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夜鸦声似乎越来越近,那种带着阴深凉意的声音似乎有了质感,压迫到人的神经。
向着昏迷中罗蝴和玉千柔走去的颂天歌也感觉到了,可也只是令他走向罗蝴和玉千柔的脚步顿了一下而已,并没有影响到他跃上屋顶站在罗蝴和玉千柔身前。
噬魂蜍似乎嗅到颂天歌身上来自地狱的杀气,对着颂天歌边退边呱呜呱呜的叫着,像是在反抗,像是在求饶,更像是要叫醒他的养主罗蝴。可年轻的罗蝴和玉千柔被烟薰衣那一拳震破内脏,如果没有采取救施根本无法醒来。
“太吵了,不知道我的薰儿在睡觉吗?”颂天歌抬起左手,伸出食指,对着噬魂蜍朝天一勾,一丝银光闪过噬魂蜍的身体,噬魂蜍好像被定格了。然后从身体慢慢飘出好多黑色的小点点,继而融入这黑夜消失不见。那是人魂的残念,养主罗蝴对它甚好,不惜对生命杀绝,也要让噬魂蜍饱享人魂,如今,被吞噬的人魂已经被消化殆尽,只有残念化作星余不甘四处飞散。待星星点点残念消散,噬魂蜍的身体变成了两瓣,颂天歌的千丝刃手段实在令人惊讶。
现在的颂天歌对待眼前的生命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曾时,年少的他对世人说他想改变天则,放生九皇镇压的白脉族,还苍脉世一个永宁的安修,奈何世人给他的回应则是嘲笑和讥讽。倔强的他有个白脉族的母亲,那则谣言揭露后,父亲对母亲开始不屑,亲友对自己鄙视,他白脉界的母亲也开始生活在痛苦和讥骂中。他想用行动去证明白脉族的人并非想象那么可怕,她的母亲和煌虚界的人没什么不一样,母亲也会为了摔倒的他而心疼哭泣,也会为了他被别人鄙视而自责,母亲对他的爱一直持续到那晚被父亲辱骂自杀。
他在努力,他恨他的父亲,他恨父亲不屑白脉族人为什么要娶母亲,只因母亲是当时的白脉族公主?只因听到谣言白脉族可能归位?
孤独却不甘的他练就了一身滔天本事,可他发现自己离坚守的信念还太远太远,现在动手,犹如蚁入油锅,只能用生命翻起一阵灼热的泡花,他疯狂但是不傻,他不愿去做没有丝毫把握的决定。成熟后虽然没有遗忘那份执着,可是也已经些许平静。那一天九皇令带着他的名字呼啸煌虚化身九皇旗插在百神塔的时候,他渐平静的愤怒再次复活,那虽然是百世人的渴望,可对他来说似乎是一种嘲笑,嘲笑他是被拔去牙齿落荒而逃的雄狼,嘲笑他含辱而死的白脉族母亲。焚烧九皇旗那天他心已如狂澜苍兽,决定夜潜林家通天塔,去战那九皇十苍,他也知道自己飞蛾扑火,就是林家他也可能有去无回,可他已经无法再找到理由停留。百神塔上孤独到疯狂的他却因为人群中一个姑娘的声音而冷静。“颂天歌,烧了九皇旗,本姑娘就是你的人了。”无视身边众多诧异目光的烟薰衣是那么特别,让颂天歌深深着迷,也让本已狂躁的他再次拥有理智。
指长银发下的眼睛温柔的看了一眼屋顶下盖着他斗衣的人儿,眼泪似乎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便偷偷划过他的脸颊落下。我一定会救你的薰儿。
颂天歌时候再次被愤怒充斥,他恨,他恨母亲死的他无能为力,他恨,他恨薰儿死的时候他不知所踪。银发似乎被来自黑夜的手拂起,也可能是倾泻而出的愤怒所冲击,根根竖立。双手抬起在头顶上方扯拉着,十根修长的手指似乎在拉扯一团乱掉的绒线,可天脉似乎都被扯动了,漆黑的夜空开始泛起阵阵银光,仿佛有上千根银色丝线在天空来回穿插,锋利至极,编制着想要的形状,缠缕绕丝。几秒钟后,似乎完成了杰作的颂天歌淡淡的看着昏躺的罗蝴和玉千柔,但他的十根手指还是在头顶上方扯住什么东西,似乎不扯住就会像风筝一样飞掉。颂天歌薄乌的嘴唇轻启,从皓齿间轻吐二字“死吧。”然后勾住天空的十根手指顺着双臂大力甩下直指罗蝴和玉千柔。仿佛有无数根金属丝线在直泄而下,那声音开始尖锐,像是划破夜空的速度发出了嘶吼。看清了,是一张网,颂天歌在天空用银丝编了一张网,那网皆是整齐的镂孔,那种速度,那种密度,似乎要把罗蝴和玉千柔过滤一遍,筛成肉丁肉末。
