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麻喇姑颤颤巍巍地起身,海月忙要上前扶一把,苏麻喇姑不让她搭手,而坚持自己起身,站定了,才转过身来,慈眉善目地笑着。
“十四福晋向老奴请安,老奴怎敢当?”苏麻喇姑边说着,引了海月去寝殿,自个儿坐了,又让海月随意寻个位置坐,不必拘谨。
苏麻喇姑细细看了她一会,说了声“是个俊模样的”,温和从容的笑容很快拉近两人的距离感。
海月这边凝视着苏麻喇姑,很容易想起她现代的奶奶,一样是这么仪态从容,不急不躁,好似定海神针般,让晚辈安心。
许久,苏麻喇姑细声笑道:“格格可知老奴为何要见你?”
海月茫然,宫女正掀了帘子进来,上了茶,又往炉子里添了迦南香,方退了下去。苏麻喇姑也不急着说什么,只道是海月一路过来费了些汗,不必忙神,先吃盏茶。
苏麻喇姑屋里一样是这季最新的六安瓜片,与德妃宫中的无异。海月跟着她细细吃了一盏,宫女们又添了一盏,还端上了果脯瓜子,一溜的鲜花糕点。
苏麻喇姑让海月不必拘谨,自顾先吃起了糕点,“你们小姑娘应该会喜欢这些零嘴。”
海月也不客套,取了一块掩帕往嘴里送,苏麻喇姑满意笑道,这是老祖宗在时最喜欢的一道紫萝花糕。
海月差点噎住,被“老祖宗”仨字吓了一跳生生吞了下去,还好没失态。
苏麻喇姑忍笑掩帕,“吓着格格是老奴不对。”
“苏嬷嬷见外了,您亲自给我做糕点吃,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海月笑着又取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嗯?”苏麻喇姑薄唇含笑,看向她的眼神愈发意味深长,“格格怎么知道这是老奴做的?”
海月狡黠道:“佛曰:不可说。”
苏麻喇姑“噗”笑道:“格格是个有趣的人儿。老奴也不再拐弯抹角了。”
见苏麻喇姑要说正事,海月也跟着正色了起来,收起了方才的俏皮,正襟危坐悉听她吩咐。
苏麻喇姑沉吟了许久,想着该如何说起,海月看她面露难色,想是什么事为难了,但也不急不慌,只等苏麻喇姑理了清楚。
时间又过去了一会,苏麻喇姑才缓缓道来:“当年老祖宗弥留前,好似预见了今日种种,说了一些话,老奴过去想不明白,直到格格回京,方才想通一二。”
孝庄文皇后留下了什么话?跟她有关?海月心里变得突突的。
苏麻喇姑又说,老祖宗当年自知命数不久矣,要她留意将来宫里出现的不寻常女子,并告诉那名女子“既来之则安之,从哪儿来自会回哪儿去。”
海月闻言吓了一跳,差点儿失控,袖口下的手抓紧了扶手。
苏麻喇姑看她神情,便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叹道:“老奴虽然不知道,老祖宗给格格留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听老祖宗口吻,她是盼着格格好的。”
“老祖宗……”海月一时语塞,痴痴地看向侧面墙上孝庄文皇后的吉服画像出神。
苏麻喇姑又说:“如果老奴猜得不错,格格也许并不是格格。对吗?”
海月又是一颤,下意识地盯上苏麻喇姑。苏麻喇姑却用和煦笑容劝她卸下了警惕,“格格别怕。老奴既然请了格格来说话,就不会加害格格。”
“苏嬷嬷……”海月愈发坐不住,试探性地问,“难道您……您也是……?”
莫非苏麻喇姑也是穿越者?海月心想这也太奇怪了,宫里竟然有两个穿越者!
苏麻喇姑摇摇头,含笑道:“非也。老奴只是在格格身上看到类似老祖宗的影子。”
海月又是不解,苏麻喇姑又说,她只是从听来的只言片语中,感觉海月的气度和学识,并非是寻常大家闺秀。“其实,老祖宗年轻时也同格格一样,常常语出惊人,说出一些让人费解的话。”
苏麻喇姑说得隐晦,海月立刻明白了,她是想说,那个时代的孝庄是穿越者!她用她的学识、超脱那个年代的心胸和气度,助力三代帝王守住大清江山!
而对比孝庄,同样为穿越者的她,实在是汗颜,既没有叱咤风云的能力,又没有值得后世称颂的功绩。历史上的十四福晋平平无奇,她海月又何德何能敢和孝庄文皇后媲美?
苏麻喇姑劝她放宽心,而她早已接受了穿越的现实。
“文宗在世时,老祖宗暗里献策不少,离间崇祯和袁崇焕,劝降洪承畴……到了顺治爷,老祖宗计退多尔衮阿济格等人,不辞辛劳……老了,本以为颐养天年,为了当今圣上,又再度殚精竭虑……”
苏麻喇姑悠悠说着孝庄文皇后的丰功伟绩,双目噙着热泪,那满怀崇敬和佩服的神情,写满了对孝庄文皇后的怀念。
海月静静听着她说起那段惊心动魄的历史,似乎明白了过来,自己也许穿越到了一个平行时空,一切并没有完全遵循着她所熟知的历史发展。
良久,苏麻喇姑收起了情绪,回到原来的平和,温声问她:“格格认为,皇上的几位阿哥如何?”
海月道:“嬷嬷这话,我不大明白?”
苏麻喇姑让她但说无妨,海月说了几位阿哥各有所长,人品行事都各有千秋。苏麻喇姑又问:“那格格认为,他日谁能坐得了那个位子?”
