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海居 > 其他小说 > 瞿白鹿 > 六十八回:人间精神骨 梦中伤心人
    白鹿驾云挡住道黎的去路,没曾想,他没思量之下,脱口而出一句挡住了瞿白鹿接下来的话:“你也不在人世,仙人怎有族众!”

    方才看着道黎,白鹿才算第一回见识到了只听过未曾见过的人间的信义,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是信仰!可此刻道黎这句话太硬,太利,直刺到瞿白鹿心口上,前后穿了个通透,白鹿当即变了脸色。

    只见白鹿冷笑道:“我与你一般,亦是痴蠢货一枚。可我族人与人不同,若我天狐族有你人族之鼎盛,我何至于今日......”

    道黎话说出口已经反应过来,听得瞿白鹿这番话,连忙垂首行礼认错。想说什么认错的话,却是哆哆嗦嗦什么也说不出口。

    从夜空往下探看,有火光,有厮杀,有凄厉之声。

    可这些确确实实不是他一个道黎能拦得了的。

    人的命由人而定,国之运由众人而定。

    道黎非人,抵挡不住这难堪的命运。

    而方才所见的那些人,丝毫没有想抵抗命运的想法。

    白鹿看他也是难过,二人一路无话,一前一后回了涌泉山。

    话说自打回了涌泉山,道黎就将自己封在一处洞穴之内,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如此繁盛之国怎么就会沦落潦倒到如今的境地。

    一日

    两日

    一连三日不见道黎出声,不见他动上一动。

    这幅模样和白鹿当初何其相似。

    他想不明白,白鹿就帮他想明白。

    这日,城破......

    道黎心如死木,目光怔怔。

    白鹿一手拂开堵住洞穴的大石,让人将他从里面抬了出来。

    早先算好了有这一日,特特捡了这一日领他出去走一遭。

    她也不让旁人帮手,一手拎他上云。驾着祥云便往城郭疾驰而去。

    城郭之外,死尸无数,若是早一时半刻到这里还能听见尸体堆里低低的痛哀之声,此刻只剩了马蹄踏地声音入耳。

    白鹿不让他往城里去,逃离的人绝不会往城里去。

    云朵儿没走多远,就见到了另一伙逃离者。

    他们原先走走停停藏在附近的山林中。此刻正想趁着日落逃到小道上,往远处的城逃去。或许在他们看来,打仗的就只有这一座城而已。

    人是往前走着,马蹄声从后而至,还不待闪躲,只听前方马蹄踏踏,想是后人迎前人,生生叫他们赶上了。

    众人行至面前,为首跨匹黑马的将领一句话也不多说。

    大刀哗啦抽出,眼见将落。

    慌忙之间,为首一人慌忙跪倒在地:“我并非中华之人,我我我我乃是......”

    话未说完,刀光一闪咔嚓一声头颅应声而落,鲜血喷溅数尺。拿着刀的手又将刀举到其他人面前:“你这一众杂货,连自己身上的血都不认,毫无血气,不如不活!”

    举刀便砍,这群人刚刚见到头子这般举动已然呆愣,此刻哪里还想别的,本能的能跑就跑。

    他的刀刚举起来,前面的几乎都跑掉了。只剩一个年未弱冠的小儿郎,站在他面前朗声道:“我身为大宋人,岂可死在你刀下!大宋国灭,我杀不得你,亦不能受辱,此刻便随我大宋而去!”

    说罢从一旁的尸体上抽出腰刀,顺着脖子一抹登时倒地。

    骑马那人见状让人随手抓了一个走匪回来,询问了这小儿郎的来路。只听那人道:“从有名望的人家里绑出来的。”

    “这样的人是不能留的,要你这一众里多几个这样的,这大宋我国即便想取也取不成。”

    说罢用刀指着地上的小儿郎的尸体朗声道:“哪个都不要动他,其他的全剁碎了。”

