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愿意等我么?”
“等你什么?”
“假如……有一天,我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离开了你,你还愿意等我回来么?”
“你会回来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还是对我道,“会。”
我感到没来由地恐惧,紧紧抱着他,偎着他,答道,“那我就等你。”
“阿月,你知道,我身上背负了整个伊舍的使命,我不可能为了你放弃雄图霸业,我是这样的我,你……”
他的语气尽显苦涩,我忙道,“我只是个在你身后默默爱你的女人,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去干涉,只希望你不要滥杀无辜,也不要……辜负我。”
“我不会辜负你的,我要让你做我的正王妃,得到我们伊舍最崇高的敬仰,有朝一日统一五国,你便是我的皇后,与我共享江山。”他丝毫不掩饰他的野心,边说边将我搂得更紧,我的脸深深埋在他怀里,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我闷闷道,“我要的并不是这些。”
“那你要什么?”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辈子只娶我一个,像传说里的狐公子那样,可以么?”
他叹出浅浅的呼吸,静默而悠长。
“好,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我安心地闭眼,他和衣拥我,盖好了被子。
“赫哲,我忘了告诉你,只要你带我走,我会毫不犹豫地跟你走。”
他无比温柔地轻拍着我,动作缓慢得又好像是带了莫名的忧伤。
耳边是他哄我的低语。
“睡吧……我在呢。”
夜深了,我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窗外下起了小雨,屋里却能感受到无限的温情,这一晚,我睡得极沉,也鲜少地没有做梦。
一觉酣畅,我淋漓醒来,枕边已没有了赫哲的身影,然而伸手去触他安卧的地方,仍然残存温意,便也知晓,昨日相依的情景并非梦境。他是出去做事了吧,这样想着,我满心欢喜地翻身下床,然而脑海里总是不断想起他的样子,便开始忍不住地笑,一个走神,竟将洗漱完的水打翻在衣裙上了。
“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了。”
我自顾自地埋怨一声,瞥见旁边晾着昨天换下来的衣服,便只好先穿上了从前的打扮,又将头发重新束好。这样收拾一阵,我才含着笑意推门出去,准备找赫哲。
门才半开,迎面而来却是一阵肃杀的寒意,我眯了眯眼,脸上的笑意蓦地僵住。
面前是黑压压一片暗督府的官兵,皆对我兵器相向,衬着雨后清透的冰冷和乌云密布的天色,杀心四起。
领头的一人身着官袍,双手负于背后站得笔直,俊俏的面庞勾着柔和的线条,表情却极端阴郁,那本该笑眯了的桃花眼,此刻正森森盯着我。
“尉迟晟,你何时也管起来了暗督府?”这一句问得很没底气,我自知帝都发生了大事,紧要关头我却出城逃跑,肯定会有人来找我,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情景。
“逆贼,我奉陛下之命,带领暗督府来抓你回京问罪。”
“逆贼?”我讥笑一声,“尉迟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陛下派我来抓你,就是怕你会耍诈逃走,如果你还顾及我们的往日情分,就老实点,不要让我因你为难,否则,你逃走是生,我被问责就是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尉迟晟,陛下为什么要抓我!”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私通蛮人,令静思观被毁,皇长子遇刺身亡,还将朝中重要信息及战况部署交了出去,致使遥关失守,伤亡惨重,蛮人大举进攻,势如破竹,我大夏已连连丢掉城池,你大哥还有魏旋将军临危受命,出征抗敌,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说陛下为什么要抓你?”
静思观被毁,皇长子遇刺,确实是我所致,但剩下的呢?剩下的是什么意思?
我惊得怔住,喃喃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跟我走,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不敢相信尉迟晟所说的话,慌忙掏出那节短笛,放到唇边用力地吹了起来,一声急促的清脆响过,暗督府及尉迟晟皆警备起来,然而四周犹如死寂,没有半点动静。
尉迟晟气得一掌打起地上石子,将其运功向我飞来,打掉了我手里的短笛。
“休要执迷不悟了!你还要顽抗到何时!”
我含着泪,心如死灰,依稀记起赫哲温情的话语。
“假如有一天,我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离开了你,你还愿意等我回来么?”
什么都明白了,什么都清楚了。
霎时,满满的恨意逆上心头。
伊舍赫哲!你终究是负了我!