海月愕然,苏麻喇姑问这话不怕掉脑袋,她还想活命呢!因而一时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终说不出一句瓷实话来。
苏麻喇姑早有预料,知她顾虑,反笑道:“格格担心什么呢?在我这儿,还没人敢做隔墙耳。”
海月又是沉默不语,苏麻喇姑轻叹一声,“老祖宗说的不错,格格是个稳重识大体的。老祖宗还说,虽然是强人所难,但有朝一日,还希望格格从中斡旋。”
海月尴尬一笑,想反问苏麻喇姑,她何德何能,哪里够扭转乾坤?
“格格,老奴该传的话也传到了。今后哪怕你做不到老祖宗这般,但也请好好照顾自己,老奴是希望你好好的。”苏麻喇姑又是一声长叹,唤了门外两个宫女,让她们把海月送出门。
海月深深地福了一礼,又看了一眼苏麻喇姑才退出去。回归了平静,苏麻喇姑起身,慢慢走到孝庄文皇后的画像前,看着画像上的人容貌犹新,无限感慨,“格格,希望她能明白你的苦心……”
却说离了苏麻喇姑的住处,海月一颗心就沉甸甸的,心神不宁,怕耽误了时辰让温宪和若光久等,加紧了脚步前行。
没到绛雪轩时,远远地就看见温宪身边的鹂诗眼巴巴朝她这方向张望,见到她时,鹂诗忙小跑上来,道是十二福晋、十三福晋和温恪公主也在里边,让她斟酌着应对。
海月会意,向鹂诗道了谢,遂一同进了绛雪轩。
“我来的竟晚了。”海月抿嘴淡淡一笑,向温宪和温恪两位公主请了安,又不咸不淡给碧心行了礼。
若光拉过她坐了,笑道:“可不是呢?方才一进门就远远瞧着两位天仙似的福晋,遂一块儿吃茶谈天。”
“都是打小的姊妹情分,今后又是妯娌,别那么见外,还像以前姊妹相称即可。”十二福晋出身名门,浑然受过好教养的姿态,加上她本就生得有如瑶草琪花,说起话来让人觉得连声音都像是瑶池仙乐。
海月在原主的记忆里捕捉着,才发觉自小到大,只跟碧心是手帕之交,其余人等几乎没有这般深的交往,十二福晋富察氏便是这样的泛泛之交。
“富察姐姐还是这么平易近人。”海月笑着朝十二福晋点了点头。
碧心在一旁不做言语,温恪公主本就年岁不大,宜妃保护得好,也没见过什么夹枪带棍的唇舌之争,现下却也察觉海月话里有话,碧心面色不悦。
“温恪,你不是说宜妃娘娘还等你回去吃莲子羹?”温宪想了想,找了借口,让鹂诗将温恪送回翊坤宫,免得待会海月一个暴脾气上来,吓着温恪。
待温恪走后,碧心才阴阳怪气说了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犯不着玩那套言语游戏。”
她爱对号入座,海月却不跟她急,悠悠品着茶,嗑着瓜子,就是不搭理她。
碧心反而落得唱尴尬独角戏的局面,更加不悦。若光见状,想了一想,转移了话题,“还没恭喜碧心妹妹弄瓦之喜,听说小格格在妹妹房中养得白白胖胖、聪明伶俐,妹妹打理家事尚且对孩子们尽心尽力,真是能干。”
碧心皮笑肉不笑地受了她的恭喜,不觉昂起了头,有些骄傲地用眼神朝海月的方向挑衅:“虽说只是庶女,我们家十三爷却很重视,一落地就抱我房里,我这个嫡母自当亲力亲为。”
海月仿佛没看见碧心的眼神杀意,淡淡一笑:“你接下来还是想想怎么过了太子妃那关吧。”
碧心面色僵滞,眼看就横眉嗔目就要发作,十二福晋忙插话笑道:“碧心妹妹别怕,嫡母养育子女天经地义,太子妃娘娘处事公正,必会向着妹妹的。”
“是呀,瓜尔佳福晋不识大体,还敢拿这事去叨扰太子妃娘娘,那才是大不敬!”碧心身后的侍女莲歌,早就不满海月一进门就总是寻主子的晦气,忍不住嘟哝了一句。
莲歌这话一出,立时所有人都静静看向碧心,连一直旁观好戏当“吃瓜群众”的温宪都微微蹙了眉。
碧心脸色阴沉得难看,冷声呵斥道:“掌嘴!”
“福晋?”莲歌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珠子看向主子。碧心虽为转头,但其僵硬的背影,赫然说明她已经很不高兴了,莲歌只得伸出手连连往自个儿脸上打了几个耳光。
温宪这会儿才开口:“丫环不懂规矩,带回去教训便是了,别在宫里喧哗。”
“皇姐的话,我记下了。”碧心竭力让自己熄了怒气,但是这茶真是吃不下了,寻了个借口就愤然离席。
若光叹气,无奈看向海月:“她也不易,你又何苦处处挤兑她呢?”
“我哪里挤兑她?”海月反问,完全不肯接这个锅,“她敏感多疑,眼里认定我不对付她,那么我就是喝口水都有错。富察姐姐你评评理,进门到现在是我主动挤兑她吗?”
十二福晋哭笑不得成为和事佬,不知这其中恩怨为何,只得跟着若光一道劝海月,“若光说的也没错,碧心确实不容易,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她置气了。”
温宪“噗”笑道:“海月本就没错,这是大度容忍。”手机用户看十四福晋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8167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