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平五十一年,先皇薨天,明王继位,改年号为康宁。
新帝继位不过一年,便广发圣旨,大选天下美女。无奈圣上残虐,入宫毙命者良多,此次选秀,明为充实掖庭空缺,实为满足皇帝私欲。
康宁元年农历九月初三,天道吉日,各地待选秀女,拜别族亲,远离故土,起身入京。帝怜众女,恐沿途各驿,思虑不周。特遣一十八名贴身内侍,亲临各城,负责各处秀女入京事宜。
那日,清风飒飒秋日暖,万里澄空碧云天。
薛灵芸一早就遣了身边的得力妈妈,领着一众奴仆,带着各色物件,去了方玊的小院。
众人在院外候了许久,也不闻里面有甚动静。魏妈妈一惊,遂叫了一个黄衫丫鬟上前叩了门。不过片刻,偃月就应声而来,起了门栓,敞了一扇院门。
偃月从中探头出来,见外面摆出这番阵势,凉凉道:“魏妈妈,今日来的好生早啊。怕我家姑娘跑了不成,平日不管不顾就算了,今儿来装什么大度,我都替你们夫人臊得慌。”
魏妈妈冷哼一声,道:“你家姑娘还没说话,你出来发什么疯。大姑娘也是要入宫的人了,怎么身边的人,还这般没有规矩,真是丢死个人了。”
偃月气的直瞪眼,嚷道:“老太婆,话是我说的,你凭甚说我家姑娘。”
“嗬,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魏妈妈转了转手上的玉镯子,挑眉道:“就凭我在这府里独一份的体面,莫说是你家姑娘,就是夫人,也得给我留份面子。你说我是说得,还是说不得呢。”
偃月性子率直,不善言辞,没说几句,便让魏妈妈给噎的脸红脖子粗,败下阵来。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魏妈妈猛推了院门,趾高气昂的领着众人进了院子,直奔方玊的闺房。
方玊对她们堂而皇之的态度恍若未觉,只静静地端坐于妆台前,任由魏妈妈领着一群小丫鬟为她着衣梳妆。
待选秀女的衣裙都有规制,只能于脸妆与发髻上做文章。魏妈妈梳妆之技神乎其神,无可挑剔。只细细的装扮了半晌有余,方玊便如换了个人般,艳丽雍容,华贵逼人。
方玊对着镜子细细地瞧她那张脸,金簪玉钗,浓脂艳妆。若不是眼尾那颗嫣红泪痣,她几乎都要认不得自己。镜中之人说不出的妩媚妖娆,那还有平日里的半分清雅淡然。
魏妈妈面露得色,谄媚道:“大姑娘这般样貌,必能幸得君怜。到时候,夫人也就不便相见了。”
方玊骇然,她知道这是薛灵芸要她与方府断的彻底,才会为她备下如此之多的体己。但是,一入宫门,若身赴黄泉,哪用得了这些俗物。
方玊猛然起身,一把将发髻上的金簪玉钗扯下,掷于地下。“叮铃”脆响,金簪断绝,玉钗碎裂,方玊未曾理会,将发间的饰物尽数除去,任满头青丝垂落满肩。
魏妈妈面上不虞,尖声道:“姑娘好大的脾气,这还没入宫,就当自己是娘娘了。怎么,这珠钗哪里碍着您的贵眼了。”
偃月不平,一步上前,哼道:“我家姑娘爱戴什么花,爱擦什么粉,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与你何干!”
魏妈妈两声狞笑,道:“老奴有什么伺候不周的地方,姑娘只管告了夫人去,在这耍什么威风,呈什么能干。真当自己是块香饽饽了,若不是夫人的命令,我才懒得来呢。”
见此情景,方玊漠然道:“妈妈不必如此,劳烦妈妈转告,夫人的意思,我懂了,请她放心。”
“知道就好,姑娘还是好好收拾一下,别到时候污了圣眼。”魏妈妈冷哼一声,又道:“姑娘既是不耐烦老奴,我便不插手了,你自便吧……”
魏妈妈话音未落,便听门外一声喝斥。接着,她整个人就被踹倒在地。
方卿渊跨步进来,叱道:“我怎不知,你一个奴才,还有这般头脸。姐姐,能是你说得的。”
魏妈妈脸色一白,那还有半分刚才的趾高气昂,她瑟瑟道:“少——少爷,奴才冤枉,就是想跟大姑娘开个玩笑。”
方卿渊厉色道:“主子的玩笑也是你能开的,拖下去,掌嘴五十。”
魏妈妈大惊,膝行两步,嚎叫道:“少爷,我是夫人派来的,你不能无故责罚于我。”
方卿渊一脚踹开她,沉声道:“这般没规矩,还敢顶着母亲的名头,还不该罚。今日,我替母亲教训一下又如何。加打二十,拖出去!”
方玊拉住他,本想求情,谁知方卿渊转过头来,温声道:“姐姐,这老刁奴,我早就想收拾了,今儿就是给她提个醒,姐姐不必在意。”
方玊看他神色奄奄,只得将话咽下。方卿渊细瞧了方玊两眼,心中惊艳,却也酸涩。他没想到,盛装之后的方玊竟是这般倾城绝丽。
方卿渊眉间一动,忽又轻声道:“姐姐本清丽如梅,这般浓妆艳抹反倒失了颜色。”说着,也不等方玊搭话,就着急唤偃月取盆清水来。
方玊不解:“卿儿,这是要做什么?”
方卿渊一笑,恳切道:“姐姐,让我为你画红妆一次吧。”他目光如水满怀柔情,似有万种情思夹杂其中。
“好。”方玊心中一颤,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偃月取了清水进来,方玊素手舀水净面,将脸上的浓脂红粉尽数洗去,露出原本白皙娇嫩的小脸。
方卿渊起身,徐徐道:“姐姐,倾国倾城当如是。”
方玊轻啐一声,“就你嘴甜,论容貌,婉霖不更胜我一筹。”
方卿渊不可置否,轻推方玊至妆台前坐下,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眼,忧愁道:“哎,姐姐这般好姿色,让我从何下手啊。”
方玊一拧眉,道:“你再打趣我,我便走了。”
方卿渊连连告饶,从怀中取出一青花瓷盒,还未起盖,便有一股悠然冷冽的香气扑面而来。方玊凝眉细嗅,吃惊道:“这是梅香,今年寒梅未开,你从哪得的这般稀罕物。”
方卿渊眨眨眼,俏皮道:“保密。”说着,起了那瓷盖,竟是一盒桃红胭脂。复又从桌上取了一支细毫毛笔,轻沾了些许。
方玊笑闹道:“感情你这是将我当了画纸了。要是画不好,我可是不依。”
方卿渊淡笑不语,凝望着方玊的如花笑靥,一时情痴,只觉恍若当年。梅香雪深,她浅笑回眸。
方卿渊微一凝神,只专心轻执画笔。
殊不知他已满腔情花深种,却无奈情之所起,心殇难诉。他不求今生,不求来世,不求与你朝暮相伴,唯求你一生笑靥如花……手机用户看玊华引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9336.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