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饭碗,顾名思义,饭碗乃铁所铸,坚硬异常,难于击破。如今人们通常将其意延伸,指一个好的单位或部门,工作稳定,收入无忧。
长期以来,“铁饭碗”一直为传统的北方人民所羡慕和追求,若捧得此碗,从此便可衣食无忧,生活幸福。捧不得此碗,便意味着颠沛流离,生活困苦,一生不得安宁了。
因此,雷莉入编绝对是件大事。不仅使她暂时忘却着同事的冷眼和此前一切的不快。更关键的,她已经拥有了传说中的铁饭碗,并且还是在经济强省大gd!
当然,更为之兴奋的远远还不止她。
在老家,当母亲接到雷莉入编电话后,居然毫无征兆的一下倒在地上,开心的打了几个滚儿。随后爬起来去超市买了十几斤糖果见了左邻右舍就发,嘴里自豪的解释,
“我闺女,莉莉现在可出息啦,在gd学校入编了!”
“嗯,对!以后旱涝保收吃国粮了!”
“那当然,gd啥工资待遇,我和他爸加起来都没有现在莉莉一个人挣的一半多!”
在一片赞许和羡慕中,母亲回了家,她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拨通了雷莉的电话:
“莉莉,妈忽然想起来了,咱现在入编了,也就是没啥愁的了,可以考虑个人问题了,嗯!找个漂亮小伙,生个漂亮大外孙,我和你爸身子骨还硬朗,可以帮你带,不影响你们事业!刚才出门看见你初中同学张谨了,人家孩子3岁了……”
挂了电话,想着母亲兴奋的样子,雷莉不由乐了。其实嘛,文子论外形还是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她开始第一次幻想和文子的未来,想像中一丝丝的幸福扑面而来,正在这时,文子来电话了,话筒里传来那熟悉又兴奋的喊声:
“雷莉,你知道吗,现在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文子你在哪呢?”
“我在我们超凡国度的房顶上,你听见没有,我要叫全世界都听见!”
“快下来啊,注意安全!后天我们补休,我去看你,看看你的超凡国度!”
本来大周日的加班监考,心情就很差。收了试卷回到办公室就看见兴高采烈的雷莉在接电话,这叫朱泰安的心情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冷嘲热讽般地说:
“呦!这么兴奋!是不是觉得自己入编板上钉钉了?”
雷莉听罢,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默不作声的放下手机。
见雷莉不出声,画家朱泰安更加得意:
“别高兴太早了,你入编要公示15天,你就每天烧香吧,这几天最好不要出现举报电话,要不竹篮打水一场空。走喽!星期天还他妈加班!真晦气!”说完收拾东西,离开办公室。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雷莉的心情败坏到了极点。感到一股难忍的心痛,令她眼里淌出无奈、委屈,痛苦的热泪。她不知所措,焦躁不安,恍惚间走出办公室。
可出了办公室,她更慌了,脑海里不停地盘算,会不会出现有人举报的问题,朱泰安那话什么意思?难道他要举报我?妈妈不会白开心一场吧,自己付出了那么多,难道真的一场空吗?对!打电话给林永基。
雷莉跑到操场一个无人的角落,拿出手机,慌乱地按下了号码。
开始的时候,林永基一口咬定要她放心,公示就是走形式,不会为难人。但雷莉说如果有人举报呢?林永基沉默了几秒,像是安慰又或是给自己壮胆:“丢!谁敢告?”
挂掉电话,雷莉才发现不知不觉自己竟走出了校门。四下望去,一片凄凉,她凌乱了。
忽然电话响起,一个未知的号码映入眼帘,她顿时一惊,难道是纪律委员会?,忐忑地咬牙按下接听键,一个文雅浑厚的声音传来:
“林小姐吧!我是老蔡啊!上次佛山宾馆一起吃饭的老蔡!”
虚惊一场的雷莉叹了口气:
“蔡先生您好,您找我有事吗?”
“你心情好点了吗?”
“还可以吧!不好也不坏!”
“那一会一起吃个饭吧!出来走走对心情好的!”
“不用啦,谢谢您,今天监考,中午学校安排了午饭!”
电话一边的老蔡顿了顿,继而语气加重:
“雷小姐,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会以为这就是你的世界。”
雷莉表情一下子僵住了,默默地站在原地,嘴唇微微地哆嗦着。这时起风了,风吹过无奈往事,在空旷的操场久久低徊,像她此时内心的叹息。
“那好吧!”