    瞿白鹿拎着道黎,冷冷看着,道黎起初还有些挣扎,直到听了马上人的话,才真正是丧了气。

    瞿白鹿见人都走光了,那些魂魄一个个的出了窍,便松开手任由道黎从云端上摔了下去。她要去收一个灵魂,那个孩子很适合留下来。

    那个小儿郎正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尸体。在其他的魂魄随风乱飘的时候,他如钢铁一般站立在地面上,凝视着自己的尸体,口中不断:“大宋亡了......没了,什么都没了。”

    白鹿起了私心,面前的两个人拥有一样的东西。她想借这东西安慰道黎。

    道黎从地上爬起来,他明白瞿白鹿要做什么,便先走上前去跪下道:“仙君......道黎知错了,这孩子......”

    “虽然另有旁的法子,可他这死读书的脑子里浑浑沌沌只有这一个想法,这便是你们的气节...若是活着就留存于世教导众人,若是死了就再不能言语,不能行动。他如今虽然死了,但仍可以让他留下,留在五达观不比白白死了强么?这个孩子...看你能否带出来了。”

    那个小儿郎看着他二人,道黎称是起身,白鹿轻瞥了他一眼便走了。

    身后传来道黎同他说话的声音。

    人,得活得明白。

    许多人都曾想过自己为了什么而活。

    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他们自己的使命,或许很多使命在人本身的眼里看起来是轻若尘埃的,可是有些轻若尘埃的事情往往会改变某些进程甚至改变结果,所以人才要带着良心的活着,为的就是尽量不使自己的行为成为改变好结果的恶因。

    “人,得活的明白。仙君,我那时还是懵懂中有些似明似不明的意思。”道黎道。

    “人心有所依傍是好事,但是去了人身,只论清修,你那份依傍就要换个念想了。天界不留不忠之仙,自然和你有一样气节的仙人多一些,但二者的气节却是不同的。你忠于大宋,我忠于天界忠于天狐一族,若说忠,到了你我都是忠于自己的本心。”

    历史翻涌起来的尘土笼罩在他的眼前,他道:“可仙君当年说的也对,历史之车辙碾压过国界,齐秦燕韩赵魏齐国界不存,然后是我大宋国界不存,蒙蒙间发觉,许千百年后真如仙君所说。”

    “存在的自然有存在的理,不一样的国对国民有着同样的责任,谁都想把资源攥在自己手里,占据的资源越多,自家人过的相对就越好,只是众人忘了,所谓英雄并非是创乱世者,而是灭乱世者...你也莫要多想什么,当初你遵本心而活,到如今你仍是遵本心而活。

    道黎一叹,多年来许多事,算是算不清的。

    白鹿笑道:“明朝有位王先生,若论终于本心,绝对算得上一顶一的人物。”

    道黎点头称是。

    “我想着即便是过些时日人间你也莫要去了,这段时日你便在观里好好修行,或是再跟着卫琉之多学些东西,前些时日琉知已经去了逐风观,你也应是知道的。”

    道黎道:“仙君,我自然是愿意学的,但只不想往天上去,就在五达观,很好。”

    白鹿道:“随你,罢了,你且去罢,以后闲事琐事莫要问我,若想留在这免不了时时看管着。”

    道黎称是,行礼告退。

    过了二日。

    第三日傍晚,道黎差遣五达观众人收拾临近几个洞府的时候,从一个地窖里翻出来几坛子千日醉,还有几瓶融纱醉和桃花酿。

    道黎拿了几块白帛裹着,他心里明白,旁人送的瞿白鹿必定不会饮用,上次留松拿去的那两斗笠杯里的茶原样未动被小童拿下了山,最后还是自己和灵栾一人一杯喝了。

    他将这些酒挑选出来,到了选酒壶的时候又犯了难,看看羽觞觉得好,看看公道杯也觉得好,这两个刚刚放下,手边又碰到了转香壶,灵栾见他左挑右拣定不下,便把新得的几个酒器拿了出来。

    并递上一个犀角杯道:“不如用这个?”

    道黎瞥了一眼那犀角杯道:“何曾见过仙君用这些皮肉角的?不可不可,你手边的那是水晶杯?”

