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谖怔了怔,眼里迷惘一闪而过,登时反应过来,整个人立马严肃起来,偏头看了眼白白,他握紧小拳头,脸上满是愤然。
察觉到她的视线,闻一白扯着她袖子,表情委屈。
闻谖伸手在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上呼噜了几下,把小孩安抚下来,才看向谢鄞年,道:“你的意思是,这些鬼魂在无意识靠近我们?”
说完她又顿了两秒,神色复杂,正色道:“是气息泄露?”
谢鄞年淡淡的“嗯”了声。
他之所以被称为万鬼王,就是因为他能驭万鬼,万鬼追随。
即便他这会儿实力并未完全恢复,那些鬼魂还是会在冥冥之中受到这股力量的牵引,缓慢但坚持不懈的靠近他。
而鬼魂附庸带来的阴煞之气也会加快他的实力恢复。
谢鄞年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垂下眼睑,道:“长平郡此地阴煞之气极重,不仅是尸傀造成的,你要多注意他。”
“知道了。”闻谖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尖。
确实是她疏忽了,她没料到这个鬼王的破体质这么多事。
怪不得这一路遇到的鬼魂那么多,把她累得够呛。
闻一白攥紧拳,又松开,反复了好几次,黑眸黯了黯,下定决心道:“娘亲,我会好好控制自己的,不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会早早地离开她身边。
谢鄞年掀开眸子觑他,并未说什么。
到目前为止,他周身的怨气并不是特别重,估计记忆还没恢复完全。在最重要的那一段记忆想起来前都是安全的。
闻谖奇怪的道:“为什么会给我添麻烦?”
她笑着眯起眼,用双手揉搓着他胖乎乎的脸蛋,说道:“你是我的小孩,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会是麻烦呢?”
闻一白眼睛霎时变得湛亮。
名为喜悦的心情涤荡在胸腔内,在他混沌的记忆里开出了热烈,且澎湃的花。
不过只一瞬他又有些丧气的垂下头,他记得的,他就是个麻烦精。他走到哪儿,哪儿就会出事;亲近谁,谁就会倒霉。
成为万鬼王之前的那段日子他记不太清了,但后边却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至今回想起来,也仍觉得寒意彻骨。
他记得那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田埂上,恰好碰到一对年迈的夫妻,便好心带他回了村子。
这对夫妻有一个儿子,征兵至今未归,田地里的农活都是两人干的。
于是为了报答他们,他决定多留几天替他们干点活,反正他已经无处可去了,起初一切都是正常的,夫妻俩也很高兴。
直到他发现这对年迈的夫妻卧床高烧不退,浑身冒起红疹,而后大夫诊断出疫病。
疫病很快就席卷了整个村子,包括人到鸡鸭鹅畜,再到各种作物,除了他。不管他怎么做,都没办法挽回这对老夫妻的性命。
村子里原本待他和善的村民纷纷唾骂他,说他是灾星,给村子带来了灾厄。
也就是这个时候,村民发现了他不是活人,他是没有心跳的,是异类,是他们所恐惧、所忌惮、所厌恶、所要驱除的妖孽。
如果说他们的眼神就像把刀,刺开了他所有的粉饰太平。
那玄师的到来,才是彻底让他认清自己的利刃——这场疫病是他带来的,好心的老夫妻因他而死,村子也因他而承受无妄之灾。
——因为他是鬼王。
——所有的鬼都会臣服于他,他到村子之后,没有注意到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么多鬼里,有一只疫鬼。
他头一回清楚认识到,他不再是那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苏小少爷了。
苏云胤已经死了,和苏城一起死了。
晴朗的好天气再也不属于他。
……
闻一白只感觉心口忽的一窒,继而涌现的是前所未有的迷茫,苏云胤已经死了,可他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变成鬼王的?
为什么他死了,苏城也跟着死了?
脑海里所有破碎零散的记忆只能拼凑出成为鬼王的事,却始终无法回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就像是那块记忆被人剜走了。
“白白?白白你怎么了!”
“白白你醒醒!”
熟悉的嗓音忽然响起,还带着几分焦急。
……白白是谁?是在喊他吗?
过了好半晌,他才迟钝地想起来:哦,白白是在喊他,他现在叫闻一白,喊他的人叫闻谖,是很疼他很爱他的娘亲。
闻一白这才被拉出了漆黑的回忆,恍神间,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脸滑落,他伸手捻了捻。
湿湿的,还有点咸。
哦。
是他的眼泪。
闻谖急得方寸大乱,整个人被吓得小脸苍白,不管她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就像是被魇住,丢了魂。
闻一白只呆愣地望着前方,甚至连呼吸都一度暂停了。
谢鄞年抓住她的手指,阻止她用灵术,语气严肃道:“你别动,他这是陷进回忆里了,贸然出手只会害了他。”
闻谖手指在发抖,和抓她的手一样冰凉。
她张了半天嘴,唇色惨白,哑着嗓子道:“可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这样啊!”
刚才还好好的,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变成了这副模样,而她还束手无策,连帮他都做不到。
“你喊他。”
谢鄞年将她整只手都包住手心,终究是不落忍,看着她轻声道:“闻谖,你喊他,喊他的名字,你把他喊回来。”
“……对。”
丢了魂,那就喊回来。
闻谖赶紧揽着闻一白小小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地喊他,不知道喊了多久,喊得嗓子都干了,才察觉小孩有了动静。
只见他呆愣麻木的神情微微动了动,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掉下来。
分明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闻谖却仍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压抑的悲伤,那么害怕,又那么绝望。
……他这是想到了什么,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闻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细细密密的疼,让人喘不过气来。
“白白别怕,娘亲在这儿呢,”闻谖伸出手替他擦去那些眼泪,“白白别害怕,娘亲帮你把坏蛋都赶走好不好?”
擦到一半,一只手指忽的碰到她的手。
闻一白极慢地眨眨眼,手指捻了滴眼泪放进嘴里,小声地说道:“眼泪是咸的。”手机用户看家有萌宝,玄师娘亲甜又野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81046.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