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我?与他会合?
我微微抬眉,莲大人正要踏出死牢之际,我轻轻答了句,“他还接我做什么。”
莲大人惊喜地转过身来,冲到我面前,死死看着我眼里恢复的神采,“你愿意说话了?我以为你就要这样一声不响地等死。”
“你来找我做什么?我的罪名属实,我确实通敌叛国了。”
“我没兴趣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想去管谁对谁错,只要你振作起来,矢口否认所有罪行,就算是倾覆整个夏朝皇宫,我都会保你无忧。”
我闻言细细地看他,尽管生气,尽管着急,他都是比女子还美的绝色面容。
“这种话,适合跟你的心上人说,不适合跟我说。我知道你是怕我自暴自弃,甘愿认罪等死,那你所有的计划都会被打断,而且关于玉诀的唯一线索也会失去。”我静静地与他对视,“我不说话,不是傻,是累,我已经不想再卷入任何纠纷了。”
“就算伊舍赫哲来找你,你也不动心?”
我平静道,“心已经死了。”
“你这是要执意等死?”
我复而在地上坐好,摆正了身姿,轻轻道,“前些日子,大夏夜空出现满状血月,虽然预示了国难当前,但照陛下所说,满状代表有福庇佑,大夏不会因为我的过失亡国。”
“你信?”
“从前是不信的,但到了今天,好像有些信了。大夏江山正在水深火热中,要如何力挽狂澜,或许需要我的牺牲。你们琴郎阁的陆阁主总说我是将死之人,眼看我也气数将尽了,不如最后拼死一搏,换大夏国运顺畅。”
他凝眉,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问道,“所以,你想做什么?”
“你立刻出去,用你剩下的法力尽量查探出琴郎阁现在的行踪,然后回来救我出去,我们一起去追他们。”
“找他们做什么?以我现在的法力,和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追他们也只是送死。”
我不起波澜地看他一眼,淡然道,“百里大夫没有死,他易容改名,被陆阁主所控,还有静思观的渡厄监院,她就是来自玉诀的羽上,现在也在陆阁主的手里。你说,我们该不该去送死?”
他大惊,抬手使了个法术,令重锁重新栓在了死牢门前,对我道,“等我回来。”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缓缓闭上了眼,好似在用尽全身力气去维持着自己最后的镇静。我本来,已经恨不得就这样等死了,不过是,不想让天下那些无辜的百姓,因我流离失所。
还有赫哲,听到他派暗卫回来接我,我还是有所动容的。
只是,我也越发看清楚了他,他一向固执,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为了达到目的,不惜骗我,陷害我至此境地,还妄想能带我走,让我毫不计较地跟着他。
“唐靖嘉。”
低沉而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幽闭昏暗的死牢里出现了一抹明黄。
陛下独身一人走了进来,立于死牢之外,神色不明地看着我,见我欲要行礼,抬手道,“不用那么麻烦了,通敌卖国之事你都能做得出来,何必还要跪拜于朕呢。”
我敛容还是跪好,低首诚挚道,“罪臣活一日,便一日是陛下的臣,礼数不可废。”
他微微沉吟,默了半晌,对我道,“唐靖嘉,朕没想到,陷大夏于战乱中的人会是你。”
“陛下,罪臣被指通敌卖国,致使遥关失守,虽然其中明细还未完全弄清,但罪臣,愿意以死谢罪。只是,还望陛下容缓几日,罪臣还有一事要办。”
“何事?”
“启禀陛下,静思观被毁,乃是罪臣过失。但,渡厄监院流落黎国人之手,罪臣想要请示陛下,与莲大人一同出去追寻渡厄监院的下落,将渡厄监院救回来。”
“你以为,朕还能信你么?”
“陛下,陛下心里很清楚,渡厄监院她是什么身份,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如若任凭黎国人带走渡厄监院,恐怕日后被黎国人加以利用,也会威胁到我大夏的皇权。”我急道。
见陛下丝毫不为所动,我继续道,“陛下,现下之状,正好印证了满状血月的预示,罪臣知道陛下不怕江山尽失,但也要为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着想,早日平定纠纷才是啊。”
“黎民百姓受苦受难,可不就是拜你所赐么?蛮人来犯,我大夏的江山血流成河,遥关失守,马齐声已经战死沙场了,唐靖恩和魏旋还在奔于前线奋力杀敌,眼下南世渊那小子,竟然跪在暗督府外为你求情,你有何感想?”
