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令我气愤的，是王永志的态度。这个男人无论是否听信了王静那番言谈，他最终选择保全自己，保住自己留校任教的可能，而把殷素丽孤零零的留在了这栋渐渐寒凉的大楼里。
那两人走得远了，殷素丽逐渐缓了过来。她脸上毫无血色，似乎无法相信，那些无情的话会出自王永志之口。那个在她面前满口甜言蜜语的人，转过身去便如此无情。殷素丽颓然坐在教五楼空荡荡的大厅里，失声痛哭。
我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偶然瞥见窗外银色如勾的月亮，早已从窗沿爬至夜空正中，又缓缓西垂。
殷素丽终于起身，一步一步迈向大门。伸手拉动大门，那门却纹丝未动。
殷素丽使劲拉门，只听门外传来一阵链锁碰撞的声音。“你竟然上锁了，明知道我还在楼里，你竟然锁门！”
殷素丽发疯般的摇动大门，除了冰冷的金属撞击之声，诺大的校园里再无其他声响。寒假伊始，校园封闭，没有人听到这个女孩的呼喊求助。
画面再次飞转，我不知道殷素丽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和痛苦，当我眼前的画面再次清晰时，彼时那个青春活力的马尾女孩，此时已经悬挂在教五楼一楼大厅正中，僵硬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摆动，不时发出一两声诡异的声响。
冬日的教五楼，粉白的墙壁透着森森寒意，灰色的水泥地面显得那样冰冷。殷素丽身着一身素色，脸色早已变作灰白。而这画面中的唯一一抹亮色，竟是她脖颈上的那条大红围巾。那条本该给她温暖的围巾，将二楼的楼梯扶手和她纤细的脖颈缠绕在一起，从我这个方向看来，就像一个悬于半空的大大的红色问号。
为什么，这也是我心中的疑问。
殷素丽是因为对王永志的失望，对流言蜚语的不堪忍受，对生活的绝望，而走上了这条绝路的么？
我知道她心中满是愤懑不甘，那一双不愿闭合的眼睛，还死死盯着楼道口那间挂着物理教研室门牌的房间。
我开始理解了教五楼的说法，它说“你们”害死了她，是指我们这些人们么。当年殷素丽周围那些人的肆意批判，王永志的懦弱自私，王静的恶意中伤，是这些人，最终逼死了殷素丽。
“把她还给我！”画面散去，我面前那团灰烟重新凝聚。它执着地向我讨要殷素丽的魂魄。
“我……”二十年前的真相摊开在我面前时，我发现自己无力为那些曾经伤害过殷素丽的人们辩驳。他们无论有心或是无意，都将殷素丽一步步推向死亡的深渊。
“她……”我不知道该如何向面前这个楼精解释一切，殷素丽的魂魄因为过于虚弱而被柳晨暂放于我的身体里。我没有办法“把她还给它”，而内心里，我更是觉得殷素丽饱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如今的心愿只是简单的想要回家而已，我个人也不愿再将她送来。
“还我！”教五楼的声音变得暴躁起来，我感到整个楼体都在随着它狂暴的情绪而发生轻微的颤抖，墙角，细密的灰尘掉落，而天花板上原来的裂缝，则愈发明显了。
“还我！还我！还我！”教五楼那个黑洞般的巨口不断向着我靠近，就像要把我的魂魄吸食进去。
它这个样子让我有些恐惧，原本看过了那些记忆，我已经以为教五楼并不是个邪恶的精怪。可是我忘记了一件事，这个家伙的温柔，自始至终都是针对殷素丽一人的，与我毫无干系。
“是你把她带走的，她在哪！她在哪！”灰色的烟雾迅速膨胀了，正如此刻教五楼暴戾的脾气。我面前的一点光线，全部被这越来越高大的身影遮挡，灰烟几乎弥漫了整间储物室，将我逼入了窗边的狭小角落。
“为什么你可以魂魄离体，她在哪！”灰烟步步紧逼，伴随着它身体的膨胀，那个漆黑不见底的孔洞大口也扩展的如同一扇小窗般大小。我毫不怀疑，此时的教五楼，已经可以将我一口吞噬下去。
“你必须死！”至此，教五楼露出它最为凶恶的一面，我看到灰雾中红光一闪，在它身躯最中间的位置。那是一枚弹珠大小，颜色赤红的珠子。
柳晨所说的精心？
我知道教五楼对我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而我更不愿意坐以待毙。拼了！我冲着灰雾中的那团红光冲了过去了。
丝丝的灰雾，像是蛛网一般纠缠着我。这些雾丝触碰到我时，让我的魂魄深处觉得一阵阴冷。暴怒、绝望、恐惧、惊慌，种种负面的情绪从我心底涌出。