“唰哧。。哧”巨大的银网刹那间已卸眼前,笼罩了颂天歌返回烟薰衣尸体旁留下的残影,和那一直没有醒过来的夜鸦玉罗二人。“轰”尘烟散开,刚刚罗蝴和玉千柔昏躺的那户房子已经不见了,化成地上密布的整齐细小的菱形瓦砾,眼尖的人可以发现,那户房子的地面以下半仗余全部裂有菱形的细纹。
站在烟薰衣尸体旁的颂天歌凝重的看着前方一个女人的背影,她背对着颂天歌,面对着一只巨大的夜冥鸦,那种简称为夜鸦的夜冥鸦邪祟的很,传闻它们最喜欢的食物就是小孩的眼睛,成群结队很少看到单只,也很难驯服,但是这种夜鸦都只有巴掌大,成年的体型也只有男人手臂大小。可是这只单臂伸展就有两丈长,而最令颂天歌震惊的是,那夜冥鸦后背躺着两个人,罗蝴,玉千柔。
刚刚在千丝刃织的网落下的时候,他就听到夜鸦的叫声,可那声音给他的感觉像在遥远的远方,可为何一瞬间就能救下这二人。颂天歌看向那女人背影的眼神开始认真。
“星殇,你带他们先回去。”那女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颂天歌,对着那只巨大夜鸦淡淡的下了一个指令。那夜鸦似乎也是老成精了,对着那个女人点了一下头,拍了两下巨大的翅膀,飞了起来,看了一眼颂天歌,然后瞬间消失不见,遥远的天边又传来了一声夜鸦的叫声。
刚要起身去追的颂天歌又退了回来,慢慢的抱起薰儿的尸体。薰儿死的时候他不在,他已经很难受,他现在一秒钟也不想离开薰儿,他不想再后悔。他抱着烟薰衣的尸体双眼猩红的看着那个依然背对着他的女人。
“你似乎很爱你怀里的人儿,可怜的姑娘,身死带孕,层楼与雀刚的死能化解你心中的怨吗?花儿也会凋零,花儿没有心,花儿学不会去怨恨风雨和折杀的手。可怜的人儿。”像是叹息,像是同情,更像是为了烟薰衣而哭泣,可明明他救了夜鸦二人,明明是敌人。这个女人的声音就像是一个温暖的姐姐在安慰丢了玩具的妹妹,温柔,疼爱,婉溺。她的话既像对颂天歌说,也像是对死去的烟薰衣说。颂天歌猩红的眼睛慢慢恢复了原来的银色瞳孔。为什么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就无法生恨?颂天歌很难受,他不喜欢这种敌人站在眼前却无法升起斗志的感觉。
“杀我薰儿全都得死,你救了他们,那你来替命吧!”颂天歌一边轻轻放下冰冷的烟薰衣,一边对着那个女人的背影说。
“天歌,对不起,远在幽花谷的我不知道烟薰衣是你佳伴。”那女人转过了身,那张脸。
未施粉黛却足以让天下男人折煞于裙底,那长长的睫毛颤动一下也似乎会让人心碎,轻扬的柳眉下,一双似凤明眸里似雾非泪,就连这连这雄天也会为她落泪。那柔软轻佻的鼻丁,在秀气的说出它的委屈和倔强,樱口丹唇里皓齿剔莹如晶。动则如花,静则如画。
“花姨。。为什么会是你?”颂天歌震惊的看着自己所剩唯一的亲人花无愁道。
“天歌,好孩子,你受苦了。花姨对不起你。”花无愁心生愧疚说。
“夜鸦里的人,都是可怜人,他们都是在黑暗的一面挣扎活到现在。我知道你在为了那件事过的很苦。花姨也是,夜鸦众也是,都在为了打破这天则,为姐姐报仇,救出族人。我一直在找天歌,可天歌你这孩子来无影去无踪,却也未听说你被人欺负,反而是越来越神通。花姨高兴,花姨找你是想保护你,可知晓你如此这般以后便觉得不要找你也好,让你掺和太深是害你。”花无愁慈祥的口气与她那倾城的容貌并没有违和,反而让人更加迷恋她的温暖。
花无愁是颂天歌母亲花无忧的妹妹,也是白脉族最小的公主,当年白脉被封界时,年幼的姐妹俩与一干族人正在界外仙香谷游玩。对于那天白脉被封界再也无法找寻入口的事情,是她俩一生的噩耗。
之后又发生了种种事情,先是族人为了保护她俩被杀溃散,后是姐妹俩失散,待她找到姐姐的时候,姐姐已是煌虚九昭尊颂熙的妻子,再后来便是姐姐自杀的可怕消息,之后花无愁杀了颂熙便再无声息。
“花姨,为何要对我薰儿动手,她肚子里还有我的骨肉啊!花姨,天歌到底做错了什么?先是失去了爱我的母亲,再失去我爱的妻子,为什么可怜的人是我!啊!”颂天歌抱着烟薰衣对天嘶啸。
“天歌,是花姨不好,花姨管教无方。花姨知道自己一命无法换两命,但是花姨真的。。对不起你。”世人眼中绝代风华的清冷玉人在颂天歌面前悲伤流泪,而颂天歌却心如冷冰。花无愁说完,头上的花饰玉钗突然离开她那如溪般的黑发,飞至她上方三丈高,然后突然急速下降,向着花无愁那白皙洁雅的额头射去。电光火石间,颂天歌动了,他右手抱着冰冷的烟薰衣,左手环着花无愁那柔软婀娜的楚腰。
