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我都还记得那个冬天,还记得曾经初次见到洛雪的样子,只是不知多年过去之后,洛雪是否还记得我,还记得我们冰天雪地中的那次相逢。
那个冬天,我泛舟渡海从凡世红尘回到洛水之域,回到当初我和娘曾经离开的世界,记得当我踏上洛水之域的大地时,洛水之域正是大雪纷飞,天地苍茫,在苍茫的天地间,在纷飞的雪花中,在刚刚踏上洛水之域的大地之初,我看到了洛雪,看到了裹在千年雪狐裘衣里的洛雪一个人孤零零地站洛水之域的海岸边,在遥望着大海,遥望着隔岸的凡世红尘,神情是那么地孤寂落寞,眼中的忧伤却静水流深。
我想,如果没有遇到洛雪,我的生活应该就像我曾经所想像的那样,琐碎而安然,平凡且简单,就如同涓涓溪水一般浅缓绵长地蜿蜒开去,永远地静淌平流,波澜不惊。
我想,如果没有遇到洛雪,我的一生便不会经历那么多坎坷,命运也不用承受那么多悲重,而许许多多无辜而善良的人们,更不会因我而死去。
可是,我却还是遇到了洛雪,还是在那个大雪苍茫的冬天,在我踏上洛水之域最初的那一刻,在纷飞的大雪中,遇到了洛雪。
在以后的岁月里,无论时光如何流逝,世事如何变迁,洛雪初见时的样子,一直都萦绕在了我的脑海里,从不曾淡漠,更不曾忘去,每当冬天到来,当满天的雪花在风中纷纷扬扬飘落而下时,我穿着雍容温软的裘衣坐在王城恢弘空旷的大殿里,望着窗外飞扬的大雪,会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思念洛雪。
思念洛雪那无尽的孤寂落寞,思念洛雪那忧伤中的静水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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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雪同我一样,也是很多年前洛水之域那场战争的受害者,我和洛雪所不同的只是,当初娘带我去了凡世红尘,而洛雪却像我的妹妹幻一样,留在了洛水之域。
留在洛水之域陪伴洛雪一起长大的人,是洛雪母亲的奶娘,洛雪叫她姥姥,那场王族之战爆发的时候,洛雪还非常年幼,年幼得对那场战争几乎没有任何记忆,虽然那场战争是前所未有的声势浩大,但如果没有姥姥时常向她讲起,或许洛雪早就忘记在她的生命里,曾经有过那么一场声势浩大战争发生过。
时光流转,世事变迁,对于已经长大的洛雪来说,那场烟尘远去的战争就如同一个古老的传说,早已随着前尘往事,在记忆慢慢变得氤氲模糊,破碎支离了。
烟尘远去,往事不堪,当所有的记忆都已渐趋变得淡漠,变得模糊时,一个场景却在洛雪的脑海中愈加清晰明朗,鲜活生动起来,这场景便是当初洛雪与爹娘还有哥哥们分离的场面,父亲隐忍难过的面容,母亲悲恸哀伤的眼神,还有两个年幼的哥哥那惊恐不安的目光,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明生动,真切到几乎触手可及,仿佛在所有的流年光影中,洛雪的记忆永远被定格成了那一刻,永远都不曾改变过。
每当想起曾经与父母哥哥分离的场面,洛雪都会难过地泪流满面,她想念他们,但她却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洛雪曾问过姥姥,父母和哥哥们为什么会与她分开,他们又去了那里。
而姥姥告诉洛雪说,父母是为了躲避战争带来的灾难,才不得不与她分开,而分开之后的父母和哥哥,极有可能便是去了凡世红尘。
“那他们还会回来吗?”洛雪问。
“他们一定会回来的,因为这里有你在等着他们”,姥姥望着洛雪,这样回答。
在此后的很多年中,洛雪会常常来到洛水之域的海岸边,独自一个人站在波涛汹涌的海岸边面对着大海,面对着隔岸的凡世红尘,一个人整天整天地守望,守望着心中那份深深的思念,守望着父母哥哥们的归来。洛雪希望,当父母和哥哥们踏上洛水之域的大地时,自己会是第一个看到他们的人,因为在这世上,他们是洛雪最亲的亲人。
“她们是我最亲的亲人”每当洛雪这样说时,我都能看到她的眼中盈满了泪水,而当洛雪的泪水从她眼中滑落的那一瞬间,我想起娘临终时那苍白的面容和忧伤的眼神,我仿佛听到娘说:“梦,幻是这世上你唯一的亲人,你一定……”
然后,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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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水之域最初的三年,我是和洛雪一起渡过的,在所有我渡过的流年时光中,和洛雪在一起的三年,是我生命里最美好的一段光阴岁月,在此前或此后岁月中,无论有过怎样的惊心动魄或刻骨铭心,但与这段光阴岁月比起来,都会显得黯然失色。
在与洛雪一起的三年中,为了寻找幻,洛雪陪着我几乎走遍了整个洛水之域,虽然一路行来跋山涉水千辛万苦,但是我们却很开心,很快乐。
我们开心,是因为我们对未来怀有希望,我们快乐,是因为我们对生活有所期盼,如果生命中有了希望和期盼,那么无论身在何处,都可坦然面对所有的艰辛困苦,都可坦然面对所有的渐变和得失,而我与洛雪的希望和期盼,便是我们想要过的生活。
在很多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曾向洛雪讲我所在的凡世红尘,讲那里如诗如画的烟雨江南,讲那里桃花满陌的湖光山色,当然,在所有向洛雪讲到的事情中,我讲得最多的还是自己曾经最初的愿望——我想要过一种,平凡而安定的生活。
我向洛雪许诺,等我们找到幻之后,我便带她去凡世红尘,去凡世红尘寻找她失散的爹娘,还有两个哥哥。
“你说的是真的么?”洛雪仰起脸来,望着我问。
在午后明媚温暖的阳光里,洛雪的样子看起来仿佛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望着洛雪天真无邪的面容,我竟然有种恍若隔世般的幻觉,仿佛自己一瞬间回到了曾经的凡世红尘,回到了梦中的烟雨江南,我所向往的自由自在,我所向往的无拘无束,仿佛一下子都变得触手可及,近在眼前,望着洛雪干净无邪的面容,我有种潸然泪下的感觉。
我将洛雪搂在怀中,把脸深深埋进她的发香,轻轻地问:洛雪,如果将来找到你的爹娘和哥哥,你会不会陪着我在凡世红尘中住下来,过平凡而安定的生活?
