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着春日的晨光，妙莲洗漱完毕，十分愉悦地在榻上躺了下来，刚酝酿好睡意，便听到楼下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她装作听不到，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的脑袋蒙了起来，可那天杀的敲门声不仅没有停下，还越敲越用力，说是砸也不为过，只凭着那一层薄薄的锦被，压根无法抵挡住噪音的侵袭。
妙莲呵气连天地下楼去开门，这刚下了锁，门外的人便如同一阵风似的从门缝里窜了进来。
“我说这两日怎么眼皮不住地跳呢，原是你这煞星要来作祟。”妙莲重又将锁落好，便径直地经过了鹤知夜往楼上去，想趁着睡意还没消散赶紧接着睡。
“真是不好意思，又打扰你睡觉了。”鹤知夜讪讪道。
妙莲回过头来，杏眼一瞪道：“又？”
“你来你来。”鹤知夜冲妙莲招招手，神情贼兮兮地揭开衣角，悄声道：“我给你看个东西。”
“怎的。”妙莲不屑地“嘁”了一声，问道：“你里头光腚啊？”
鹤知夜皱了皱眉，严肃道：“怎么说话呢？”
“什么东西？”妙莲一脸不耐烦地走近几步，往鹤知夜怀里瞥了一眼，嫌弃道：“这是从哪个猪圈里薅的稻草？臭死了。”
妙莲见鹤知夜将那把散发着异味的“稻草”搁置在她抹得锃亮的柜台上，不由得一哆嗦。
鹤知夜伸脚勾了一方矮凳在柜台旁坐下，又掏出烟杆来想吸上两口缓一缓，却发现烟袋早已经空了，只得作罢，负气地将烟杆“啪”地一声摔在柜台上。
妙莲见柜台都震了一震，刚要斥上一句，就见鹤知夜又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护住那捆“稻草”，便忍不住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鹤知夜僵硬地咧了咧嘴，答道：“陈陶。”
“陈陶？”妙莲重复道。
“陈陶。”鹤知夜点了点头。
“不是，你在说笑？”妙莲不禁笑了起来。
鹤知夜也跟着尴尬地笑了两声，回道：“我没跟你说笑。”
“你说那捆稻草——”妙莲瞬间睡意全无，她颤抖着指向柜台，不敢相信道：“是陈陶？”
鹤知夜边抖腿边呵呵笑着。
“可、可……”妙莲还是不敢相信，喃喃道：“陈陶，我见过啊，她不长这样啊。”
“我上次见到她时也不长这样。”鹤知夜小声道。
“她这是怎么了啊？”妙莲终于将目光从陈陶身上移开，开始询问鹤知夜：“她怎么变成草了啊？”
鹤知夜一时不知要从何讲起，又怕耽误时间，便道：“好妙莲，我拜托你一件事。”
妙莲警惕地看着鹤知夜，回道：“你先说是什么事。”
“带我去见凄川。”
“什么？”妙莲“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自己鼻子道：“我带你去？”
鹤知夜可怜巴巴地看着妙莲，使劲地点了点头。
妙莲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只是回想这么些年，好像这还是鹤知夜头一次有求于自己，便是再为难，也抹不开面子拒绝。
见妙莲犹犹豫豫了半天，鹤知夜只当她是同意了，便一拍大腿道：“现在就走！”
妙莲怔了怔，欲哭无泪道：“睡不成觉，我这眼下又要黑了。”
鹤知夜咧嘴笑道：“上回你说的那个什么露什么养颜膏，回头我给你论缸买。”
“你可不许赖账啊！”妙莲立刻来了精神，补充道：“那白露养颜膏可是比金子都贵。”
鹤知夜咬牙道：“我砸锅卖铁也给你买。”
“那你容我先上楼去换身衣裳。”妙莲喜滋滋地往楼上去，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提醒道：“事先说好，我只将你带到烟波泽，我可不想惹事。”
烟波泽乃是妖界玄之又玄之境，寻常妖类根本无从找寻。
妙莲与白檀出自同族，又看管着妖界与各界的接通口，自然不能算作那寻常妖类，这也正是鹤知夜要她为自己引路的原因。