身后传来玉器破碎的声音,他阻止了花无愁的自杀,他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那晚,她和花无愁说了好多。花无愁培养的夜鸦不知道颂天歌乃是花无愁侄儿,他们一直在煌虚打听和找寻白脉界的消息和位置。当他们知道颂天歌和烟薰衣于九皇墓启出三姬刺时,他们觉得看到希望了。三姬刺乃厄郎冥旧之物,冥旧原是白脉界人,后因修功走魔精神失常,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唯一一个在白脉被封后出来的人。不说四皇项天狮是不是他所杀,光一个能出白脉的理由就已经让夜鸦众很兴奋了。
夜鸦里的四人都是可怜人,都是有着白脉界的羁绊。
罗蝴和玉千柔乃真真实实白脉人,他们两人的父母都是当年花无愁花无忧身边的侍人,陪着两位公主一起去仙香谷游玩,两人当时还只是吃奶的婴儿,离不开父母,所以花无愁与花无忧便让人多备了一锦车,让侍人的家眷享用。在白脉被封后,他们被九皇手下的九旗人追杀,两人父母全部身亡,花无愁也与花无忧失散,惊慌的她正准备继续逃走,可是听到了已经瘫裂的锦车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自身难保的她为了救两个婴儿,在地上装死,残忍的九旗人多少次从她身上踏过,她致始未吭一声,这高贵的公主受过的苦远比常人要多。九旗人要走的时候,花无愁心里松了一口气,可她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那走下几步的九旗里一人突然说:“等一下,有小狗叫,嘿嘿”然后操着手里丈长的剑刃,返回对着坍坏的锦车一顿乱捅,直到里面再无声响,躺在地上的花无愁满眼都是泪水,嘴唇都咬破了,依然没有哭出声。待九旗真的走远了,她无力的爬起,像是丢了魂一样的向着那被捅的千疮百孔的锦车跑去。到了锦车旁,她却犹豫了,她害怕,最终,她还是颤抖的揭开了锦车那被鲜血溅红的盖帘,她哭了,这次她哭出了声音,撕心裂肺,肆无忌惮。原本里面躺的十几个可爱的婴儿,会对着她眨巴着大眼睛露出只长出一点点的小门牙,对着她咿呀咿呀,如今变却是毫无声息,有的头上是流着血的大洞,有的被从可爱的脸蛋贯穿,还有的被捅掉了胳膊活活疼死,锦车里一片沉寂,她多么想念之前她偶尔心烦的哭闹声。花无愁再次哭了,对着灰暗的天空,她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她用指甲抓破自己的脸,她恨自己为什么不来救这些往日的小可爱。之后,她在里面找到了两个一直在沉睡的幸运儿,也是最小的两个,就是玉千柔和罗蝴。其实是三个,还有一个被切掉了左脚,但是没死,可是花无愁抱他出来的时候,那个孩子似乎感觉不到疼,在花无愁怀里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不哭不闹,可大眼睛还是慢慢的被这天空蒙上了一层灰,最终变得空洞无神。这就是罗蝴与玉千柔幸运的噩梦。
余层楼的嫂子兰芝也是白脉人,她在余层楼的那双鞋里还留了一个纸条,帮我葬于家乡草蓝山,草蓝山是着落于白脉界里的一个小地方,本是无名小山谷,因长年生长草蓝果而得名,可能这也是兰芝爱吃草蓝果的原因,也是余层楼心里最终的救赎吧。
至于雀刚,虽然生于白岭界窟寐族,可他的哥哥雀心也于白脉未出,从不与外界打交道的窟寐族却及重族人,答应让他出来寻找进入白脉的线索,必要时候可能全族都会来救雀心。
颂天歌看着夜空,久久道:“生于羁绊,死于羁绊,这天则的存在,就是痛苦的起源,天则不撤,人性就会在绝望中泯灭。”手机用户看画雨奏菁衣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14296.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