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角斗士，角斗士自然要接受早已为他安排好的命运，当他一只脚踏进竞技场的时候，他的结局就已经被写在了脸上——不是死，就是活。”
吉布森对着闷闷不乐的佐拉说，但佐拉只是伸手蒙住了耳朵，以示对吉布森的抗议。
那天从铁棘竞技场回来之后，一连几天，佐拉都不跟任何人说话，就连小伙伴的呼唤他也置之不理，每天默默吃完饭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声，也不出门。
今天也是一样，索菲亚实在担心佐拉的状态，让吉布森去劝劝儿子，但吉布森说干了口水，佐拉就像一根木头一样，躺在床上不声不响。
吉布森叹了一口气，佐拉听到房门在自己身后被关上的声音。
其实父亲说得没错，角斗士是死是活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即使他们今天从残酷的决斗中幸存下来，也有可能在明天死在某个人的刀下，而这条路都是他们自己所选，怨不得任何人。
可大人们不明白，这无关生死，佐拉只是在为他们四人鸣不平。如果一早知道到最后，不管怎样都只能有一个人活着，那结局会是什么样子？“舞者”是否还是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布雷德?林，佐拉在心里默念了一次这个名字，这不像是一个铁棘城的住民会取的名字，甚至根本不像是一个伊凡莱斯人的名字，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外邦人。因为鼎盛的角斗士表演，铁棘城云集了伊凡莱斯几乎所有地方的人，有善于经商的海顿人，有热情奔放的霍拉斯人，有射术出众的灰林人，当然，还有随时随地都要卜神问卦的因瓦尔人，可在他们之中，佐拉从没有听到过与之类似的人名。
在此之后，布雷德会怎么样呢？佐拉不禁开始猜想，自己以后是不会再踏足竞技场一步，那这个身形轻盈的“舞者”会跟那些倒在他脚下的角斗士一样，终有一天也会被死亡拥抱呢，还是成为那少数的幸运儿，从竞技场里取得他想要的名声与财富呢？
“佐拉。”窗外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佐拉不用看，只是听声音便知道，是梅丽来找他了。
每到午饭后，只要梅丽没被她的父母逼着去学针线活，就会跑来找到佐拉，两人结伴外出。他们去作弄过瘸腿的乞丐老佩里——假装施舍零钱给他，却出其不意地抓走他一把铜币就跑，看着一瘸一拐在后面追逐的佩里哈哈大笑；他们一起戏耍过裁缝店的小塞拉——扯下她的洋娃娃的手和脚，再把手脚交换位置缝上，饶有兴致地躲在暗处偷看小塞拉哇哇大哭；他们干得最大胆的一件事，是走过铁棘城的大桥，跑到城外的树林里采蘑菇。两人那次一直玩到太阳落山才回家，蘑菇是没采到，还弄得灰头土脸。回家以后，两人当然免不了被父母训斥，吉布森甚至严令佐拉今后决不允许私自离开，梅丽则是被禁足一个月，从那次以后，两人再不敢离开城半步。
“那片林子里有狼！你们两个，也不怕被狼叼走！”佐拉当时记得妈妈这么训斥自己，可他全然没将之放在心上。
狼？佐拉是听到有人说说树林里有狼出没，可他从没看到城内猎人带回哪怕半根狼毛，只怕是城内的父母用来吓唬小孩的罢了。
可索菲亚坚持要佐拉保证再不到林子里去，佐拉被逼无奈，只得当着全家人的面向母亲保证，以后再也不到城外的树林里去。
“诸神为证。”索菲亚说，“你最好牢记你的誓言。”
可他倒是耍了一个心机，在发誓的时候，他口头上说着承诺，却趁没人注意，用脚在地下划了一个“不”，索菲亚和吉布森当然没有发现，事后佐拉还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
但现在佐拉一动也不动，根本不理会窗外梅丽的呼唤，他仍然保持着脸朝内的姿势，盯着面前的墙壁。
“佐拉！”呼唤声再一次响起。
佐拉尽量不弄出声响，好让梅丽以为他并不在家——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满脑子里都是布雷德、竞技场、镰虎——和杰克无头的尸首。
“佐拉，我知道你在，你把窗户开开好吗？”梅丽仍然锲而不舍。
屋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我妈妈说，每个人都会有心情差劲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一个人陪他说说话，让他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他就会好很多。”梅丽认真地说道，“我知道现在你的心情很不好，你可以跟我说呀，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告诉我，这样你的心情就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幼稚，佐拉躺着翻了一个白眼。
