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泽上云野苍茫，一叶扁舟乘风而行，涟漪绵延。
灰蒙蒙的天上一头挂着金轮，一头挂着银镰，着实诡异。
舟上并无人操桨，却似自有它的去处。
鹤知夜心不在焉地扇着扇子，心思早已经飞到了九霄外，算了算时候还早，想来待会回到天尽头还能赶上吃午餐。
“咳咳……你对着哪扇呢？”妙莲掩住口鼻，不满道：“要呛死我啊？”
“去去去，我又不是你家煮茶的婢子！”鹤知夜把扇子一丢，拎开壶盖见茶汤已翻滚奔腾，没好气道：“已经好了。”
妙莲随手拿过一个茶盏，擦也不擦就往里头倒茶。
鹤知夜忍不住道：“也不知干不干净的。”
“哟，难得，你竟这般讲究起来了。”妙莲对着热气蒸腾的茶盏吹了吹，视线随着那袅袅白烟逐渐飘远，幽幽道：“说起来，我也许久没来过这里了。”
鹤知夜也四下看了看，跟着便又蹙起眉来。这地方雾茫茫的一片，什么看也看不清，让人有一种头晕眼花的感觉，就是个正常人住在这种地方也得憋出病来，难怪凄川有些变态。
“到了。”
“这就到了？”鹤知夜回过神来，见四周仍是雾气缭绕，认真疑惑道：“到哪了？”
妙莲搁下茶盏起身，轻声回道：“跟着我就是了。”
鹤知夜跟着妙莲迈出脚，原来小舟已然搁浅在一片沼泽，可奇怪的是，那踩在脚下稀软的沼泥，却不曾将鞋袜浸污分毫。
雾气中丛生出绿意，那是鹤知夜从未见过的草木，叶大如笠，像是芭蕉，却又不是芭蕉。
红月升至高空，仿佛就是那一瞬间，雾气骤散，脚下的沼泥也变成了细碎的松石。
前路尽处是一架云母横屏，周围立着稀松的草木，格外幽深，黛色屏纱上影影憧憧，却又辨不出那后面究竟是人是物。
妙莲停下脚步，低声道：“你过去吧，我走了。”
鹤知夜还没回话，便不知从哪蹦出一赤脚小童，脆声道：“妙莲留步，主君有请。”
妙莲一脸莫名道：“我？”
“正是。”小童点了点头，双髻也跟着摇晃起来。
妙莲脸上笑呵呵地应了，却暗搓搓地掐了鹤知夜一把，挤眉弄眼道：“回头再跟你算账。”
“二位请随我来。”说着，那小童伸出藕节似的一双手，分别握住了鹤知夜和妙莲的手腕，只一瞬，四周的场景便已更换。
妙莲打量四周，疑惑道：“这里是？”
“祭台山。”鹤知夜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妙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鹤知夜没有答话，她环顾四周，眼里满是漆宁在这里生活时的影子。
小童松开手，笑盈盈道：“主君在上面等着二位呢。”
“多谢。”妙莲赶紧道，话音还没落，那小童便消失不见了。
“走吧。”鹤知夜敛了敛神，便迈开了步子。
妙莲从后面追上来，咬牙道：“两缸清露养颜膏。”
“好。”
“不是酒缸，是鱼缸。”
“好。”
凄川居高而坐，托腮看着长阶下的二人，面上宛如笼着烟波泽上的云雾。
这通往祭台的长阶那真是长，待鹤知夜和妙莲爬到顶端，皆有些气喘。
“陈陶，我如约带来了。”鹤知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平静，她上前一步，打开紫檀木盒，将盒中之人展现在凄川眼前。
凄川看着那木盒中的一把枯草，尽管已没了人形，可那的确是陈陶，她不会认错，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陈陶会是如今这副模样。
“放下。”凄川脸上还是淡淡的，甚至还带着一抹笑意。
鹤知夜实在是摸不透凄川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将紫檀木盒搁到祭台上，又生怕凄川不相信那盒中之人便是陈陶，便轻轻拨开腐烂发霉的裹布，露出陈陶已如木须根般的脸来。
凄川双眸微阖，伸出手，略带迟疑地抚上陈陶的额头，随后紧紧阖上眼，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太阳穴剧烈地跳动起来。