    灵栾道:“是。不过是否有些平常了?”

    道黎接过水晶杯,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水晶杯里放上这酒,显得好看。仙君最喜欢的那小盏也是这样薄薄透透的。就用这物件吧。”

    灵栾瞧着水晶杯道:“那小盏单是喝融纱醉的时候才见仙君用......而且这物件装不下许多吧。”

    “施个法不就得了,装下一坛也行啊。”

    说话间把一坛千日醉先倒了进去,这一坛倒完,手刚放到旁边的融纱醉上时忽又思量:坏了,倒多了,这多了也不好。仙君也不爱这个。

    想到此间他忙停了手,对灵栾道:“不忙,等喝完了再送去就是。”

    说罢,拿起玉石托盘,自将水晶杯送到了五达洞府。

    白鹿这几日都在看五达观这些年的账目,听他在五达洞府外说话,便叫他进来了。

    一抬头正看他捧着托盘,托盘里放着一水晶杯,千日醉的香味悠悠从杯中飘来,白鹿一笑道:“怎么想着送水酒来?”

    道黎一本正经道:“仙君三日未出洞府了,也没吃什么。”

    白鹿一笑淡然道:“往年我三月不出门也没见你们急啊。”

    “往年仙君都是在永寒洞中修行。”

    白鹿将账目往旁边一方,拿过水晶杯道:“罢了,左右总是你有理。”

    一听白鹿说他了,道黎的性子又犯了:“怎底是我有理呢仙君你明明就在五达洞府里三日未曾出来了永寒洞也不见你去你也不修行明明是实话来着怎又能怨怪与我说我有理。”

    他一急起来说话就没有停顿,一口气把几句话说完,白鹿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倒不是她不愿意听,而是他一急起来说话的语速就会变快,快的难以分辨他说的究竟是什么。

    故而白鹿就算细细的听,也只能分辨出几个词而已。

    他说完了话,自觉无礼,脸色又白了,支支吾吾道:“我未有忤逆仙君之意。”

    此刻见他如此情状,白鹿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毫不在意,知道他是个无坏心的,便一笑缓声道:“你还怕忤逆我么...罢了,我未曾听见那些,你去吧。”

    他见白鹿这么说,便有些不大好意思,瞧了瞧瞿白鹿。

    白鹿抬头又看了他一眼。

    道黎一愣连忙称是,低头后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悠悠闲闲的样子:“是,那我便去了。”

    眼见第三日又要过去了。天边的那轮红日渐渐落寞,这夜从天幕上爬上来,遮掩住白日里的热闹,越发显得众人寂寞。

    洞口呜咽之声渐起。

    刚刚停歇了的风又要起了么?

    洞口的那两株桃树也被掩埋在黑夜之中,总是分辨不清哪一枝是哪一棵树的枝桠,细长纤幼的是种在枯桃树之中的那一棵树么?总是开出很浓郁的嫣红色的那一棵树?

    白鹿站起身来细细瞧了瞧,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还是分辨不清啊。”

    说话时端着水晶杯又饮了一口。

    瞿白鹿饮了千日醉,就这那小小的水晶杯,一口一口的喝着,总想着喝完这一杯也就罢了,可没曾想道黎那个憨货没留住手,一坛子千日醉全给他倒入了这一个小小的水晶杯之中,这一坛子千日醉下肚,白鹿生生醉了一日。

    这一醉不自觉的就想起了许多事情来,想起了为何不愿回去仑者山,想起了亲人们,还有三师兄和逐风观外的云海,还有那个亘古不变的逐风亭...还有...马华光...

    白鹿想着:他的事要由我来了结,伤害他,让他心肠腹肚全都不带伤痕的疼痛,让他尝尽情字的煎熬,让他渡过此劫回到天庭。

    白鹿不明白的事情还是有很多。

    她静静瞧着墙壁上的竹影。

    情字么?

    什么是情呢?如同当日同他所言,相见时那难以明述的感觉就是情么?

    不止吧?

