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务部里的圆桌边,坐的都是些边城军部大臣,许研坐在首位。
全因为他是江陵知府,而今日众人齐聚,谈论的便是江陵战局。
眼下由于盛京内乱而起的风波,消息不知怎的,被传到了越胡国。
越胡国大将军仲烈,率大军出征,打算趁着秦国内有纷争之际,攻城略地。
剑锋所指之处,正是动荡不断的盛京城。
而这个野心勃勃的计划,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征伐江南,这个秦国南大门。
本来他们早已将消息通传至京城,不知怎的许知珩才刚刚回来,还走了官道进了江陵,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众人心有疑惑,都在等着许知珩上楼。
毕竟强军高墙镇守的江南,若是一破,江陵更是没有抵抗之力,不需几日就会被相继攻破,秦国危矣。
如果说要是把整个秦国,比喻成一个瓶子,那么江南就是瓶口。
小小的瓶口,若是都守护不住,越胡国大军涌进,便可策马奔腾,尽情施展骑兵风采。
任江陵水路再多,官道便足够敌军施展的了。
众人心思忧虑之间,许知珩面色冷淡的走了上来,朝许研拜礼。
“父亲,您叫我。”
许研应了一声,“先坐。”
众将士立马起身,铠甲声震震作响,齐声喝道,“将军!”
“嗯,诸位也请落座吧。”许知珩点了点头,大步走了进来,坐在许研正对面的位置上。
胡冲几人则守在门外,没有进入。
谢如听见众人交谈,有些好奇,但没有进去,反而跟胡冲等人站在一块,侧耳听着。
“进来,谢如。”许知珩沉声招呼。
“谢如?他来了?”许研腾的起身,面露惊诧之色。
“对,父亲,我带他来边关历练历练。”许知珩淡淡回道。
门外的谢如,听到许知珩的招呼声,满脸苦笑,轻踮着脚就想开溜,把胡冲一把推了进去。
“诶诶!你!”谢如还没准备好,仓皇的一脚迈进了军务处。
出现在眼前的第一个人,就是白发苍苍的许研。
此时许研瞳孔微颤,向前走了两步,刚要伸手,却又扼住了脚步,将手臂不着痕迹的收回。
“你……可是如儿。”许研颤声说道。
谢如乍一眼看去,便知道此人定是他外祖父。
因为他眉宇之间,竟与此人有七成相似,但许研见到他的表现,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我……正是,我是谢如,你是?”谢如有些不自在的说道,眼神稍有回避,他明知道那是许研,故意一问,意在刻意疏远。
“那是你外祖父,还不跪下行礼!”
许知珩眉头一皱,大喝一声!
“知珩!莫要吓到如儿!”许研面红耳赤的喊了回去。
“父亲!谢如他本就骄横,见了自己外祖父,哪有儿孙不跪之礼?这样娇惯,只会害他!”
许知珩站起身来,大手一挥,义正言辞。
大将军许知珩,常年战场厮杀,与兄弟为伍,又怎会懂得许研此时“爷孙”相逢的微妙感情。
“你敢管我!”许研回头怒瞪他一眼,见许知珩甩手扭头坐下,这才回头笑吟吟的看向谢如,两步并一步,大步上前,抓住谢如的手。
“我是你外祖父许研啊,如儿。”
谢如见外祖父慈眉善目,心底划过一丝异样,又见一双暖和的大手握住自己,登时更不自在了。
但许研身份都已表明,此时确实该跪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祖父,且有旁人在侧。
“外祖父在上,请受外孙谢如一拜。”
谢如双手展袍,双腿一弯,跪了下来,连给许研磕了三个响头。
“好好好,好啊!呵呵。”
许研开怀大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连忙将谢如搀扶起来。
“好啊,如儿,你且站到一边等候别走,外祖父现在与将士们之间,有要事相谈,你且等等。”
许研招呼来一位手下,低声在他耳旁说了些什么。
那人急匆匆离去,许研朝谢如一笑,便转头坐了下来,面色恢复如常,开口道。
“知珩,江南那边的战事,你可是心中有数了?”
许知珩登时站了起来,满眼的不敢置信,“父亲,你说什么!江南战事?”
门外的胡冲几人听到,也瞬间冲到了门口,瞪大眼睛望着屋里。
“你不知道吗?我已经叫密探八百里加急,急送密报进京!”
许研神情激动,怒拍一下桌子,撑桌而起。
“坏了!!”
