?”
叶雪已面如土色,她并没有留意到这个小细节会透露自己的行踪。
“不是,不是我,我没有杀叶瑶。”叶雪惊慌失措,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你杀完人后,擦掉了房间里所有的指纹,然后再用备用钥匙锁好门通知物业到来。”
“我根本就没进过那个房间,”叶雪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我之所以呆那么久,是因为我到的时候她还没死。”
“啊!”叶雪捂嘴,失神地站在原地,悔恨自己怎么这么轻易地就将真相说了出来。
原来,叶雪绕到屋后窗外时,叶瑶还没有死。
她看到叶瑶表情痛苦地躺在床上,嘴巴努力张大着想对着窗外的她说着什么,甚至,艰难地向她伸出双臂。
叶雪本能地想要大声呼救,却在喊出一个字后忽然一顿,她有些迟疑地将手渐渐攥成了拳状,眼眸低垂,一步步后退,让清晨的雾气重新让玻璃虚化。
头顶有小鸟在欢声鸣叫,一墙之隔的屋里,自己的姐姐却在痛苦嘶喊。
叶雪面无表情地盯着脚边的青草,仿佛思绪并不在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已不再有隐隐的声音传出,叶雪上前查看,叶瑶已不再动弹。
悲怆的情绪此时才喷薄而出,泪水也随之滴落。
对不起,叶瑶,我不想再活在你的阴影里了。
她毅然地转身离开,稳了稳心绪,才向物业管理处跑去。
齐格勒刚走出审讯室,白灵就凑了过来。
“你觉得叶雪的话可信吗?会不会她就是杀害叶瑶的凶手啊?”显然白灵之前一直在门外偷听。
齐格勒摇了摇脑袋,这一边却加快了脚步,“当然,不是。”
“我那么说只是为了吓一吓她,情绪激动的人心理素质都不太好。看吧,套出了一大堆的家族恩怨。”
白灵听得疑惑重重,“这岂不是更加加重了她的嫌疑?”
齐格勒脚调不减,目光却淡然滑过白灵的脸庞,“不会是她,一,屋子里没有检出当日叶雪所穿服饰的纤维料;二,叶瑶死前曾给她发过信息。”
白灵继续追着齐格勒的步伐,“她可以故弄玄虚,拿叶瑶的手机给自己发信息啊!”
齐格勒忽然脚下一停,神色倨傲看向白灵,“能不问降低智商的问题吗?”
“整个凶案现场没指纹,没目击者,她没留下任何线索,却故意用死者的手机给自己发条微信,让自己暴露,引起众人怀疑?”
“一般有脑子的人应该都不会做这种事吧?”
一席话说得白灵哑然无语。
齐格勒又低头轻咳两声,“我知道我的话深奥难懂,但,能不能换个地方沉思……你挡着我了……”
白灵一愣,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然跟着齐格勒走到了男士卫生间的门口,而自己正挡在入口处。
脸瞬间如火烧一般燥热,飞一般疾步走到十米以外的走廊区,将笔录抱在胸前,嘟着嘴,极为赧然地将脸别向一边。
齐格勒白净的脸上闪过一抹微笑,“原来你窘迫尴尬的样子,如此小女人,有意思噢。”
夜幕降临,警局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齐格勒和白灵还在分析案情。
齐格勒嚼着徐福记的奶糖,看着从度假屋地毯上搜集来的材料分析。
一共有八种,除去棉麻,还有床单、被子、枕头等等家私物品,还剩下两种,分别是白色羊绒和聚酯纤维。
齐格勒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在羊绒纤维上发现东方树叶的香精?”
“这人喷了香水?女性?不一定,这种中性的味道男女通用。”
又继续看了下去,“羊绒隶属于澳大利亚美丽奴羊?”
挑了挑眉,“那可是世界上最好的羊毛,价格不菲啊。那到底是羊绒大衣?还是羊绒裤呢?”
撇了撇嘴,“还是羊绒大衣吧,正常人应该都不会穿到处是毛的裤子。”
“聚酯纤维?这是大部分衣物里都有的成分,没太大参考价值。”
“好吧。”齐格勒将资料一合,“这桩案子的线索的确少之又少,将这些备案作为辅助证据备用。”
又拿起另一叠,上面注明了叶瑶死前的一些行踪。
一项项看下来,忽然手指一顿。
“王屋村?这是什么地方?死前叶瑶在那里呆了一周?!”