    这个字不止于他和瞿白鹿之间,包括白鹿和血亲,和族众,和同门,和观内人,哪一方没有情谊?

    若说起情谊,白鹿便稍稍有些明白了,明白怎么样才能叫他心肠腹肚皆有无伤之痛。

    无伤之痛,无外乎就那么几种法子。

    若是他有什么喜欢的,尽可能去催扰损害,若是他有什么钟爱的,尽可能去侮辱折毁,若是他有什么在乎的,尽可能去毁灭使其化作飞灰。

    这,便是无伤之痛了罢。

    这,不就是自己曾经受过的么?

    这,自己曾受过的怎么能下得了手让他尝一次这种滋味?

    白鹿眉头紧皱,却毫无法子。

    当年为了寻孔桃,曾和马王爷提及,希望借他之力,帮助自己寻得亲人。

    马王爷应下了,同时也提出了一个条件。

    情劫。

    帮助他经历这场情劫。

    白鹿再怎么不聪明,也知道这情劫不是个好东西。

    也知道,若想叫他顺利渡劫,自己需要做什么。

    这是白鹿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明明欠了他的情,怎么能去伤他?

    可是,她一人之力无法找到九婴那半个魂魄的转世。

    三师兄那时又已经被师父封在逐风亭下。

    二师姐也身受重伤。

    她找不到旁的人,找不到能够帮助自己寻回九婴的法子。

    故而,接下了这个令。

    ......

    也不知是想了多少事后,只蒙蒙觉察有一黑袍人在身边瞧了自己一时,自己挣扎之下半坐起身,朦胧之间还扯住他的袍子,威胁着要酒喝。

    不知来者是谁亦不知何时而返。

    只记得,酒还没要到,人就不见了。

    跑得比自己要快的多。

    石桌之上摆放着的酒已经悉数饮了下去,只觉得自己活了这样久,竟然今日才得以体会到甚底叫:昏昏晕晕蒙眼看景。

    比那:清清楚楚冷心行事。不知舒畅多少。想到此处瞿白鹿挣扎着站住了,倚在洞口的石壁上轻声道:“若是可以,宁愿不要这一生了,哪里还管他那许多鸟事。甚底天狐遗众,甚底天庭鸟事。不惹事,独自乐,喜得自在逍遥,仇?怨?谁来与我说一番?事!非!哪个不与我相干?怪只怪祖父!祖父你不该独留我,留我在此苦海难能善终啊。九婴、六壬、三哥、马王爷、华辰、孔桃、澄月,多年相识相知...如今倒怎底是好?一个接着一个...轮到我时,又是何时?”

    话越说音越低,最后那几个字全是咕哝出来的。

    昏沉之下,洞口的桃树也是飘摇着的。

    瞿白鹿这样想着,边想边笑,笑的眼前越发模糊,晃晃悠悠踱步到石榻边坐下,闭着眼坐了一时索性往后一仰躺在石榻之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浸到发丝中,略有些痒,略有些凉。

    要那样的对待他么?让他变得像当初的自己那般痛?

    瞿白鹿侧蜷着身体躺在石榻上,缓缓自语道:“人不是说醉了便忘了?怎还记得如此清楚。不提还好,一提,更清明了。”

    一个字一个字悠长的拖着调子从瞿白鹿的口中说出来。

    声音随着人起了变化似得,沉闷而散懒。

    也不知蜷曲着迷糊了多久,朦胧中听到风吹袍子的响动,哪里的风声?

    她因想起了太多,一时许多事情堵住了心窍,此刻竟心如死灰,想着趁了这个机会死了倒也好,故而动也不动,只将眼微微一眯,心里要瞧瞧是哪个不开眼的来与自己同赴阴曹。

    风刮得更紧了,洞内忽明忽暗,瞧不仔细,瞿白鹿只看见仿佛是一着暗色袍子的人,心里便不在乎,只将眼一合,隐隐听得风声里那人的呼吸声心跳声,慢慢的,自己的心跳好似与他的融在一起,一时只能听见一颗心的声音了。手机用户看瞿白鹿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8192.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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