这句心声,划过在场所有将士们的心里。
——
几杯酒下肚,谢瑶英已经有些昏沉起来,路边有兜售花灯、面具的小贩吆喝,谢瑶英听见,便看向对面的男子笑道:“咱们既然来灯会玩,待在船里有什么意思?不妨我买两张面具来,咱两带上出去逛逛,你也不用怕被别人看见你的模样。”
瑜公子听见谢瑶英的话,没说什么,而是直接叫了手下去外面买了两个面具进来。
一副是黑色的修罗脸面具,一副是白狐面具。
谢瑶英伸手拿过那黑脸修罗面具,拿在手上很是满意,“谢谢啦。”
男人隔着纱看她,大约是因为喝了酒,那少女身上便褪去了方才的老气横秋,带上了同龄孩子应有的活泼感。
他将面具附在脸上,随着少女身后走出画舫。
盛京街头人群熙熙攘攘,灯火通明连天,仿若人间的星河。
走在这盛京街上,谢瑶英忽然想起从前做太子妃的时光。还是现在好,她想,做个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日子过得充实又无聊。
谢从鹤在京中,勉强算得上是仕途得意,年轻时有太仆寺朱寺卿提拔,老了之后女儿又得了皇上皇后亲眼,没想到又升了一茬。
前世腥风血雨的夺嫡之战中谢从鹤便是最为圆滑的墙头草之一,眼见太子失势,便快速攀向了另一边的裴景峤,虽然站队晚了些,可好歹成了后来裴景峤的近臣,显然溜须拍马的能力还是深得君心的。
这阵子府里的帖子来的不少,有的是感激她战乱时相救,有的是看着她“县主”的名头,也有的,是看着谢家步步高升。
不是今日赏花,就是明日游湖,谢瑶英恰好今日有了心情出来转转,没想到接的帖子恰好是那救自己一命的恩人的。
谢瑶英驻足在一个戏台子前面,戏台上演的是九子夺嫡,写那本子里的贵妃养了两个儿子,一个是亲生的儿子,蠢笨如朽木,一个是养子,身份卑贱却聪颖异常。
台下的百姓们呼喝着骂贵妃,说要那聪颖的平民皇子上台,百姓们的生活才有指望。
谢瑶英嗤了一声,这作戏本子的人分明是在影射宫中秘辛,愚笨的指的是太子,平民皇子指的便是裴景峤。
也不得不说那作戏本子的人好计谋,任何东西,仿佛加了“平民”二字,便让这些民众们异常兴奋,仿佛那人上了台,民众们的日子便会一改从前。
戴着白狐面具的公子走到她身边,面具后的眼睛温和而明净。
“小姐不喜欢这台戏?”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少女的脸红彤彤得,指着戏台子道,“这平民皇子当上君主后,加重赋税,酷爱打仗,把整个国家搞得生灵涂炭、乌烟瘴气,最重要的是——”
戴着黑修罗面具的少女声音越来越小,白狐面具的公子便只好俯**去听。
“最重要的是……他不是个好人!”
少女忽然气呼呼得转过头,两人的面具贴在一起,撞得一声轻响。
她呼吸之间的酒香与花香仿佛就在他鼻尖萦绕。
“你信不信?”
瑜公子良久得盯着她,点了下头,“嗯。”
谢瑶英好像高兴了些,忽然伸手拉住他的手,随着人流往放天灯那边走去。
她没注意到男子冰冷的指尖微颤了一下。
小结与杜绒跟在后头,一下子不见了自家小姐的踪影,急得团团转。杜绒看着那两人携手走开的,心中的震惊还没回过来,就听见旁边的小结问她看没看见那两个人。
杜绒哽了一下,而后“老实”地摇摇头。
殿下,奴婢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呀。杜绒心道。
被谢瑶英拉着看了天灯又看了河灯,她也没意识到自己拉着男子有多么不妥,过了好一会儿,感觉跑的有点冒汗才想松开手。
少女松开手的那一刹那,男子的手下意识收紧。
谢瑶英被拉得撞入一个清冷带着中草药香的怀抱,过了好一会儿,才懵懵的反应过来。
“你差点被撞着。”他淡淡道,而后松开了手。
谢瑶英回头,旁边有妇人拉着小孩子打屁股,赔着笑连声说抱歉。
“噢,谢谢……呕——”话还没说完,谢瑶英直接眼前一晃,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花酒其实没那么醉人,只不过她喝得多,被男人一拉一撞,一下子胃就翻涌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好些的时候,已经被人拦腰抱着走在回府的路上。
她脑子还不算清醒,只觉得被那温柔的力道抱的挺舒服,抬眼间,她看到男子刀削般的下颚。
也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她仿佛感觉两人认识了很久似的,忽然就想开口问他那个一直让自己困惑的问题。
“你,”谢瑶英打了个嗝,“为什么总是想请我吃东西?”
男人喉结在她目光的注视下微微滚动了一下,声音清脆而冷淡。
“因为,小姐也曾在瑜饥寒交迫时,给予过吃食。”
“吃的?”少女歪了下头,“什么吃的,多少吃的?”
“不多,一日三餐罢了。”
谢瑶英听的不明不白,但还是有些傻傻得笑起来,“这么说,你是向我报恩?”
男人没回答,气氛微冷。
“那你还得感谢我,给你报恩的机会,”少女喝醉后格外多话,简直称得上是喋喋不休,“若我死了,你还上哪报恩去?”
比如前世,这恩就没来的及在自己死前报。
“你死了,我就还你香火。”他淡淡道。
“嗯?”谢瑶英没听清,有些迷茫得看向那张白狐面具。
“瑜那时曾立誓,小姐赠我三餐,我便预备还小姐三年的饭食。”
谢瑶英眼中仍然迷茫,似乎在努力回忆自己何时赠过什么人三餐。
“若小姐故去了……那便,还小姐三年的香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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