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下,严麾便重返了大理寺,只不过并未恢复官职,只一句戴罪立功,全权负责这竹林白骨案件。严麾听闻是安宁王举荐,心中便已经料定,这人心里大概是存了拉拢的心思,困境中雪中送炭的人总是让人难忘恩情,最容易让人感动得一塌糊涂,忘了送炭人到底是真情还是有意为之了。安宁王越是这样,严麾对自己在他那里的估值越是好奇。
严麾踏入大理寺那日艳阳高照,碧空如洗,这样清透的天气,在冬日实在是罕见。孙大人一听严麾到了,带着大理寺大小官员竟然亲自迎接,从心里往外笑得像见了九天真神救苦救难的菩萨般。围观的百姓瞧了,不知内情,倒是会看风向的,只敢在心里正义高尚了一把,暗骂了一句“官官相护”,以后的日子里这项谈资倒是不敢放到明面上了。
大理寺大小官员差官听了那圣旨正一头雾水,严麾无官无职,也不知该如何听吩咐,见孙大人如此殷勤,当即便也跟着摸到了门路,连忙跟着热情恭敬起来。小玉瞧着这一副世态炎凉的嘴脸,心里阵阵冷笑,心道:“这副烂摊子,大概都盼能有人接了。前脚还叫脚着脚骂得正欢,这后脚便不要脸地贴上来了。”
小玉知道严麾盼着重返大理寺,并非是贪恋权势官场。只不过守着一颗为太平盛世留清白的心,他即便受了再多的委屈,也会放下,义无反顾接了这烂摊子。小玉瞧着严麾挺直的肩背,也跟着挺了挺腰杆,只觉得热血激荡,满心都是舍命陪君子的决绝,跟着他的脚步义无反顾扎了进去。
严麾接下这竹林白骨案,未来得及的整休,便亲自带了一队官差马不停蹄去了那竹林,十几个人、十几把铁镐锄头在竹林深处挖掘起来。
天气愈发寒冷,昨夜又是一场清雪,洋洋洒洒淋了个遍儿,林中的泥土已经冻得如石头般坚硬,朱荣轮动着铁镐,几下下去也不过是浅浅一个小坑。
“朱大哥,我来,你歇歇。”小玉见朱荣额头见了汗,大概是花了大把力气却没什么成效,有些垂头丧气。
“哪能,你一个姑娘家家。”朱荣搓搓了冰冷的手指,随手再手掌吐了口吐沫,“这事还得男人来。你去陪着大人就好。”
“严大人,挖到啦!挖到啦!”不远处有一个小差官,一锹下去在土中发现一截腿骨。众人放了手中活计围了过来,眼瞧着那截白森森的腿骨正斜插在土中,漏出一小半截来,小玉俯下身去,伸手将扒开泥土,小心翼翼取出腿骨,伸开手指丈量了一下长短,心里一重,“是胫骨,瞧着粗细和长度,想来是个孩子,不足十岁。”
众人一听,无不唏嘘,不足十岁的孩子,正是天真浪漫,受尽宠爱的年纪,还未还得及长大,便成了一堆无名的白骨,实在让看者心里生出十二分的不甘和痛惜来。
“妈的,杀千刀的。”人群终于有人忍不住,低声骂出声来,随着这声咒骂,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咒骂声在竹林里传了开来。
严麾命众人围着这截胫骨方圆十米范围内挖掘寻找这孩子的其他尸骨。
接二连三的尸骨出土,小玉都无比小心,将那白骨的浮土吹掉,摆放在席子上,拼凑了整身来。
“大人,这不对呀!”席子上的尸骨已经拼得七七八八,小玉指着这具尸骨,道:“这不是一个人的骨骼。我粗粗看了,这些骨头至少是五六个人不同部位才拼凑了这具尸骨。我担心这处还不知有多少尸骨?”
严麾瞧了这具七零八落的白骨,抬眼望着正卖力外挖掘的差官们,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一会还不知要挖出多少来?尸身白骨化,骨头里东西随着尸骨腐化便浸在泥土里,久而久之便会成了夜晚所见的鬼火。那路过竹林被吓得有些疯癫的村民曾说过,夜晚见了这竹林里蓝光点点,遍布各处,当时我便猜想,竹林中恐怕不止这几具尸骨。只是这一番挖掘,我没预计到居然如此之多......”
这一队人马,顶着寒风,在竹林中挖掘到了半夜,整片竹林的土地皆被翻了个遍儿,尸骨的数量粗粗估量已经达到了近百具,众人无不惊骇,没想到这片中直高洁的竹林长得如此茂密挺秀竟然是因为这数百具肉身尸骨滋养数年。
但凡尸骨经了小玉之手,都细细记录了挖掘位置,囫囵个地组成一具便裹了去,不觉间竟在竹林外排出数列,一眼看过去触目竟然,让人不忍侧目。
一阵风来,吹动那裹尸布,呼呼作响,严麾拢了了身上的披风,只扫了一眼,刺骨的凉意便从脚底顺着脊椎悄悄爬到了颅顶,循着血脉融入血液里。
严麾吩咐着熄了火把,竹林里霎时暗了下来,黑暗无边无际涌了进来,众人屏住呼吸,聚在一处等着那翻出的土里些许残留的磷火来。循着那磷火终于找到了最后几块白骨,这才松了口气,百具尸骨陆续运出林子,送往大理寺时,天光已经放亮。
严麾坐在竹林边儿,瞧着这片被翻得底掉的竹林,思虑万千,双手不停摩挲着手指,冬夜寒冷,这一夜寒风引发了手指上的冻伤,此刻正是又麻又痒,痛痒难挡。彻夜未眠让他的双眼微显疲态,愁容笼在眉眼上,一时间浓愁难化,翻腾着横冲直撞起来。
小玉瞧着那落寞的背影,慢慢踱了过去,伸出手来,重重压在他的肩头,“大人,也冻了一夜了,保重身子要紧,这一百多具尸骨还等着大人还他们一个公道呢。大家辛苦了一夜,也都等着大人呢。”
严麾转过身来,经过了这一夜不停歇地劳作,众人又累又冻,勉强支撑。小玉的脸颊也冻得绯红一片,呼吸间气息反反复复在散乱的发丝和睫毛上结了一片冰花来,身后的差官们个个疲惫不堪,衣襟散落,灰头土脸和着晨霜化成的水,模糊了一片,十几把铁锹经了这一夜挖掘大都已经卷了边儿,成了废铁,被人横七竖八扔了一地。
起早的村民路过竹林,见大理寺的差官在竹林里进进出出,叮叮当当翻找了一夜,心中好奇,便三五成群聚在一处瞧热闹。见到那竹林中竟然陆续抬出百具尸骨,吓得面如土灰,双腿发抖,不知怎么挪回家去了,更有好事者将这消息传扬开去,一时间这竹林竟被传成了鬼魅出没之地,再无人敢靠近。
三人成虎,积毁销骨,流言之力,亦可毁天灭地。
好巧不巧,景帝唯一的儿子,锦隆太子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病了,病症本也不重,可用了无数良药总不见好转,太子缠绵病榻,太医束手无策,竟瞧不出害了什么病?一时间深宫中便传出太子得了癔症,被鬼神纠缠,魂魄离体云云。更有人说得神乎其神,说是那竹林里的白骨冤魂为沉冤昭雪纠缠上了太子。亦有人说太子并未真龙,没有龙气护体才会被冤魂纠缠。手机用户看捕快小娇妻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86734.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