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去游湖的下午,三房的三小姐谢乐芳忽然找上门来,听说谢瑶英晚上要出门,亲自送了件三夫人手绣的披风来。
披风绣工精致,浓重的紫色镶银边,最难得的是没将那紫色绣的过于艳俗,而是华贵中带了一丝清雅。
谢瑶英看着谢乐芳有些忐忑的脸,便真心朝对方笑了笑。
女孩子最是心细敏感,谢乐芳作为三房长女,三夫人叫她过来,自然也是有试探自己的意思。
谢瑶英想起前世太子府有难,她长跪在谢府门前求救,无一人敢搭理她,唯独谢乐芳偷偷捧了碗热茶给她,还加之温声劝慰。
“多谢三妹。”
谢瑶英浅浅得笑起来,却不知这谢,冲的是前世的一碗茶,还是今世的一件披风。
谢乐芳看到谢瑶英眼中得真诚,总算松了口气,也笑起来,“大姐姐身子前几日才好了些,可千万得多注意着。”
谢从鹤升了学士后本就公事繁忙,若说往日,这府中只剩下一个夫人他肯定是要续弦的,可不知是因朱家的压力还是怎么,目前家里上下,也就以三夫人梁小慎为主母。
“三妹近来要帮着夫人料理府中事务,辛苦了。”谢瑶英笑道。
没成想谢乐芳一听了这话,连连摆手,母亲叮嘱过她,若是大小姐谈及“家中事务”,便一定要说:
“妹妹一个人可忙不过来这么多,还得长姐多操持。”
娘说,因为大姐姐本就是谢府嫡女,不可让大姐姐心里不舒服,或者生芥蒂。
谢瑶英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笑了笑,忽然没什么聊天的心思了。
“三妹回吧,替我多谢三娘。”
谢乐芳不知哪里惹了谢瑶英不高兴,挠挠头应声走了。
这个时候,谢瑶英忽然更加怀念起处处跟自己作对的谢如和谢乐盈来,没了他们,这偌大的谢府,便失去了唯一的人情味。
大家都像傀儡似的,你来我往的话中暗藏玄机,凭的没劲。
谢乐芳回到院子,如实同母亲说了与谢瑶英的交谈,三夫人梁小慎摸不着底,可是想想,应该是有些成效的,至少谢瑶英愿意与谢乐芳亲近了。
若是能与这个厉害的嫡女好好相处,那么自己的主母位置便是坐稳了。
三夫人心中有数,颇感欣慰的笑了起来。
谢瑶英叫连杏去厨房端几盘点心去三夫人那儿回礼,而后才拿出白天收到的帖子,带着小结一起出门赴约。
谢瑶英到了地方,看到杜绒后才知道,约自己的居然是那个酷爱给自己送点心请吃饭的人。
他坐在画舫里,桌子中上方照常隔着一层看似轻薄实则只能透出人影的纱,见谢瑶英到了,便淡淡得唤了声“谢小姐”。
谢瑶英腹诽,又不是女儿家,倒比女儿家还要注重自己的容貌,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她心里堵着气,便装作对他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来。
男子瞧着少女的模样,忽然轻轻笑了,“我叫瑜。”
他不说话时给人一种冷淡的感觉,说话时却让人觉得有些惊艳,声如碎玉落冰般清冷悦耳。
谢瑶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一个男子的声音惊艳。
她闻言,侧目看他,“什么瑜?”
男子却不答了,“姓氏是别人的,何必在意?”
看样子也是个大逆不道的。
谢瑶英端起面前的花酒抿了一口,花香沁人,酒意微醺。
“若我没记错,我与公子第一次见面,应该是江陵的灯会,公子猜灯谜赢了我舅舅许知珩。而后却又把奖品让给了我,还买了我与我舅舅吃饭的那一桌的账……”
谢瑶英顿了顿,像是认真发问似的疑惑看他,“公子是对我一见钟情?”
男子清风朗月般笑起来,“江陵是小姐第一次见瑜的地方,可那地方,却不是瑜第一次见到你的。”
谢瑶英套出了话,颇为高兴得托着脸。
“哦,不在江陵,那是在何处?”
难道是很久之前就暗恋自己?可谢瑶英自认为母亲去世后她便收了性子,甚少与京中贵女们往来,几乎除了偶尔出门采买,根本不可能又碰到外男的机会。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自己五岁之前入宫做五公主玩伴那回。
谢瑶英想到了下人们称呼他为“殿下”。
可宫中,几乎所有皇子她都见过,就算印象不深刻,她也知道其中没有一个是柔纱对面的男子。
谢瑶英总觉得面前这人身份交错纷乱,接近自己的目的也不是很明了,所以她决定一步一摸索的去试探一下,那样自己才放心。
这也是谢瑶英今夜发现约自己的人是他,却也没有直接掉头走的原因。
和他贸然断联系是无法的,不论这人是什么身份,皇亲国戚还是达官显贵,或者官职低微前途渺茫,他毕竟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且是个内藏“玄机”的救命恩人。
谢瑶英前世没听说过这么个人,不代表他就不存在,她尚且要扳倒裴景峤,若这人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那么与他交好也不是不可。
“谢小姐打量着我救你,是因为对你春心萌动,”瑜公子抿了口茶,浅浅笑道,“可为何觉得我是对你一见钟情,而不是长久得注视着你,从而日久生情才选择的救你呢?”