白灵点着头附和道:“一个既不是旅游景点,也没有叶家产业的最普通不过的小山村。”
齐格勒紧蹙着眉,“按照叶家人的朋友圈,不可能会和那个地方的人有交集啊……”
两天之后,两人来到这个偏僻村落。
关于叶瑶消息的打探收效甚微,这村子里的人天生就对外来的陌生人有抵触感,一听到他们的警察身份,更是敬而远之。
所以,整个早上,他们几乎毫无收获。
眼见到了中午,再不祭五脏庙,八成下午的工作都难展开。于是白灵拖着齐格勒,来到一家看上去还比较干净的餐馆准备就餐。
齐格勒双手插袋,说什么也不抬脚进门。
白灵瞪他一眼,“再不走,我不管你了啊。”
齐格勒似笑非笑,手指一抬,“我们去那家。”
白灵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那应该是这条街上门面最大的一家酒店,虽然装潢透出一股浓浓的乡土味,但已然算是富丽堂皇了。
“矫情。”白灵嘟囔了一句,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落座,白灵随意点了几道。上菜速度很快,但这味道……白灵实在没忍住,将口中的肉片吐了出来。
“太咸了。”拿起水杯咕噜咕噜地灌水,“这是打翻盐罐子了。”
白灵的抱怨引起端菜小哥的侧目,他将手在油布上擦了擦,就转身回了厨房。
齐格勒轻轻一瞥,默不作声,余光注意着厨房那边,一只手有节奏地在桌上轻轻敲着。
很快,小哥重新出来。齐格勒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用筷子夹起一肉片,大声说:“这肉切得极薄,可见厨师的刀工了得,味道鲜香不腻,火候掌握得极好,完全不比五星级酒店的厨师差。”
白灵惊得眼珠都要掉下来,正想反驳,却见那小哥一脸堆笑地在他们桌旁坐下。
小哥似乎很高兴,肥硕的脸也笑得油光发亮。
“真的好吃?”
“确实美味!”齐格勒一脸享受,“晚上再来光顾。”
小哥更高兴了,顾自拿起水杯给自己倒水,“识货,怎么?看你们不像本地人,来这儿办事?”
齐格勒嘴角浮起清浅的笑意,“我们找人。”
二十分钟后,带着查到的叶瑶线索,两人又一次发动了汽车。
“真有你的,你怎么知道这个端菜小哥知道叶瑶的行踪的?”
齐格勒放下矿泉水的瓶子,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咸到我怀疑人生。这次为了破案,牺牲太大!”
又猛灌了两口,这才说道:
“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叶瑶一定去过那家酒店吃饭。”
“富人最重视的便是教养和礼仪,只有刚才那家酒店,能让人感到一丝丝的仪式感,比如说,门口至少还有迎宾。”
“另外,叶瑶这种身材和脸蛋都绝佳的女人,在这穷乡僻壤里,就是焦点的所在。”
“她的行为举止,一颦一笑,一定会受到村里人,特别是男人的诸多关注。”
“所以突破口不在于向谁询问,而是怎么打消村里人对我们的抵触。”
“酒店里的小哥,如果他只是个端菜生,为什么右手手背有那么多的细小烫痕?而且,我注意了一下他吐掉的烟头,烟蒂吸得很短,且上面充满唾沫,说明他经常要进行两只手的协同操作,只能用嘴长期叼着烟。这让我自然联想到切菜、炒菜的动作。”
“再加上他皮肤很差,头发都有油烟味,我敢肯定,他不仅是服务生,也是厨师。”
“这也解释了当我对菜肴赞不绝口时,他欣喜若狂的表现。”
“人们会对真心欣赏自己才干的人放下戒备心,”齐格勒扬眉一笑,“我只是正好切中他的要害而已。”
两人驾着车一直来到村东头,那里有本村唯一一栋三层别墅,那是村长王大善的家。
两人表明身份,就直接端坐于客厅。
墙上放着他妻子的遗照,齐格勒注意了一下一旁的小字,显示七年前。
王村长端着茶水而来,笑问两位此行的目地。
白灵开门见山,拿出叶瑶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死了,就在从王屋村回去之后。有人证实她停留在本村的大部分时间,一直和你在一起。”
王大善刚还堆笑的脸上立马一沉,“你们不会怀疑我吧?”