鹤知夜看了一眼妙莲，妙莲也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只见凄川的眉头越拧越紧，许久才渐有舒展，她睁开眼睛，随后吐出两个字：“鬼束。”
“什么？”鹤知夜想也不想便道。
“那只山厌！”凄川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眉间红紫还未消散，便又拧了到了一处，她命令道：“现在就去将他带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鹤知夜的声音嘶哑地仿佛被人灌了一嗓子的黄沙，缓缓道：“你让我做的，我已经做到了，现在换你履行诺言了。”
凄川看着鹤知夜，脸上逐渐浮现出诡异的笑容，重复道：“我叫你将那只山厌带来。”
鹤知夜定定地回看着凄川，动也不动。
“不去？好，好……”说着，凄川一甩衣袖便下了祭台。
鹤知夜心中一惊，喊道：“你若去找他，我现在就杀了陈陶！”
“鹤知夜你疯了！”一旁的妙莲失声喊道。
凄川停下脚步，缓缓侧过脸来，她眯起眼睛，不敢相信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准去找他！”鹤知夜一把将陈陶从紫檀盒中拎起来，高声威胁道：“你再走出一步，我就杀了她！”
妙莲生怕陈陶一个不注意就被鹤知夜捏成碎块，吓得花容失色，口不择言道：“鹤知夜你是哪根筋搭错了？你自己活腻了，你还想害死我你！为了那么个畜生你至于这样？”
“至于！”鹤知夜咬牙道，不知为何，她的手自触及陈陶处开始寸寸溃烂起来。
凄川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二人，突然唤道：“妙莲？”
“在！”妙莲差点跳起来，忙俯身应道。
“去天尽头，将那只山厌带来。”
妙莲猛地抬起头，看了看凄川，又看了看鹤知夜，为难道：“我……我……”
凄川厉声道：“去！”
“这……”妙莲都要急哭了，垂头道：“主君，我……”
凄川淡笑道：“妙莲，你是要忤逆我的意思吗？”
妙莲一听，赶紧伏下身去，颤声道：“妙莲不敢！”
“那还不快去？”凄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幽幽道：“说不定，正好能见到白檀呢，想来，你们也许多年没见了吧。”
妙莲的脸跟变天似的青一阵白一阵，嘴唇被咬得几乎沁出血来。
“妙莲！”鹤知夜有些绝望看着妙莲，哀求道：“不要！”
凄川漫不经心地摘下鬓边的素色簪花在手中把玩，嘴里道：“对了妙莲，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那宝贝女儿如今在昆仑呢？”
“昆仑？什么昆仑？”妙莲迅速看向鹤知夜，疑惑道：“莲宝不是在天尽头吗？”
鹤知夜没有答话，只是恶狠狠地看着凄川。
妙莲怒道：“鹤知夜！”
“够了！”凄川神色一凛，手中簪花便化作粉末自指缝中落下，她冷声道：“若想你女儿平安，便照我说的做。”
只见妙莲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回了句“是”，便狂奔下了祭台。
“妙莲！”鹤知夜喊得撕心裂肺，可妙莲却是头也没有回，她终于再无法忍受手上的剧痛，一把跌坐下来。
眼看陈陶就要从鹤知夜手中落下，凄川宛如一阵风似的飘然而至，稳稳地将陈陶接住，她瞥了眼鹤知夜溃烂的手，忍不住笑了起来，柔声道：“想不到才几日不见，你就攻力大减，看来为了履行你我的约定，你也受了不少罪。”
“呸。”鹤知夜啐了一口。
“放心吧，为了答谢你——”凄川将陈陶小心放回那紫檀盒中，自己则俯下身来，凑近鹤知夜，似笑非笑道：“我会让那畜生，好好跟你道个别。”
“我日你个娘！凄川，你个狗娘养的！”这那般绝美的一张脸在鹤知夜眼前，却让她只想骂娘。手机用户看苦夜长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221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