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棠华被软禁在承乾宫侧殿,太子不顾阻挠强闯承乾宫,佟佳贵妃大怒,与其对峙,引来康熙。最终的结果,便是太子也被软禁在毓庆宫。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康熙迟迟没说到底怎么处置朱三太子一家子,乾清宫的高压紧绷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海月这日又被德妃叫进宫,她做好了挨批的准备,哪知德妃见到她并没有责怪她,只说:“王氏要见你,你去承乾宫吧。”
“额娘?”
德妃摇摇头,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是皇上准许的。放心过去吧。”
海月径直去了承乾宫,见过佟佳贵妃,遂被宫女领着去了偏殿。
王棠华蜷着身子抱膝坐在床角,被“吱呀”开门声吸引注意力,见到海月,一张含着笑着薄唇轻启:“十四福晋来得真快。”
海月在床沿坐下,端详她苍白清癯的模样,长叹一声:“这样的结果就是你想要的?值得吗?”
王棠华只是浅笑着不语。海月让暗香出去守着,王棠华才慢悠悠开口:“为了家人,你说值得吗?”
“你们在江南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海月静静看着她。
王棠华显得很从容,不慌不忙的,说朱三太子一生有两大遗憾,其一是太听话抛下崇祯帝独自逃开,另一遗憾则是没守护好妹妹长平公主。
“祖父已身患绝症,只想回来为家人上一炷香,这是他的心愿,哪怕飞蛾扑火,我和叔叔们都会帮他达成。”王棠华苦涩地笑着,笑得那么悲凉,那么无奈。
前明皇族,在这世道是当局者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便康熙仁慈,满朝文武又会如何看待?
海月失笑道:“那这么说来,你爷爷真是自私!全然不顾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最要珍惜的。”
王棠华心想,谁说不是呢?可他们怎能容许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独自进京呢?
“这些年追捕我们的人从来不断过。爷爷唯一的疏漏便是让儿孙行明王室字辈。”
海月轻叹着听了一出悲剧,收拾了心情,复而问:“你找我来,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王棠华满眼的歉疚:“我骗了你,利用了你,你还愿意帮我?”
“这不是你的错,是时代的选择。”海月笑颜撇过脸,让她先说说有什么心愿。
王棠华低头轻抚着尚且平坦的肚子,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海月静静等着她准备好了开口。须臾,王棠华泪中含笑,请求海月帮帮她,让康熙同意留下这个孩子,放过家里其他的妇孺。
“十四福晋,皇上那么疼你,你的话一定有希望帮我的。”王棠华改为跪的姿势,重重在床板上磕了个头,“我父亲早逝,叔叔们都跟着爷爷被抓,家中只有婶婶和姊妹们,不会对你们造成威胁的。”
说罢又是一阵捣蒜似的磕头。海月忙制止她:“你别这样,身上还怀着孩子,别动了胎气。”
“你说的我办不了。”海月无奈摇摇头。朱三太子啊,她何德何能可以说服康熙?
王棠华仍抱有希望,求着她:“只求你帮我试上一试,成与不成我绝不怨你。大恩大德来世定当结草衔环相报。”
“我想想吧。”
海月轻轻松开了手,让王棠华保重自己,转身离开侧殿。
门口的暗香早就揪了一把汗,可算把主子盼出来了,急得很。
佟佳贵妃身边的宫人又来报,说是李德全正在殿外候着,来接十四福晋去乾清宫回话。
海月和李德全碰了面,李德全也是面色凝重。一路上,忍不住想问,又不敢问,到了乾清宫门外,李德全却看似突兀地说了句:“十四福晋,孝诚皇后的忌日快到了。”
海月心中了然,李德全深意一笑,遂打开乾清宫门,让海月独自进屋。
“不用行礼了,过来吧。”
康熙低头批阅奏折,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海月来了,搁置朱笔,让海月到旁边坐下说话,问了几句王棠华和她的谈话情况。
海月不安道:“皇阿玛,儿臣以为,王氏前明遗后的身份并非她自主选择,此番魅惑储君,究其根源也是孝顺而至。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王氏罪无可赦,但儿臣还是斗胆为她求情,希望皇阿玛念在她一片孝心和怀有身孕的份上,饶了她一命吧。”
康熙不怒而威,直勾勾盯着海月,把她看得一颗心突突直跳。好长一段时间过去,康熙忽地笑眯眯道:“这些日子弹劾毓庆宫的折子一封接一封,要朕处决王氏的谏言也很多,可就你一个敢为王氏求情,你不怕朕生气吗?”