回答他的只有齐格勒冷峻的目光。
“开什么玩笑!我与这个女人又无怨无仇。”王大善忽然一顿,像想起什么一样恍然大悟,“我知道凶手是谁了。这个女人曾陷害过陈家,肯定是他们干的。”
原来,王屋村虽然没有叶家的产业,但后山却被陈氏企业通通买下,建起了一家巨大的化工厂。
叶瑶来找王大善的目地也是为了这个厂子。
她要王大善煽动村民,鼓吹化工厂的原料里有有害成分,影响了村子里人的健康,要求他们撤厂查办。而且,此事闹得越大越好。
“你,照办了?”白灵问。
王大善有些窘迫地点了点头。
“她拿了什么和你做交易?堂堂村长只凭一个陌生女人的只字片语就会担上散布谣言的罪名?”齐格勒长腿交叠坐在一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中的锐利让人不寒而栗。
“我……我愧对人民群众啊……”王大善忽将水杯一放,双手捂在脸上痛哭起来。
“我本是一个廉洁、勤政爱民的好官,现在因为她,染上污点了。她开始用钱贿赂我,被我拒绝,后来,就……就……”
王大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是她百般勾引我的,毕竟那样的女人,没几个人能抵挡她的魅力吧?”
别说白灵,就连齐格勒也被这话怔住了。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会勾引你?”白灵完全不信。
王大善却是信誓旦旦,甚至说看到叶瑶左背上有块红色胎记以证明自己没撒谎。
进行完王大善的审问,两人便动身回市里,一路上,齐格勒沉默不语,一直用手机查询着什么。
良久,他抬起头,目光极为专注地望向窗外。
“凶手不是陈家的人,对吗?”白灵说。
“你难得猜中我心中所想。”齐格勒倒不可置否。
白灵笑笑,“因为你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的确不是陈家的人,因为不太合理。”
“陈氏企业因为这次工厂的事,造成了很大的信誉损失,股价一度跌停,网络上甚至有人呼吁要将所有陈氏工厂制造的物品赶出国门。”
“如果王村长散布谣言的事情败露,他们首要反应应该是找他们出来辟谣,挽回大众的信任,解救公司才对。”
“结果他们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把重要的证人给杀了?干什么?死无对证吗?”
白灵低眉不语。
齐格勒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仿佛在脑中联想着什么,“这些事情的背后,一定有一根隐藏的线贯穿始终。叶雪,王大善,陈家二少,每一个都有杀人动机,但每一个又都不像凶手。”
再次看向窗外蔚蓝的天空,仿佛那处虚无有自己搜寻的答案,“谁?到底是谁杀了你,叶瑶……”
回到A市的这几天,为了谨慎起见,齐格勒还是让白灵去调查了一下陈氏家族。
自己则窝在了叶瑶的明月山度假屋里,按他的话来说,这里是她的心灵净土,也许藏匿着一些她内心的秘密也说不定。
再见齐格勒,已是两天后,鸡窝般的乱发,未剃的胡茬,显得他沧桑感十足。
他也无视周围人异样的侧目,一进警局,就奔局长办公室,二十分钟后,兴冲冲将一张逮捕令塞到白灵手中,“在叶家大门处等我。”说完头也不回跑了。
“那你干什么去啊?”
齐格勒闻声停下,用手指戳着自己上上下下,“就以这副模样去揭开谜底?我不要面子的啊?”
一个大男人这么臭美,虽然现在这副模样的确寒碜了一些。
白灵又看他一眼,好吧,寒碜许多。
无奈只好答道:“那你得快一点!”
