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罚狱烈火依旧，只是上一次燎在身上不痛不痒宛如风拂，而这一次，却不知为何有些异样的灼热感，只一会，鹤知夜的里衣就已经湿透了。
“老妖婆，别躲着了，出来！”缭月走在前面，高声叫喊着。
鹤知夜跟在缭月后面，脚步渐渐有些迟缓。
“哪去了？”缭月遍寻不见，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鹤知夜心里有些急躁，汗也出得更厉害了，陈陶如今是她唯一的筹码，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一试。
随着越往深处走，火势也越来越大，鹤知夜强忍着灼痛在火中寻找陈陶的身影，恍惚间好像是听到缭月在与自己对话：“容我多嘴一句——你是不是在替妖界之主做事？”
“为、为何这样说？”鹤知夜擦了擦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并无异常。
缭月似是笑了一声，答道：“因为这世上，只她一人无法踏入魔界半步，否则便要灰飞烟灭……你可听说过重明卫统领易麓？”
“他……”鹤知夜敛了敛神，问道：“如何？”
“他是我师父，当年是他在云臧府上一眼相中我，执意要将我带进队的。”说到这里，缭月脸上的神情慈和了几分，顿了片刻，又道：“他的一双眼睛，就是被妖界之主凄川给亲手剜下的。”
“为何？”鹤知夜问道。
缭月叹了口气，回道：“因为，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
“是什么？”
“他不能说。”缭月幽幽道：“他与凄川立下了血誓，条件就是，他死守秘密，而凄川，永生不能踏入魔界，若有违背，便要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能让凄川不惜立下这样的誓约？鹤知夜不禁有些好奇，一时忽略了痛楚，正出神，就听缭月厉声喊道：“谁在那里？”
“说话！”
鹤知夜循着缭月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火光掩映中，似是有人影。
那人对缭月的问话充耳不闻，趴在地上，口中碎碎地不知是在念叨着什么。见如此，鹤知夜与缭月对视一眼，决定还是上前一看。
鹤知夜怎么也不敢想，眼前这个疯子一般的女人会是多蕴——虽说在她眼中，多蕴一直有些疯魔，但如今却是由内而外疯得彻头彻尾——只见她发髻散乱，面目狰狞，衣裙上沾满了不明的污渍，已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多蕴浑然不知有人走近，她伏在地上，口中不停道：“你帮帮我，帮帮我，我是公主，是最受宠爱的九公主，只要你答应帮我，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我什么都有，什么都有……”
缭月一脸难掩的厌恶之色，上下打量了多蕴一番，突然道：“她身下压着什么？”
鹤知夜定睛一看，那被多蕴压在身下的，不是别的什么，正是她要找的陈陶。
上次见到陈陶，虽已是日薄西山之象，可好歹还有个人样，谁知只隔了短短数月，如今她便像是一把裹在破布中的干草，仿佛只要有星点的火光，就能将她燎个干净，看来，没有鬼束替她续命的这些日子，她已然是朝不保夕了。想到这里，鹤知夜不禁有些不安，陈陶可是自己的筹码，若是她死在了这天罚狱，鬼束便也没有活路了。
方才还疲乏不堪的鹤知夜一时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多蕴拎起来扔到一边，缭月见她这般暴躁，不由得挑眉。
鹤知夜俯下身去小心将陈陶捧起来，跟着便有一股腐臭味扑鼻而来，险些叫她吐出来。
“求求你，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多蕴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扑过来抱住鹤知夜的大腿不放，口中不断哀求道：“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啊！别让我什么都没有，别让我什么都没有……”
“帮你？”缭月冷笑道：“帮你什么？”
“帮我什么？帮我……帮我……我要什么？我要什么？”多蕴似是被缭月给问住了，只见她疯狂地挠着脑袋，急道：“我怎么给忘了呢，我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我要什么有什么，我到底还要什么……”
缭月忍不住又冷笑了一声，对鹤知夜道：“我瞧着她，已经神志不清了。”
眼看着多蕴将自己抓挠得头破血流，鹤知夜这心里不知怎的，竟有些不是滋味。在死涧时自己对多蕴施以援手，还能以她与自己有血缘之亲来解，可如今她的身世已了，自己心中这般不忍却又是为何？难道只因为她可怜？就算是吧，可又轮得到自己来怜吗？毕竟眼前的这个“可怜人”曾那么多次对自己动了杀机。
“可惜了姬桑。”
缭月有意无意的一句话让鹤知夜及时醒了神，想到自己方才的心软，实在是可笑至极。
“走吧。”鹤知夜咽了咽口水，这才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来。
缭月听出鹤知夜声音有些不对，又见她额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外冒，疑惑道：“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鹤知夜摇了摇头，回道：“明明上一回在这里一点事也没。”
鹤知夜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上次陈陶说是她将自己体内属于妖的一部分封印住了，所以这天罚狱的烈火才奈何不了自己，想来如今这情形是因为陈陶将死，所以她在自己身上设下的封印也会随之解除。
“只怕再不出这天罚狱，陈陶死了，我也要被削了半条命去。”
缭月见只这说话的功夫，鹤知夜的脸色又难看了许多，只怕是不能再耽搁了，遂道：“那我即刻带你离开这里。”
鹤知夜紧了紧怀中的陈陶，又看了一眼已然疯魔的多蕴，便头也不回地跟着缭月离开了天罚狱。
一路上鹤知夜走得是万般小心，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怀中的陈陶就被颠散了架。洞世中，鹤知夜曾在漆宁的回忆里见过陈陶从前的样子，她站在高高的祭台上，神情高贵得仿佛不是妖，而是九霄上的神女，那时的她也一定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思及此处，鹤知夜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多蕴时的情形，想来她当初的尊贵和骄纵，如今都似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她的脸上，自己不对此感到幸灾乐祸，已是对她最大的善意了。
二人正要出塔寺，便见到大队人马正朝这边赶来，鹤知夜本想遁形潜走，奈何在天罚狱中法力散去太多，如今所剩已无法支撑她捏出遁形之术了，不由得心中一凉。
缭月见状，便已了然，将鹤知夜拉至暗处，边解衣带边道：“将你身上的衣裙脱下来给我。”见鹤知夜迟迟没有动作，又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赶快！”
鹤知夜小心地将臂间的陈陶放在一旁，动作神速地将自己扒了个干净。
“穿上。”缭月将自己褪下的劲装一把塞到鹤知夜怀里，又抬手试图在她头上找出个华贵的发饰，扫量个几个来回，最终还是作罢，勉强拔下一根姑且看得过去的银簪子，迅速地给自己挽了个发髻，嘴里道：“我将他们引到多蕴那里，你混在队伍里伺机离开，一刻也别再耽搁。”
鹤知夜边穿衣边不住地点头，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就欠下缭月这般大的人情，日后要如何来还才好呢？
“你不欠我什么，若是实在过意不去，不如试着待你父亲态度缓和些。”
鹤知夜停下手中动作，猛地抬起头，见缭月一脸诚恳，心中不免纠结起来，只是思索再三，起码当下自己是真的无法应下她的要求。
缭月又道：“我不勉强你。”
鹤知夜认真道：“谢谢你。”
“不必言谢。”缭月整理好仪容，大步向前迈去，走了几步，又道：“他们快来了，你动作快些吧。”手机用户看苦夜长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221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