一辆黑色宾利从佛山大道向北穿行而过,把雷莉带到一个叫大浩湖的地方。
大浩湖是绕水而建的休闲度假村,占地逾20万平方米,以水而胜,湖面面积200亩。在2003年还没有完全开发,只有18洞国际标准高尔夫日夜场和国际标准与休闲一体的卡丁车赛道。是富人周末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渔人码头上,雷莉吃了各种成语般名称的粤菜。除了贵,味道一点也比不上它们的名字。倒是饭后在老蔡的指引下坐船上岛观鸟,叫她紧绷的神经得以缓解。
这天下午,雷莉有幸第一次打了高尔夫。以前只是在电视里见过的这项高雅运动讲究居然那么多。打球时,一只手必须戴上质地柔软的薄手套……更令她头疼的居然还有那么多的规则。
教练老蔡告诉她,高尔夫,一个表面简单和沉闷的游戏隐含了极其深奥的哲理。一场球18个洞,走完这个过程就好比人生的缩影。它与人们追求财富的过程非常相似,要打出好成绩,除了有基本的素质和击球技巧之外,关键在于是否有良好的心态和平和的情绪。
见雷莉丝毫不感兴趣。休息片刻后,老蔡带着她走向卡丁车赛道,时间已近黄昏。
“雷小姐,会开车吗?”
“不会!”
“那我们选个初学者赛道,你试下,其实很简单,左脚刹车,右脚油门,这条赛道比较平缓,但对第一次的你来说也是艰辛的,我陪你一起,跟着我!”
那是雷莉第一次开车,虽然安全措施全副武装,但心里还是不由的紧张。轻轻地踩下油门,车子启动了。她跟在老蔡的后面,老蔡边引路边回头大声的喊:“加速!对!注意左转,转的时候放慢速度,对!很好!慢慢刹车,走啦!加速!”
跟了一圈下来,雷莉慢慢熟悉和掌握了要领,很快跟上了老蔡,就在追上的一瞬间,老蔡一个加速,很快又将雷莉甩到了后面,不服气的雷莉狠踩油门,跟了上去。马上到弯道,老蔡提前减速,当雷莉意识到要减速时,情急之下居然忘记了用哪只脚!两辆车狠狠地撞到一起。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他俩狼狈的走出赛道,惊吓过后雷莉开始埋怨老蔡为什么忽然减速。
老蔡看了看雷莉,微笑着说:
“当你不能控制别人,就要控制你自己,赛车和做人一样,有时候要冲,可有时候必须要学会停!你要慢慢体会!”
“您说话太有深意了,我好像懂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我感觉雷小姐,你今天的心情也不太好,那天送你回去后,黄老师和我说了你遇到的办公室危机,还没有过去吗?”
“我很紧张,我担心有人使坏,我的努力就全白费了!”雷莉语气淡淡的,有些忧伤。
“你记住!无论事情怎么发展,结果或许命里早已注定,已发生的就是一切,无论你改变还是不改变,都是如此,你愿意努力,这很好,不过,剩下的你也要接受。”
“不!我绝不能输,我输不起!我不!”雷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老蔡淡淡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
“人啊失意的时候,就当老天给的长假,这个时候就应该好好享受假期。当突然有一天假期结束,时来运转,你的人生也就真正开始了。”
“可!可我不需要假期,我为入编付出太多了。不早了,蔡先生,送我回去吧!”说话间雷莉的头微微低着。
佛山的夜如此美丽!车子已经开到的佛山大道上,宽阔的马路上车水马龙,老蔡看着一边落落寡欢的雷莉轻声道:
“雷小姐的心结在哪里?我觉得你说的入编只是表象,或许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我只是想叫父母过的好点,他们这辈子为我付出太多了,我真的努力了,真的……”说着雷莉的泪水掉了下来。
“你看,雷小姐,你又哭了!”
“或许我怎么努力都不会像你和你朋友们那样光鲜,我再努力都只是个老师,你们一餐饭,一场球就比我一个月的工资还多!”
“光鲜?雷小姐,我们不过是外表光鲜罢了,就像这座城市,佛山!嗨!其实哪里都一样,即使是台北,sh这样的国际大都市无非就是个舞台,人们总是把焦点放在镁光灯照射的地方,于是人们所看到的,就是华美壮丽绚烂澎湃。对于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面藏满污垢,甚至有腐烂的躯壳……”老蔡感慨道。
看着雷莉低头不语,老蔡长叹一口气:
“雷小姐,倒是你啊,简单,执著,苦就是苦,开心就是开心,有时候,我渴望像孩子一样的生活,高兴时可以毫不掩饰地笑,悲伤时可以无所顾忌地哭,可以快乐地去唱,可以率真地去画,可以用一颗童稚的心去感受生活,可以用一双清澈的眼去观察世界。但现实的我早已忘记上一次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了!”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蔡先生,我真的很累!一个人出来打拼太难了!”
“我们快到南海啦,早点回去休息吧,雷小姐,你应该有更好的方式开始新一天,而不是千篇一律的在每个上午都醒来重复前一天的事情,小小年纪就看见了自己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摸样!”
天空下起了小雨,透过被雨淋湿的窗玻璃,雷莉看到一连串的路灯以及街上行驶的各种车辆,这些静止和移动的灯光在雨中扭曲着,若隐若现,就像她未知的未来。她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模糊的泪光中,她好像看到文子的眼睛,那眼睛俊朗得犹如梦幻,闪着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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