谢瑶英愣了一瞬,很快便接过话头笑了。
“当然是因为只有年少的爱意,才会如此赤诚、如此有魔力。”
瑜公子在轻纱后头挑了下眉,“这话说的,仿佛活了几十年的人似的。”
谢瑶英没所谓得笑笑,“那么您呢?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面目粗陋有疤痕,怕惊着小姐。”他语气清淡,仿佛谢瑶英随意一问,他也只是随意一答。
“是么,我记着您别院里的大夫,缝合手艺极好,我肩头的伤口,他便没留下什么难看得疤。”
这是旁边的下人们听主子笑得最多的一天。
“有些记忆对瑜某重要,自然得留下。”
谢瑶英心不在焉得点点头,举杯朝对面的人遥遥抬了下。
“不论如何,还是多谢瑜公子搭救。”
——
江陵。
此时城墙上的军务部里,谢如外祖父,也就是许知珩的父亲——许研。
正在观摩边防地图,沙盘制成的地图之上,放着道道木桩。
眼下一道红木桩子,正被许研的手,挪移到了地图上的江南边缘地带。
许研花甲年岁,两道白眉紧皱。
一旁坐着不少年轻将士,也是一脸凝重,屋内气氛凝滞。
“报!”一位士兵突然从城阶之下,急匆匆跑来。
“说!什么事!”许研没有回头,沉声开口。
“报告知府!江南大将军已到城楼之下。”
许研抬头看去,有些疑惑,“知珩怎么还在这里?江南那边……罢了,赶快将他请上来吧。”
“是!”士兵得令,连忙跑了下去,通传消息。
此时的谢如,早已下了马车,在江陵城青石板路上行走,兴奋异常。
城内行人络绎不绝,车马速度太慢,徒步与乘车并无区别,他也正好趁机欣赏江陵盛景。
江陵城内的人,大多包着头巾,腰间带着竹娄,街上的商铺也与盛京所开的并不相同,甚至街边巷尾,还有一些商贩在兜售蛇虫。
让从小在盛京长大的谢如,产生了一种置身于异国他乡的新鲜感。
街边路过的行人,也对谢如指指点点的讨论,谢如大摇大摆,面露得意。
只是才刚刚走出几十米,就有一位士兵背着长枪,火速跑来。
胡冲等人,听到有疾跑脚步声接近,面色一冷,手已握在刀柄处,缓缓回头。
“大将军!老……知府叫您去城楼上一叙!”
士兵人还未到,话声先到。
几人这才将出鞘的寒锋归刃,谢如脸上有些不爽,他还想趁现在,在这江陵城里四处逛逛呢。
没想到这外祖父竟成了拦路虎,这回肯定是逛不成了。
本就对外祖父家有意见的谢如,现在意见更大了。
从小谢家祖母就对他讲说,许家十分吝啬,这么多年了,他外祖父母都不曾来看过他们一次,对他姐弟俩也十分不喜,于是谢如自小也不待见他们。
许知珩听了通传,缓步从车厢里走了下来,淡淡道,“带路”。
胡冲几人将马车牵着掉头,跟了上去。
谢如站在最后面,脚下碎步挪动,眼珠滴溜溜转着,半晌大声喊道。
“许知珩,我能不能……”
“闭嘴,跟上。”许知珩冷冷丢回一句。
“我又听不懂你们说的那些,我去干嘛?你们都是大官,我是勤杂兵啊!”
谢如也不恼,连忙小跑到许知珩前面,倒着走路看向他。
“听不懂,也要听,明白吗?否则你以后,除了懂酒楼上那些姑娘几斤几两以外,还懂什么?”
许知珩冷冷扫了他一眼,将他拨到一边,“胡冲,把他提上。”
“是,将军!”胡冲大手一抓,如同提着小鸡仔一般,抓着谢如脖领,就把他提了上来。
“诶!诶!诶!我跟你说,你别跟我动手,激怒了小爷,有你好果子吃!”
谢如奋力挣扎,脸上都羞红了,“赶紧把小爷放开!丢不丢人!下面一堆小娘子看着我呢!”
胡冲面带揶揄,体型壮硕的他,不管不顾的提着谢如,径直朝台阶上走去。
“你!找死!以后我当了大将军……”
半晌过后……
“冲哥,冲哥!别闹了,我去还不行吗?”
谢如悬着身子向后一仰,回头竟看到,城楼下有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子,正对着他指指点点,更觉丢人,当即向胡冲求饶。
胡冲低笑一声,“好好好,下来吧,跟在将军身后。”把谢如推到了身前。
谢如一步三回头,脸上写满了不爽。无奈也只能跟了上去,心中想着自己记忆中那素来严厉的外祖父。
——哼,大不了我去了之后,装哑巴一言不发,那样就算你再不喜欢我,也没机会挑我毛病了。
机智如我。谢如脸上又重新装满得意,只是行走之间的姿态,变得收敛不少。
胡冲在侧后方看着谢如,摇了摇头失声哑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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