潮湿阴暗的暗督府死牢,只有我一个卑微地窝在墙角。尉迟晟隶属御殿守,在成功捉拿我之后,便抓紧时间进宫向陛下复命了。而我,尽管坐着的是杂草垫,尽管脚边不停跑过老鼠蟑螂,也如死魂般无动于衷。
眼前是赫哲得意的神色,耳边是他温情的话语,鼻息间是他靠近而陌生的气息,就连置身在四周的阴冷空气,都好像因为想着他,而变得温暖无比。
可是心里,可是心里,是满满被辜负的恨意。我何时会变得如斯聪明?只在尉迟晟向我问罪的那一刹,就明白了赫哲都瞒着我做了些什么。所以我几乎是心如死灰,在深深的绝望里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就乖乖地和尉迟晟走了。
可即便死牢外的大夏正经历着兵荒马乱,死牢里的我甚至想要认命地含恨等死,也会有无数的人在隐蔽处偷偷盯我,来取笑我,来辱骂我。
比如这位莲大人。
他已经沉着那张绝美无比的脸,站在死牢外瞪了我足足有一刻钟。我没有理会,也无力理会,此时此刻,纵使千般恨意,也无法支撑我振作起来。
终是忍不下去了。他猛地一运功,死牢的重锁就被他的掌风打到生生断掉,旁处看管的官兵惊道,“莲大人!您进来已经不妥了,现下,是要劫囚么!”
他冷冷道,“这锁原先什么样,等会儿我就把它变成什么样,只是现在我要和靖嘉公子说会儿话,你不想惹麻烦就先出去。”
那官兵畏惧地看他一眼,只得默默出去了。他转而继续死盯着我,缓缓走进了死牢。我的目光依然平静如水,直直看着地面,空洞而无神。
“光有恨有什么用?你在这里傻坐着,就能挽回你所犯下的过失么!”
我知道我做错了,也知道自己不该太过天真,但听着他责问的言语,心里只有无尽的厌烦。放过我吧,别再来折腾我了,要是怪我犯下过失,杀了我就好,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
他听得到我的心声,对我简直是怒其不争,便恶狠狠地踏近了一步,咬牙切齿道,“唐雍月!你不是一向都不信命么!现在这样,是要自暴自弃?”
然而我能给的就只有沉默无言,他气急,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拎了起来,死死地抵在墙面上,“唐雍月,我不准!我不准!弦歌还没有救活,羽上还没有找到,你的身世对我还有帮助,我不准你这样自暴自弃!”
这是无声的承认,承认我在自暴自弃,也是无声的对抗,对抗我从来都不属于自己的命运。我什么都知道,但却什么都不想告诉他。
“唐雍月,你说话!你给我说话!”他手上揪得越发用劲,那一双妖娆的狭长凤目也冷若冰霜。我想我不知廉耻地笑一笑,或者委屈万分地流一滴泪,他都会痛快一些,可我真的是精疲力尽,任凭神思被一点点掏空,我不好过,眼前的莲大人也被我逼得同样不好过。
“唐雍月,你快给我说话!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知道我被琴郎阁弃之无用,联合你大哥来与我结盟,结果又莫名其妙地防备我,让我去给安乐公主治病让我对外事无从下手!你竟敢不信我!竟敢怀疑我!我倒要听听你的解释!”
我呆滞的眼神凝在脸上,只是看着地面,对他气急败坏的叫嚣充耳不闻。
旋即,他狠狠打过来一巴掌,我踉跄跌倒在地,可以感觉半边脸颊麻木无感,只有耳边“嗡嗡”的声音,和嘴角不自主流下的一行鲜血。
“你还要给我装疯卖傻到什么时候!唐雍月!”
他吼完,狠狠喘息了几口气,脸色也涨得通红,转而冲过来将我将我拉起,“你很爱伊舍赫哲是么?你把所有的东西都抛弃了哪怕是你从前的坚持,到头来却发现被他骗了,你很寒心是么?是的话,就和我一起去找他报仇!”
这暗无天日的死牢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歇斯底里,如果没有他的歇斯底里,我会以为,自己已经身在地狱了。哦不,渡厄监院说过,我已经身在万丈悬崖边,陆阁主也说过,我是将死之人,所以现在,这里又和地狱有何区别呢?
莲大人听得到我频临崩溃的最后想法,极力忍了忍情绪,对我稍稍和缓道,“唐雍月,唐雍月你听我说,你仔细想一想你爹娘和弟弟死时的情景,你当初是为什么要活下来,又为什么要一步步坚持走到今天,难道只是因为伊舍赫哲辜负了你,你就要前功尽弃么?”
静默而僵硬的气氛过了半晌,他见我依然无动于衷,终于再次爆发起来,“唐雍月!你怎么这么没用!你要死,还拿这么多百姓的命来于你陪葬,你和当初残杀你亲人的蛮人有何区别!对了,你是喜欢伊舍赫哲的,所以你和那些蛮人都一样!”
他看着我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脸,和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身子,明白再说下去也是徒劳无功,只好转过身准备离开,临走之际却还是背对着我忍不住说了最后一番话,“据密报所探,伊舍赫哲的暗卫在一个时辰前去过城外木屋,应是去接你与他会合的。”手机用户看鬼域皇妃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658.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