曾经在遥关军营提拔训练我的马大将军,已经战死沙场了?那日一别,竟是永生之别么?还有世渊,他怎么那么傻,跪在外面为我求情,让镇国公的脸面往哪儿搁?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感伤在怀,却掉不出一滴眼泪。
“回陛下的话,事已至此,当务之急还需力挽狂澜。罪臣唐靖嘉,恳请陛下恩准,让罪臣出宫营救渡厄监院。”
陛下紧紧盯着我,他眉头深皱,刻画出一道道纹,我毫不避忌地回看着他,神色里皆是清明的执念,他叹了口气,“去吧,倘若救不回来,即刻以死谢罪。”
我不知道他怎么放心让我走,但绝不是因为我的只言片语,他是整个皇宫里秘密最多的人,也是最清醒的人,他有把握我能救回渡厄监院,抑或有把握我会死,总之,这乱糟糟的一堆事还没有触犯他的底线,他还能任我胡闹。
但是我想,所有的所有,都已经近在眼前,这痴缠了我整整一个秋天的阴谋与秘密,不出多久,就会全部揭开。
“诺。”
出暗督府,外面天色依然阴沉,层层密云压着水气。
世渊一身锦袍,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那额前斜斜的碎发遮了他半边眉眼,可是那消瘦的下巴轮廓,仍然显露出他的憔悴与凝重。
我缓缓走到他面前,轻扶他起来。
好久没见了,一见,就是这样绝凉的场面。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他隐忍对我道。
我沉默良久,反问他道,“是我大意了,只不知,你为何要跪在这里替我求情?”
“不全是你的错,也有我的错。”
“什么意思?”
他暗暗握拳,痛心道,“蛮人之所以能攻陷遥关,据说是因为你交出了朝中的重要信息和战况部署,可是这些东西,你都没有。”
这也正是我所不解的。若说我是为了救赫哲,被陆阁主算计,致使静思观被毁,皇长子遇刺身亡,这些都是我的过失。那赫哲又是如何得到的情报,选择进军遥关,临时弃我而去呢?我以为,他是骗了我,在帝都打探的情报并非是为了伊舍赫如,而是紧要战情。至于这些为何会落我身上,恐怕是因为我与他走得过近,被高丞相等庶派中人借机陷害了。
无论如何,赫哲都辜负了我。离开我是迫不得已,瞒着我大肆杀掠,却是不可饶恕的事实。这不是第一次了,我断不会再回心转意。
然而世渊却看着我,苦涩道,“有这些东西的人,是我。”
我怔怔,惊得反应不过来,扬声道,“你说什么?”
“年初我带兵突袭鸣悲泉,刚开始大获全胜,是因为我曾和蛮人的伊舍壁将军有过秘密的书信往来,伊舍壁将军是夏朝世家的遗孤,可以信任,所以朝中所有的重要信息及战况部署,我都留了一份给他,只是后来他突遭不幸,那些东西也就没了下落。如今这些东西重见天日,落在了蛮人手里才会酿此大祸。”
是阿壁……是阿壁……是阿壁拥有了这些东西,才会引起王子怀疑,才会招致杀身之祸!
“可是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从前在谁的手里,怎么会突然就给了蛮人……”世渊道。
微乎其微,一根细小的神经被挑动了。
“是我,是我给的蛮人,竟真的是我给的蛮人。”
世渊讶异地看着我,始终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的还有我自己,我感到无边的恐惧与后怕,可是理智仍在倔强地一点点将我拉回,残忍而无情地告知,始作俑者,确实是我。
记忆在渐渐浮现。
“唔……看起来很精致,不像是伊舍的刀。”
那天我看了阿壁的短刀,还小心拔出掂了掂,刀柄稍沉而刀面极其地轻,那种轻度不会是铁器该有的重量,除非……除非里面是空的!
还有赫哲的坚持。
“我要去这赏珍阁,把阿壁的短刀拿走。”
“我不准!阿壁将军是你下令杀死的,你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我绝不能让他唯一的遗物被你拿走!”
“阿壁的尸骨,被我焚烧成灰好好安葬了,你保管的这把短刀,必须物归原主。”
原来记录着朝中重要信息及战况部署的书信情报,就藏在阿壁的短刀里。
赫哲啊赫哲,你处心积虑从我手里要来了这把刀,处心积虑地筹划着攻打中原,却还要瞒着我,骗着我,不让我起疑心,情愿和你走。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世渊见我出神,满脸的焦急,“你到底怎么了!为何要说是自己!”
我不知如何向他解释才清楚,却见莲大人驾马狂奔而来,“上马,去追琴郎阁!”
“以后有机会,我再和你说。”我慌忙告辞了世渊,握住莲大人伸出来的手,与他一同往琴郎阁去的方向追。
“他们刚出帝都不久。”
“怎会行动如此缓慢!”我惊疑。
“帝都城外有结界,我们不一定能追上。”
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这一去,不知道有几成胜算。
驾马至宫门,莲大人立刻亮出了陛下给的特赦令,御殿守的官兵们慌忙让开,尘嚣在马蹄后高高扬起,此行决绝无期。
暴雨突然倾盆而降,打湿了衣衫,打湿了眼眸,打湿了生死未卜的前路。手机用户看鬼域皇妃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658.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