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僧衣的少年僧人踏步而来。
脚步于门前停下，一归微微垂下眼睑，单手执于身前，成色沉棕的佛珠串在细手腕上格外显眼，朝里稍稍躬身。
小和尚的眉眼似乎长开了些，个子向上蹿了一个头，清瘦挺拔。
一归抬眼看向谢鄞年，颔了颔首，说道：“尊者，苏城的位置家师已经告知于小僧，此行便是特意前来知会的。”
“……慧觉方丈是怎么知道的？”闻谖愣了愣，转头和谢鄞年对视了一眼。
这类天机很难获取，除非是……闻谖猝然睁圆了眼睛，语气满是不可思议：“慧觉方丈他现在身在何处？”
“家师已于昨日长辞于世。”
一归面上看不出悲喜，双眸微微阖了一下，便道：“家师临终曾说命数如此，能为苍生而献出一份力就足够了。”
谢鄞年神色是如出一辙的冷淡，眸子半眯着重新扫了眼四周，眼里有一点出乎意料。
段越有些意外地怔了几秒，说道：“节哀。”
闻谖沉默下来，想起那日过门不入而没见到慧觉方丈的那次。
以他告诉自己爷爷尸骸所在地的这份恩情，她本该亲自去拜访方丈大师的，没想到那日所说的下次，竟变成了永隔。
和爷爷当年猝然离开，再也没回来陪她吃饭一样。
谢鄞年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后颈，望向一归，淡声道：“既是命数那便不用多言，苏城的位置所在何处？”
闻谖只觉微凉的指腹摁在脖颈上，耳尖倏地就红了，后颈那一片霎时爬满了疙瘩。
接着又在他手指娴熟的揉搓下缓缓消失。
“苏城，便是长平郡。”
“！！”
一归眸色清浅，低头扫了眼脚下的土地，说道：“长平郡就是当年的苏城，长平二字于长乐平安，为的是消解这片土地上的怨气。”
赐予长平二字，亦有安抚亡灵之意。
苏城之灾迄今千年，可这片城池里的亡魂却没有一人离去，至今没有安息，他们一直在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他们的世界里。
段越听完皱起眉，问道：“长平郡的人怎么会没受到影响？”
消息过于震撼，闻谖有些迟缓地眨眨眼，身体反应得比脑子快，手指在飞快地掐算，原来长平郡竟是苏城，难怪。
一归轻轻摇了摇头。
手指捻着佛珠，慢声道：“家师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苏城虽在此地，可却并非时时刻刻都能被感受到存在，只有偶尔才会出现。”
“是结界。”谢鄞年忽然开口道。
闻谖惊讶地抬头看他，问道：“谁下的结界？不虚山君？”
话刚说完，一归就看向她，素来没什么波澜的眼神倏地动了动，颇为圆润的眸子微微睁大，眼里冒出几分诧异。
段越：“……”离谱。
不虚山君，不虚山君，她就知道不虚山君。
谢鄞年嘴角噙起一抹好笑地弧度，捏着她的后颈回道：“若是的话我早就该察觉了，这应当是小白当年自己下的结界。”
“结界设置得并不巧妙，却胜在力量浑厚，以阴制阴，反倒是压制了此地的阴怨之气，把苏城护了起来。”
千年来他都不曾发觉此地阴气异常，也算是疏忽。
小白的实力倒是比他想的要强一些。
闻谖啊了声，垂下眼睑，用脚踩了踩地面，闷声问道：“是成为鬼王之后吗？”
如果她记得不错，成为鬼王的那段期间他的意识一直是混沌的，即便是这样，他也在第一时间护住了生他养他的苏城。
以至于一到长平郡，小白的状态就不对劲，也是因为……回到了故土吗？
谢鄞年垂眼看她，不轻不重的嗯了声。
千年的小白他还有些印象，那时候还是称鬼王更准确，鬼王是个小少年——这的确让他很是意想不到。
而最令他记忆深刻的是，小鬼王见到他一共就说了两句话，音色清亮，显然还未到变声期。
第一句：“我不想害死他们的。”
第二句：“我感觉得到你很厉害，你能让我再见爹娘他们一面吗？我想和他们谢罪，都怪我识人不清。”
彼时，小鬼王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四周充斥着漫天阴气，所到之处万物皆了无生机，他见到他的时候，正蹲在田埂盯着一株死去的稻谷。
这股阴怨之气不仅远超人间所能承受的范围，阴阳失衡，故而他才从沉眠中苏醒。
更超出了人体承受的程度，可小鬼王却安然无恙，并未爆体而亡。
而那个精心设计将他炼成鬼王，为他淬体的人，方方面面都把握得炉火纯青，正如他所想，鬼王为祸了人间。
鬼王体质特殊，不死不灭，留在人间反而是祸患。可那时与幽冥的通道早已关闭，只能将他暂留人间关押，这一关就是千年。
谢鄞年在心里冷嗤，反倒是又让人盯上了一次。
“那我们要怎么进入苏城？”
段越伸手迷茫地按了下心脏，从听到苏城二字起，心脏便有轻微的刺痛，他抿起唇，强行忽略掉这种感觉。
话音落下，他和一归的目光同时望向闻谖。
论起对小白的了解，他们这群人当众惟有与他朝夕相处三载有余的闻谖才最有可能知晓。
“古籍记载曾见过苏城的人把苏城称为鬼市，”一归思踌片刻，抬眼轻轻看过去，“而后世记载，就把鬼市又称为酆都。”
酆都，亦称之为鬼都也，常人不能见。
玄术界一直也在寻找酆都，却并无人知晓这酆都，便是当年大火烧尽后的苏城，也就是如今的长平郡。
闻谖默了半晌，指尖摩挲着手心的青骰，说道：“若禁制当真是白白下的，那想进去的人，必须得到白白同意。”
白白这孩子打小就机灵，人贩子遇上他也说不准谁贩谁。
“但他现在并不想见我们，不然也不会自己跑了，我们不一定能进得去。”她扯了扯嘴角，摊手，苦笑一声。
闻谖懊恼地捶了捶头，只怪自己为何没有看住他。
段越眉眼间闪过一道戾气，嗓音极沉，冷嗤道：“进不去，那便强行撕开一道口子，进不去也得进去！”
“……”
闻谖准备好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先被段越的话惊到了。
她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这不是她亲哥，这是白白他亲爹，如假包换的那种。
一归垂下眼，轻声念道：“阿弥陀佛。”
“他的实力尚未恢复，记忆极易混乱，在牢固的结界经过千年的时间也会被磨灭五六分，凭着本能去判定敌我。”
谢鄞年淡淡的开口：“要进去不难，难的是如何将他带出来。”
闻谖偏头瞥他，他倒是和她想的一样，她点点头道：“白白若是实力恢复，那我们必须尽快带他回谢家。”
万鬼臣服倒还是小事，所行之处疫病不断才是大事。
更何况还有谢蜃那伙人在虎视眈眈。
闻谖转头看过去，直直地看向段越，触及到他冷若寒霜的表情，顿了顿说道：“事不宜迟，今晚，今晚我们便进苏城。”手机用户看家有萌宝，玄师娘亲甜又野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81046.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