两人破门而入叶家时,叶雪正和母亲端坐于卧房。
“叶雪,你涉嫌谋杀你姐姐叶瑶被依法逮捕,你不一定要说,但所说的都会成为呈堂证供。”嘴角微微一笑,“差点被你给骗了过去。”
叶雪此时已面如土色,惊慌得无所适从,“我没有杀人。”说着,抓起旁边一个青花瓷瓶向众人砸去。
人们纷纷后退,叶雪想趁着间隙出逃,被白灵眼疾手快,一个手刀下去,就将其打晕。
“放肆!”叶母勃然大怒,“你们到底有什么证据证明叶瑶是叶雪杀的?”
齐格勒冷眼笑着,“证据在警局,若叶夫人愿意屈尊移驾,也可以一起去。”
警察局,停尸房。
叶雪,叶母,齐格勒,白灵。
齐格勒负手背于身后,缓缓说道:“我第一次检查叶瑶的尸体是在明月山度假屋,当时屋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温度很高,使得死者的血液凝固速度比一般尸体要慢许多。”
“这也放缓了死者手臂上伤痕的显现速度。”
齐格勒看了一眼叶母,又看向叶雪,“而后尸体被带入停尸房,温度骤降,那伤痕便迅速呈现。”
“叶瑶死于毒品吸食过量,在她注射的手上,有一道明显的抓握印迹,警局利用拓片技术将印迹复原,证实那是一只年轻女人的手印。”
“叶雪是唯一一个当日去过度假屋的人,同时由于监控损坏,根本没人知道她具体的到达时间。”
齐格勒冷笑一声,“所以,她在撒谎。是她杀了叶瑶!”
“没有,没有。”叶雪已然六神无主,只得紧紧地抓住叶母的衣袖。
叶母则回握住叶雪的手,重重地压了压,高傲地将头一转,面向齐格勒,“我要看尸体。”
齐格勒指了指前方。
叶母疾步来到跟前,深吸一口气,拉开尸体袋,抬起尸体的左臂,一寸寸仔细地看了起来。
少顷,她微微一笑,转身,“这左臂上根本没有任何伤痕,真不知你说法的依据从何而来。”
齐格勒笑而不语,双眼直直地盯着叶母。
白灵则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长气。
倒是叶雪疑惑地愣在原地,“母亲,你怎么知道伤痕在左臂上?”
叶母的瞳孔瞬间放大,猛然醒悟到什么,身体一阵踉跄,险些摔倒。
“哎呀呀,这么好的演技,我都怀疑我能转行当演员了。”白灵活动了一下筋骨,挑了挑眉才道,“根本就没有伤痕,叶夫人,这是引你入的局。请你解释下,你是怎么知道她是用左臂注射毒品的?”
叶母像一尊雕像一般立在原地,沉默不语。
“还是我来替你回答吧,”齐格勒冷冽的声音如流水般倾泻,“因为你才是杀害叶瑶的真凶。”
“这场策划了二十多年的谋杀案的主谋。”
“叶兰舟,丈夫早逝,凭一己之力创办叶氏企业,平时为人雷厉风行,行事果断。”
“一个女人,没了丈夫,若没有一些异于常人的手段,怎么创建得了一个商业帝国?”
“而叶瑶就是你披荆斩棘的利器。”
“或许,你从将她领养回来的那一刻,就没想着让她活着离开你吧。”
叶母深吸了一口气,将身体挺直,即使在这样的场合,她依旧像个贵族一样保持着气节。
“如果真爱惜她如掌上明珠,又怎么舍得令人玷污她?如果真的事事对她严格要求,又为何在得知她吸毒、滥交种种陋习时,不加以管教?”