我根本无法遏制自己的这些阴暗念头，甚至记忆的海洋中也是一片惊涛骇浪。曾经尘封的那些不愿回忆起的过去，被这场风浪从海底翻找出来。就像是陈年腌臜的秽物，带着腐朽的恶臭，冲击着我的心灵。
“平静一下心绪。”柳晨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本来我的情绪已经如同怒浪滔天，但这股如同清泉般的声音汇入之后，我感到思绪的海潮逐渐平复，变成绵密的白色浪花，缓缓拍打着我的心房。
我猛一转头，发现柳晨竟然已经出现在教五楼内，与我并立，顿时心安不少。“你怎么进来了？什么时候？”
“你把教五楼的心神搅乱的时候，我去封了它的眼。”柳晨指着储物室尽头的那扇小窗。
那里已经被一道幽兰色的光芒封闭，我猜想是柳晨用到了鬼术。那扇窗，原本就是教五楼的眼目所在，柳晨遮了它的眼，就这么趁着它与我吵闹的时候溜了进来。
“那个，是不是你说的精心？”我指着灰雾中一闪一闪的红芒问道。
柳晨点点头，自从他进来之后，教五楼的力量似乎又衰退了一些，原本充斥满屋的灰雾退让开去，形状变回了一个人形。只是这个人影远比常人高大粗壮许多。
柳晨刚刚站定，就两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起来。教五楼虽然被遮住眼看不见房内的情况，但是它本能地感觉到了柳晨对它的威胁，愈发狂躁起来。
一条灰烟凝成的手臂，有成人的腰身粗细，向着我俩站的地方直直抽打过来。柳晨不慌不乱，右手挥出，我就看到一个个白色的纸片小人，竟然排着队从小窗中进入了储物间。
“那是什么！”我看到这些分明就是普通的纸片，剪成的小人手法粗糙，其中有几个脑袋都是歪的，更有不少胳膊腿儿都还连在一起。可是它们却像活了一般，不光能够走路爬窗，甚至还有序地向着包围我们的那团灰烟聚集过去。
柳晨也不答话，左手掐诀的手势一变，十来个纸片小人一跃而起，全部扑上了我们面前的那条灰色烟雾手臂。那灰烟已经近在眼前，我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而柳晨却一动不动，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小人们贴上了灰雾，分别停在了相聚十多公分的位置，就这样长长的停留成了一串。而那条灰雾手臂，竟然就被这些纸片小人挡住了，不得寸进。
“我布置这些在楼外，原本是打算应对凶恶阴灵的，谁知道最后的对手却是个楼精。”柳晨深出一口气，显然刚才的一番动作也让他耗费很大。
“魂魄不能接触那些灰雾。”柳晨看着那红芒，并没有什么动作。“我原先以为它弄出爆炸是希望见到血光，这些精怪到底是些阴邪之物，得了鲜血滋养，便能迅速壮大。”
就在我俩说话时，还有更多的纸片小人爬入窗内。它们纷纷涌向灰雾，用自己的身体牢牢禁锢了教五楼那原本虚无的身体。
“但是我在楼里看了，没有见到血迹，好像并没人因此受伤啊。”我不理解教五楼费尽心思弄出这么大动静，却并没有让它的力量得以补充，究竟是它的失误还是另有打算。
柳晨对我点点头，“本来我也很疑惑，直到你问它殷素丽究竟是怎么死时，我在窗外看到了那些记忆片段。”
“那些真的是记忆？不是这个楼精编出来骗我的吧？”我现在真的不明白这个教五楼到底是正是邪，而它给我看的那些画面，是不是为了将殷素丽魂魄要回来而刻意伪造的。
“是记忆，来自殷素丽以及它本身的，只是，它隐瞒了其中很多关键。”柳晨向前迈了一步，“它并没有告诉你全部，以为这样就会让你相信，它是因为爱慕殷素丽而保护她。”
我张大了嘴答不上话，一个楼精，竟然就有如此深沉的心思，懂得用心理战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吗。
“我的确，已经相信它了。”我讪讪回答，若不是因为殷素丽曾经明确说过她不希望回到教五楼内，她只是想要回家。也许我真的就着了教五楼的道，答应送还殷素丽的魂魄了。
“看看它都藏着些什么！”柳晨再上前一步，我见他指尖隐隐有一朵淡紫色的火焰盛开。手机用户看诡楼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3864.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