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我带着哭腔叫道,“你他妈的就是专门换着法子害老子的!屁个心理暗示,分明就是有鬼嘛!你看,你看,这难道也是老子的心理暗示吗?”我把那颗带血的牙齿捧在他的脸前,几乎要按进他的眼睛里。
他的脸色变了变,伸手到我的掌心,将那颗牙齿拿在眼前仔细地看了看,说:“这不会是你的牙齿吧,我咋看它像你的那颗拔不掉的虎牙呢?”
我一怔,用舌头舔舔牙根,果然那颗困扰了我几年的虎牙不在了。为了进一步确认,我又伸进手指摸了摸,果然掉了,牙龈上面有些隐痛。拿出手指来,沾了一点血迹,看来确实是那颗虎牙掉了。
这颗虎牙是我八岁那年长起来的,摞在其他牙齿上面,除了难看就是不舒服,再没有任何作用。我尝试过各种办法想拔掉它,均告失败,而且因为这个,我吵着让父母带我去医院看,父母始终没同意。那时农村的孩子,牙上的毛病根本算不得毛病,俗话说,牙疼不是病,疼死没人问。
这颗牙就成了我的心病,平时很少放声大笑,怕人笑话,我甚至把我的忧郁和这颗虎牙扯上了关系。而现在,它莫名其妙地掉了,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呢?
此情此景,虽然有些诡异,但丝毫掩饰不住我的兴奋。
“哈哈,它掉了!”我大笑了起来,说,“它居然掉了!他妈的,你真是太神了!一颗杏儿就帮我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哈哈……”我抢过那颗牙齿,狂笑不止。今天的收获挺大的,那么多奇怪的事情似乎都有了答案,而且还无意中拔掉了这颗顽固的虎牙。
“别笑了,乐极生悲了可不好!”付金海说。
我们两个又从院墙上翻进了校园,走到办公室门前的广场上,忽然听到仓啷啷的一串响动,就像武侠电视剧里宝剑出鞘时的声音。我们两个同时吃了一惊,随着响声望去,飘扬的五星红旗正在急速下坠,那响声就是红旗滑动旗杆的声音。
我感到一丝怪异的气氛笼罩着我们,我望向付金海,向他征求着意见。
他咽了口唾沫,说:“没什么的,红旗本来就是用绳子拉上去的,绳子拴不好,就有可能掉下来。”
好吧,这个解释权且算作合理。
我们继续走,经过门洞时,忽然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接着是一连串的声音,好像很痛苦,又带着媚惑,在这暗夜里显得特别阴森。我们同时站住了,都侧耳细听,那个声音时而近时而远,时而高时而低,时而高亢嘹亮,时而婉转回旋,时而直白,时而朦胧,时而戛然而止,时而余音绕梁……持续了很久。
“你听到了吗?”我带着点恐怖的语气问。
“听到了!”付金海说,门洞里没有月光,但仍可以看出他的脸色惨白。
“是什么声音?”我又问。
“不知道!”付金海摇了摇头。
“是鬼吗?”我再问。
付金海没说话,原地打着转,试图要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终于他发现了什么,把耳朵贴在右侧的墙上。我奇怪,也学着他的样子把耳朵贴在了墙上,果然听得更真切了,那个女人的叫声歇斯底里,像是正在经历着什么痛苦的酷刑。
“声音会从墙壁里传出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在我当时认识中,绝对和见鬼有得一比,“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鬼音?”
付金海沉着脸,没说话,转身走到门洞的左侧,把耳朵又贴在墙壁上,听了一会儿,似乎没听到,指着右面的墙壁说:“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那间办公室是谁的?”
我想了想,说:“是教导主任姚斌的。”
“奇怪了,他并不住校,房间里怎么会有人?”付金海凝神说。
“就算他住校,他是男人,咋会发出女人的声音呢?”我说,“况且这声音分明就是女人要被杀了似的喊声,咱们走吧,这回是确确实实地见鬼了。我听村里的老年人说,半夜里听到鬼吼,千万别说话,否则就会接鬼音,那就必死无疑了!”
付金海却转出门洞,我也跟了出去,旁边就是教导主任姚斌的办公室,果然声音就是从他的办公室里传出来的,但是窗子上挂着窗帘,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是一团漆黑。我们到了窗台下,那声音就更大了,更急促,在这寂静的暗夜里透着一种慑人心魄的魔力,简直令人崩溃,我不敢再听了,也不敢说话,只用眼神示意付金海快点离开。
付金海对我的眼神却视而不见,他拿起了手,手颤抖了一下,缓缓地伸向玻璃窗,终于重重地敲了几下。咚咚咚,这个声音一起,那个女人的叫声立刻便停止了,夜空复归一片寂静,静得可怕。
我带着埋怨的目光望着付金海,心想你他妈的也太大胆了吧,这种事情也敢做?有心离开,但觉得不妥,毕竟我每次遇到凶险的时候,他从来都没退缩过。况且,我甚至不敢独自一人半夜走进宿舍,我怕和昨晚一样,一打开宿舍的门,就到了那片坟地。
或者说,我怕自己再梦游。
半天,屋里的那个声音又开始响了,只是低沉了许多,幽幽咽咽,如歌似泣。
付金海咬了咬牙,捏了捏拳手,然后又将拳头展开,使劲拍打着玻璃,啪啪啪,窗棂子也被震得哗拉拉地响。
他不仅拍打着玻璃,还大声叫着:“谁在里面?快出来!”
里面的那个声音立刻又停止了。
这次,再也没有响起来。
付金海大概觉得自己的行为让鬼都畏惧了,胆子更大了,继续拍着玻璃喊道:“别在里面装神弄鬼了,快点出来!你要再不出来,我们就要踹门了!”他用了“我们”,说明自己有恃无恐,至少不是孤军奋战。从这点上看,他也是有些心虚的。
他简直是吃了豹子胆了,我想着,吓得不敢声言。
隔了一会儿,就在我们一愣神的工夫,堵在玻璃窗的窗帘缓缓地拉开,像是舞台上的幕布,昭示着一场精彩的演出即将开始。然而这次的演出一点也不精彩,我们没看到舞台后面光怪陆离的布景,只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的头发从前额直垂下来,掩住了整个脸面;而她的脖子上悬着一根绳子,像极了我在杏园里看到的那个吊死鬼。
然后她冲我们招手,然后发出一种特别恐怖的声音,在电视剧里看过,那是一种标准的鬼音:“来啊,来啊……”
我被吓傻了,付金海也被吓傻了。我喊了一声:“走啊!”就在前面跑了,付金海也赶忙跟了上来。我们一口气跑进了宿舍,兀自心跳不止。我连衣服都没脱就钻进了被子里,身体抖个不停。虽然我不是第一次见鬼,但只有这次,我觉得最真实,最不容置疑,就连付金海都不能为我解释。
我看到付金海还没睡,坐在炕上望着窗外发呆,我问:“你怎么了?”
“她跟来了!”付金海颤抖的声音说,“他妈的,我相信你了,这个世界上有鬼!”
我看到他的样子更觉得害怕,在我的印象当中,他好像从没有被吓成这样,所以我猜测他肯定是看到了特别恐怖的事情。虽然我不想看,但是终于忍不住好奇,我也坐了起来,随着他的目光向外望去。
我看到刚才出现在玻璃后面的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缓缓地走在办公室的门洞里,走得极慢极轻,几乎看不到她迈动脚步,像是飘在云端;她的双臂向前伸着,似乎要抓住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我猜测,她想抓住的,肯定是我和付金海,或者说,只是想抓住我。手机用户看马童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9139.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