要说这妖界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不似人界那般烟火气，也不似魔界那般繁华，只是多了几分荒诞诡谲，着实是有些沉闷，也怨不得那些妖类都爱往人界跑。
妙莲拨弄了一路头上的簪花，鹤知夜替她举着镜子举得手都酸了，她总算在自己脑壳上作完了一副“百花争艳”图，开始对着镜子搔首弄姿，看来是相当的满意。
“我去前面的金青坊找我的小姐妹说说话，你在这等着我。”
鹤知夜忍不住翻个白眼道：“我说你怎么捯饬得跟要去唱戏似的，原是要跟你族里姐妹比美来了。”
妙莲一把夺过鹤知夜手里的镜子，娇嗔道：“她以为她搞上了金青坊的掌柜就了不得了，我就是要来挫挫她的锐气。”说罢，便腰肢款摆地走开了。
鹤知夜百无聊赖地立在路边，见惯了天尽头的好春光，再看这里的日头，总觉得雾蒙蒙的，叫人不甚愉悦，也不知鬼束此时在做什么呢？正胡思乱想着，身边冷不丁冒出一贼头贼脑的小妖来，怪声道：“我瞧这位小娘子愁容满面，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不如来我这断肠阁……”
“什么阁？”鹤知夜只当是自己听错了，断肠？这谁敢去？
那小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听身后一声高呼：“王宝三！”
妙莲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一把揪起那小妖的耳朵，斥道：“你在这做什么？走开走开！”
“原是妙姨的朋友。”那小妖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耳朵，脸上赔着笑道：“恕我唐突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见那小妖灰头土脸地溜了，鹤知夜忍不住问妙莲道：“哎，他方才说的那断肠阁，是做什么的？”
妙莲没好气道：“卖猪大肠的。”
鹤知夜咧嘴笑道：“你哄我。”
“当然是哄你！”妙莲瞪了鹤知夜一眼，又道：“明白点说，就是妓馆，只是进了那里，你就会忘了从前的一切，他是见你眼生，想你骗你去当妓。”
“又不是我哄人去当妓，你做什么冲我火大？莫不是——”鹤知夜抬手拨了拨妙莲额前散落的碎发，戏谑道：“方才去那金青坊，被你那小姐妹给比了下去？”
“快别说了，我都要气死了！”不提还好，一提妙莲更加火冒三丈，怒道：“那个玉榴居然说我身上这料子她家狗也有差不多的！”
鹤知夜忍不住喷笑，虽说她没见过妙莲口中的那个玉榴，但光听这话，就知道那一定是个和妙莲不相上下的浮夸人儿。
妙莲白眼翻上天，冷笑道：“笑笑笑！跟抽筋了似的，回头再把你怀里那宝贝笑散架了！哎我说，等会记得把我这紫檀木盒子还给我，这可是我拿来装胭脂螺黛用的，现下被你拿来装人，是要当棺材使啊？真是不嫌晦气……”
一听这话，鹤知夜立刻便止住了笑，紧紧搂住怀里的紫檀木盒，啐道：“呸！什么棺材？你这话说得才叫晦气，回头我要跟凄川反应一下，说你咒咱们这个妖界大祭司。”
“你且说去。”妙莲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调侃道：“瞧你这样，怎么？是近来阴阳调和得很？”
鹤知夜“啧”了一声，正经道：“这青天白日的，净说些上不庄重的话！”
妙莲叹了口气道：“我是真怕莲宝跟你呆久了，学了你这不要脸的本事。”
“她若能学得我这样，倒也不错，就怕她学不得。”鹤知夜幽幽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妙莲皱了皱眉，神色有些不悦道：“我家莲宝好端端一个的闺女，你还想把她教坏不成？”
“想哪去了？”鹤知夜赶紧道：“那烟波泽到底在什么地方啊？快带我去。”
妙莲冷哼了一声，抬了抬下巴道：“那你一路上都要跟我重复说玉榴是个丑八怪。”
鹤知夜哭笑不得道：“好好好，现在就开始，玉榴是个丑八怪！”手机用户看苦夜长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221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