洛雪没有说话,只轻轻推开我,仰起头来望着天边的流云,仿佛似有所思一般,直到过了很久之后,才慢慢收回了目光,然后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我的唇角,说“事情还那么远,还是先找到幻之后再说吧”。
然后洛雪抽回身去,看着我微微地笑,笑容是那么干净,那么明亮,如同阳光下的阳春白雪,纤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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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如同白驹过隙般仓促而短暂,当我与洛雪走遍整个洛水大地,再次回到当初我们相遇的地方时,已经是三年之后了,三年的光阴岁月,伴着记忆中的烟尘往事,早已在不知不觉悄然远去,而初遇洛雪的样子,却依然恍如昨日一般,在记忆中鲜明依旧。
只是,三年的光阴岁月,有些人和事,还是改变了太多,太多。
三年前,我从凡世红尘而来,孑然一身,毫无牵挂。
而三年之后,我与洛雪已是相执而立,决意相随了。
三年前,我与洛雪初逢洛水,素不相识。
而三年之后,再回到原来的地方时,我与洛雪已是心有灵犀,相濡以沫了。
三年的光阴岁月,改变了太多太多,一切都不再从前,不再当初,如果说还有什么没有改变,仍然让我保持着一如既往般的执著和不变,我想,那便是我寻找妹妹幻的愿望了。
三年前,我不远万里来到洛水之域,是为了寻找妹妹幻。
而三年之后,历尽艰辛踏遍整个洛水之域,我仍然是在寻找妹妹幻。
在三年的时光中,我和洛雪在洛水之域这片辽阔的疆域上,去过任何我们能去的地方,向每一个我们所遇到的人打听关于幻的消息,但是跋山涉水万苦千辛之后,我们却一无所获,没有探听到关于幻的任何音讯。
望着身边日渐消瘦憔悴的洛雪,我感到是那么的伤心和难过,我深爱的女子,陪着我不仅没有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而且连最基本的安稳都没有,虽然洛雪从没有向我抱怨过什么,但是看到她陪着我颠沛流离的样子,我总是陷入深深的自责而无法自拔。
曾经有过很多次,我都在想,当年许许多多的人都在那场王族之战中死去,而幻,我的妹妹,当时不过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又有多少机会能够在那场战争中幸存下来,像我这样茫无头绪的寻找,是不是在枉然徒劳!
望着身边消瘦憔悴的洛雪,我心中也曾有过放弃寻找幻的念头,但是每当这种想法在心中升起时,我的脑海中便会浮现出娘临终时那苍白的面容与忧伤的目光,我仿佛听到娘在说:“梦,幻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一定……”
我又怎能辜负娘临终前对我的期望!
我也曾想过,带着洛雪一同返回凡世红尘,在凡世红尘中帮她寻找亲人,但最终我却还是没有踏上归途,因为我不知道当我回到凡世红尘跪在娘的坟茔之前时,我该怎样向娘说,难道我就这样告诉娘说“娘,我尽力了,但仍没有找到幻,也打听不到关于她的任何音讯”。
我想如果这样说,不仅我不能原谅自己,就连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我。
因为,我辜负了娘对我的期望!
在夜深人静的晚上,我总是在做梦,梦中有青山绿水,蓝天白云,还有一望无际的草地,在蓝天白云下,从一望无际的草地远处,有一个头带着花环的小女孩正伸开双手蹒跚着向我跌跌撞撞走过来,嘴里喊着,哥,抱,哥,抱,……。
风过处,小女孩衣衫翻飞,裙裾飞扬。
然后,我便看到娘临终时的样子,我看到娘苍白的面容,看到娘悲伤的眼神,我看到娘在问我,娘说“梦,你找到幻了么?”
而我只能跪在娘的面前,泪流满面却无言以对。
娘看我的眼神变得是那么的失望,那么的难过,然后慢慢转过头去,娘不再看我,也不再和我说话,只用空洞的眼神望着远方,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重复着说,幻,这么多年来,你过得还好么,还好么,还好么,……。
两个画面在我的梦中轮流交替着出现,直到我泪流满面地醒来,醒过来之后,我看到清冷的星光下,洛雪正忧伤地望着我。
洛雪说:“梦,你又做噩梦了” 。
我抱着洛雪开始失声痛哭:“洛雪,我想我找不到幻了,我再也找不到我的妹妹了”。
洛雪把我的头抱在怀中,轻柔地抚摸我的头发,慢慢地说“梦,我们会找到幻的,你忘了你曾经说过,等找到幻后,你还要陪我去凡世红尘,还要陪我去找我的爹娘和哥哥呢”。
“可是,我们已经找遍了整个洛水之域”。
“相信我,只要幻还活着,我们就一定会找到她,然后我们再去凡世红尘找到我爹娘和哥哥,这样我们大家就可以在一起过幸福而安定的生活。”
洛雪的话虽然说的很慢,也很温柔,但语气中,却透露出一种沉沦般的毅然和决绝。手机用户看洛幻王情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8808.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