“可见你从来只是将她看成是你的工具而已。”
“你从小让她进行严苛的语言和形体训练,不是为了让她变得更优秀,而是为了让她成为一个任何男人都抵挡不了的尤物。”
“商界历来就是男人的天下,懂得控制男人,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叶氏企业创建于十年前,从一个十几人的小厂变成几千人的大公司,的确有叶夫人的功劳在里面,但如果没有叶瑶,你也走不到这一步。”
“我查过叶瑶的身体档案,从你创建公司起,十年间,一共人流十一次,她今年28岁,你让她刚成年就以出卖身体的手段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地。”
“就以此次的陈家为例,你应该一开始就想吞并陈氏,所以你假意提出合作,让叶瑶引诱陈家二少,在得知陈家在王屋村开厂的消息后,又让她接近王大善,散布谣言,进一步击垮陈家。”
“叶瑶知道你太多太多的秘密,而每一件都足以将你打回原形,你也渐渐察觉到叶瑶开始对你有反抗情绪。”
“也许,就在那晚,她一切爆发,不愿再受你控制,你便——杀了她。”
周围静默……
齐格勒扭头将目光移到已然怔住的叶雪身上,“在我看来,你对你姐姐的嫉妒毫无意义,你眼中的偏爱,不过是你母亲对其欲望的执着。”
叶雪双唇颤抖着看着齐格勒,缓缓将目光投向母亲的背影上,“母亲,他说的是不是……”
“当然不是真的!”叶母一脸阴翳回应,冷笑一声,“这位警官说了这么多,却依旧没有给出直接线索证明我是凶手,难不成就单凭我说的几句话,就能以此治我罪?”
齐格勒神色自若地耸耸肩,抬起手臂看了看时间,“如果我猜得没错,我的同事已经找到证据。”
“你应该是第一次去叶瑶的度假屋吧,你可知她每次进入必举行一个仪式:将身上的衣物脱去,换上屋子里精心为自己准备的棉麻衣衫?所以,当我从地毯上采集到沾有东方树叶香精的羊绒纤维时,完全有理由相信,那是凶手留下的。”
“特别是那款羊绒,隶属于澳大利亚的美丽奴羊,是顶级羊绒,我相信在A市根本买不到。”
“而此刻,我的同事正在你的大宅搜查,若能在你房中找到同款香水和相同的羊绒衣物,请你做好详细解释的准备。”
叶母直到这时才显现出一丝慌乱的表现,但看得出来,她还在努力克制,她眼神躲闪地不再与齐格勒对视,嘴里挤出一句话:“我要请律师。”
白灵将叶雪安顿好,又将叶母送进审讯室,这才终于有时间来找齐格勒,后者正架着长腿,盯着外面的风景,喝着咖啡。
白灵在他对面坐下,“别喝了,快告诉我你怎么发现叶母才是凶手的?”
“画啊,”齐格勒答得有些漫不经心,“是画室的画啊,众多画作中有一幅未送出的生日礼物,在背面用小字写着:妈妈,能否爱我一次……”
白灵听得心中竟有些酸楚,“叶瑶,果然是最痛苦的那个,也许死亡对她来说是种解脱吧。”
“还好抓到了真凶,话说刚才我真紧张,就担心叶母不显出破绽。”
齐格勒双眉一皱,“我有让你失望过吗?她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因为叶雪才是她真正的弱点。”
“幼时不让叶雪学过多的课程,不追求结果,只是为了保护叶雪的童心。不让她和陈家二少在一起,是因为她早就知道陈家会落魄潦倒。”
“她真正偏爱的人是叶雪,若看到叶雪因自己被冤枉治罪,她还淡定得了?我说过的,情绪激动的人心理素质都不好,我只是正好切中了她的要害而已。”
白灵脸色微敛,点了点头,“不过这叶母还真心狠手辣,相处了几十年,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有感情啊。”
齐格勒的表情有略微停滞,忽然站起身,“我们发现叶瑶的时候,她身上披着毯子。”
“什么意思?”白灵不明就里。
“若不是心中对死者有愧疚,是不会有这个行为的。”
“你是说,叶母对叶瑶还是有感情的?”
齐格勒摇了摇头,神情略显疲惫,看着窗外和煦的阳光,“谁知道呢,人性是这世上最难琢磨的东西。你觉得叶雪就是无辜的吗?眼睁睁看着姐姐死亡却不施以援手,一面对姐姐的死痛苦、内疚,一面又庆幸不再被对方阴影所笼罩。”
“还有那个王大善,全村房屋都破烂不堪,只有他家住三层别墅,妻子于七年前去世,这样一个敛财、**被长期压制的男人,真的是叶瑶百般勾引,才发生后面的事情的吗?”
“所以说,也许叶母也曾对叶瑶动过爱怜之心吧,毕竟在这个世上,也有我看不透的东西——人心。”手机用户看神探齐格勒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381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