海月心中一喜,恭敬地佯作福身姿态,回道:“要真的追溯起来,王氏到底是因为儿臣才攀上太子,皇阿玛要处罚儿臣,儿臣决无异议。皇阿玛贵为天子,要为天下臣民考虑,有诸多顾虑,儿臣只是一个普通女人,考虑的远不如皇阿玛周全。”
康熙“呵呵”笑了起来,夸她有仁义之心,果然没看错人。
“朱三太子该不该杀,相信皇阿玛心中早有定论。儿臣愚见,王氏腹中是太子爷的血脉,将来落地了可抱由太妃们养育,做个闲散宗室,将来与前朝再无干系。而太子爷是未来储君,经此一役,想必是脱胎换骨,今后待人处事会更上一层楼,何不将此事看做一场考验呢?”
海月是揣度了康熙的想法。如果康熙要杀王棠华,早就动手了,没必要让佟佳贵妃亲自照料,还每日送上安胎补品。至于朱三太子和他的儿子们,基本上是逃不过了。她能做的,也就是为王氏争取一下。
为了一面之缘,并不值得。而今宫中流言四起,她和胤祯早就摘不干净这事,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坐实到底。
果然,康熙常常叹了一声,捋了捋胡须,又问:“你可知道和硕恪纯大长公主的事情?”
海月略思量后,点点头道:“知道。三藩之乱,额驸吴应熊及其子吴世霖于京师处以绞刑……”
康熙眼底波兰平静,声音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悲戚:“为君,朕不得不杀他们;为侄,朕始终对不住恪纯大长公主。”
“儿臣明白了……”海月顿觉悲凉。这就是皇室的无情。贵为天子,也有天子的难处。
康熙闭上了眼,双手愈发快速地捻着紫檀木佛珠。“王氏一介妇孺,朕不会要她性命,但是她必须出家,一辈子不得踏入皇城。她余下家人……只要隐姓埋名,不再出来兴风作浪,朕便网开一面。”
海月起身跪下,重重磕头行了一礼:“儿臣代王氏谢过皇阿玛。”
“海月,去看看苏嬷嬷吧,她提出要见你。”末了,康熙让她跪安出去。
海月心事沉沉地出了乾清宫,李德全带上了门,小走了两步,宽慰她道:“十四福晋,奴才觉着,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海月苦笑着抬头看着天空,兀自呢喃着:“李公公,你说人活一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李德全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奴才愚钝,答不上福晋的话。不过奴才知道,自个儿这一生的意义便是尽心伺候万岁爷。”
海月侧过头,朝他一笑,烦请他安排小太监带路去苏麻喇姑的佛堂。
苏麻喇姑早已备好了茶水糕点,燃好了清香,就等着海月过来,一见她进门,便笑着招呼她过去。
海月微微福了身,坐到苏麻喇姑对面,捧起她方才煮好的茶,浅饮一口,直夸茶香四溢,很是醉人。
苏麻喇姑温和笑着:“这回的事情可过去了?”
苏麻喇姑所说的事情,海月猜到了,微微挑眉道:“一切万岁爷的主张,我不敢妄言。”
“皇上有他的难处。八岁登基,擒鳌拜,平三藩,统一台湾,驱逐沙俄,北征塞外……皇上太累了。”苏麻喇姑叹气着,一副在心疼自家孩子的表情,终是于心不忍。
海月无从安慰,只好笑道:“皇上很了不起,他做了寻常帝王做不到的事,是千古圣君。”
苏麻喇姑略加宽慰,内心颤动,舒然道:“我猜想,你应该是为太子和王氏求情了。对吗?”
海月颔首。苏麻喇姑再度陷入回忆中,说起柔嘉公主,说起恪纯公主,说起孔四贞公主……那些年一张张年轻活泼的脸庞,让她多么欣慰。
“赫舍里皇后是皇上发妻,那些弹劾太子的人,还不如你想得到这一层。”苏麻喇姑戏谑笑着摇了摇头,又为海月添上一盏茶,说起通贵人。
海月心一凛,却听苏麻喇姑叹道:“以通贵人肖似赫舍里皇后的那张脸,加上接连诞下皇子的福气,必定引来赫舍里一族的忌惮。老祖宗当年也是不得已啊,她至死耿耿于怀,弥留之际一直说着对不住通贵人……”
“可索额图自作聪明,辜负老祖宗的心意啊!”苏麻喇姑喃喃道,“他以为这些年皇上不过问通贵人接连丧子之事,便可嚣张行事。皇上也是心寒了……”
海月劝道:“嬷嬷莫要伤心,太子爷会没事的。”
苏麻喇姑收住了伤感,含笑道:“太子这次能逃过一劫,往后更要如履薄冰了。”手机用户看十四福晋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8167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