“那好，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了一会儿，见佐拉还是不理她，梅丽说道，“如果你一直不理我，我就一直站在这里等你，等到你打算跟我说话为止。”
窗户嘎地推开，佐拉一脸愠色地出现在窗前。
“你怎么这么烦人？”他朝下面的梅丽说道。
梅丽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不会不理我的。”她脸上一副伎俩得逞的笑容，露出一排缺了一颗的牙齿。
“我才不是要理你，”佐拉沉着脸说道，“如果你今天真的就在这里等我等到天黑，你父母又会来这里告状的，你也会被关起来。”
“我才不怕呐。”梅丽轻松地说，“我一哭一闹，他们就没办法了。上次他们以为可以把我关在家里逼我学针线，结果我一拿缝衣针就哇哇大哭，妈妈一下就慌了，最后我还不是在家里玩了一个星期。”
梅丽得意地看了佐拉一眼：“至于你嘛，你会怕我父母告状吗？”
“怎么可能不怕？你父母每次一来告状，我就会被关在家里好几天不能出门。”
梅丽笑得腰都弯了下去：“不是不能出门，是不能从正门出去才对吧？有哪一次叔叔是成功把你关在家里的？你倒是说说看？”
“我可不愿意被一个小女孩说教。”
“你也只是个小孩子，佐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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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佐拉再也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输给你了。”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成功地一连装了好几天的深沉，结果被你一来就给破坏了，你还真是厉害。”
梅丽捂着嘴笑道：“因为深沉本来就不适合你呀，那可不是我认识的佐拉?杜塞尔。”
“那么——”佐拉说：“好吧，那我只能再一次违背我对我母亲做下的保证，从窗户溜出来了。”
“窗户？”梅丽讶异地问道，“你又被禁足了吗？”
“才没有！”佐拉说道，“只不过在我父母跟我道歉之前，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糟糕心情变好了。”
他翻过窗户，两手攀在窗台上，然后慢慢地摸索着石墙中的缝隙，一点一点缓慢但是熟练地往下爬着。
梅丽早就知道佐拉善于攀爬，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只是静静在下面等待着他。
她还记得佐拉第一次翻窗出来和自己汇合的时候，那次可是吓了她个半死，佐拉把自己的所有床单、被单什么的系成一条长索，把一头固定在自己的床脚上，另一头扔到窗外，自己慢慢沿着长索向下爬，但也许是打结的时候没打好，爬到一半时长索从中间松开，佐拉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好在当时他距离地面已不算高，没什么大碍。
从那之后，佐拉便开始研究怎样才能安全地攀爬，一开始是自家的外墙，再后来就到了其他邻居家的外墙，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很快他就掌握了攀爬的技巧——四肢要怎样协调，应该找什么样的落脚点，手指要怎样扣住缝隙，身体要怎样保持重心——没人教他，可他很快便无师自通。
到最后，佐拉甚至试过攀爬城内最高的钟楼，但是可惜的是，当他快要爬到顶端时，被钟楼上的敲钟人给发现了，并且被赶了下来。佐拉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他对梅丽保证，总有一天，他要爬上钟楼的顶点，吓那个敲钟人一跳作为报复。
很快，佐拉就到了梅丽身边，他拍拍手上的灰尘，脸不红，气不喘。
“我们走吧？”佐拉说，“今天准备去哪？”他看到梅丽手里还提了一个不小的野餐篮。
“我们这是要去野餐？”佐拉问道，“我可是刚吃过饭呀。”
“才不是给你的。”梅丽笑着拍了一下佐拉的头，“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灰鬃了，这些都是给它准备的。”
“这——”佐拉故作为难地说，“我可是跟我母亲保证过的，绝不再到城外的树林里去，那可是对诸神做的保证。”
“你居然还敢提起来，”梅丽乐不可支地取笑道：“你说的那次该不会是嘴上说着保证，脚下做着小动作的那次？”手机用户看路德维德的衔尾蛇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1262.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