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青芒觉得身上滑腻滋润，神清气爽。
黑炽毫无间隙地融入馋嘴儿们中，成天和黑手呆在一起。他在大棚里搭了个土灶，热心地用天堂的蔬果肉类仿制黑园名菜，馋嘴儿们享用了这些新奇的味道后，立刻开始依照各人的口味改进，他们改进的结果又让黑炽心花怒放，灵感源源不断，催生更多的美味。
这一天中午，青芒和赤蕊过去的时候，黑炽和黑手正并排坐着，面前各自放着几个木碗。他们之间有张大树叶，叶子上似乎是新鲜的鱼块。
黑炽两手各拿一块尖利的竹片，扎起鱼块，一同揉进一个碗里裹了一圈，把左手的喂进自己嘴里，点点头，跟着把右手的递到黑手嘴边，“你尝尝。”
黑手一口吃进去，“嗯”了一声，惊喜地睁大眼睛。他也用竹片戳起两块，在自己面前的碗里蘸了蘸，同样给自己一块黑炽一块。
他们同时“唔——唔——”地点起头来。
“什么好东西？”青芒坐过去。
“你尝尝这个！”黑炽递过一块。
赤蕊正要自己伸手去拿，却被黑炽一把按住，从腰上又扯出一块竹片。
“用这个。要不手把鱼肉捏热了不好吃。这东西好，又是刀又是勺，刮皮也好用，还可以用来布陷阱。”他拍拍屁股，“看我备了多少！”
青芒四周看看，发现馋嘴儿们人人腰上都扎着几块这样的竹片，黑炽却在后腰上扎了一长排。
“好吃！”赤蕊呼道。
青芒也把自己手里的放进嘴里。浓浓的奶味，还有一股暴晒的树皮发出的辛香，它们把藏在鱼肉里的嫩腻全都激发出来了。
“这是什么酱？”青芒肯定自己从没吃过这种味道。
“羊奶和疙瘩树的果。”
“疙瘩树？”
“你没见过疙瘩树？”黑炽和黑手异口同声地讶声问。
“走，带你去看！”黑炽扎了两块肉，在碗里滚一圈，站起来。
这片树林青芒从没有来过，爬上缓坡青芒就吃惊地顿住了脚步：前面不远处，一个丑怪的巨人正瞪着他！旁边还有另一个巨人，顶着塞满果子的满头乱发，可是手似乎被束在了身后，他斜眼咧嘴想吃又够不到，一脸怪相。
“喏，疙瘩树。”黑炽指着巨人说。
看着青芒张口结舌的样子，赤蕊咯咯笑起来。
再回头看，青芒才意识到这两个巨人一直没动。可是他们总是看起来下一刻就要动了，青芒几乎能感觉到他们巨大的脚踩进泥土发出的“噗噗”声。
赤蕊跑到巨人跟前，毫不畏惧地伸手去摸巨人筋肉鼓暴的腿。
青芒跟着跑过去，直到站在巨人脚下，他才真正相信这是两颗树：疙疙瘩瘩的树干是身体和脸，扭曲的树枝是头发，每一处都涂上了足以乱真的颜色，每一个凸起和凹陷都巧妙地符合骨肉的形态。
“这是怎么回事？”他围着树身细看。其实周围也有很多这样的树，可是那些就是树，这两棵，却怎么看也是活态俨然的巨人，甚至可以感受到皮肉下流动的血脉。
“还不都是拙手搞的鬼。”黑炽满不在乎地说，“他们就喜欢到处乱画，搞不好这林子都是被他们画出来的……”
黑炽边说边继续往前走去，当青芒跟上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象走进了一个荒唐的梦里。在这个梦里，暴雨前乌云翻滚的天空铺展在地上，河流在树顶上波光粼粼，月亮躲在树洞里，蝴蝶斑纹繁复的翅膀比自己还大——
转到这只瑰丽的翅膀背后，青芒看出这原来是许多大树叶被缀在了一起。一个人背对着他，正在往一块大石头上涂颜色。
“不对，不对，差得远，差得远。”他失望地说，搔着头蹲下身，盯着摊开在脚边的树叶上的颜料。
“你在画什么？”赤蕊问。
那人抬起头，朦胧着双眼说，“你看，阳光透过有疏有密的树叶洒在这块石头上多美啊，可是我一画，它们就变了。”
他指着前面一溜被画过的石头，苦恼地说，“我想把它们都画下来，可是它们不停地变，不停地变，我赶不上……”
在青芒看来，每一块石头都无比好看，它们有的象被朝阳透明的红光投射，有的象正午烈日下阴凉的所在，有的象沐浴在夕阳的金光中，有的象被阴天微妙的青灰光线裹着，还有的甚至象有月夜的银辉洒落。
那人叹了口气，又移到另一块石头前，聚精会神地重新画起来。
在这片奇特的林子里转了一圈，他们又碰到了好几个拙手，有一个在画两只坐在树上互相梳毛的大猴，有一个在对着水洼中的倒影画自己——青芒觉得明显比他本人丑得多，可他却说青芒的眼睛有问题：那是水中的自己，怎么可能还跟自己一样呢？还有一个象在跳舞一样，举着一大把蘸满颜料的树枝，劲头十足地跑来跳去，地上、树上、石头上，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看得青芒头晕眼花，却不知画的什么。
回到两个巨人那儿的时候，树下多了个拙手，坐在地上画果子。
黑炽小声对青芒嘀咕，“那是昨天我拿来的，这一片没有这种果子。瞧瞧，他居然不吃，真是浪费。画下来有什么用？又不能吃。”
“你为什么给他拿果子来？”
“我来摘疙瘩树上的果子，兜里正好有两个，他说颜色好看，管我要。早知道他是拿来画，我就不给他了，还不如我自己吃了……”
“你变狐形爬上去的？”青芒仰头看高高藏在巨人头发里那些果子——这可不容易。
“我是变了狐形，可上面太难爬了，还是摘不到。幸好碰上个飞毛腿，他看我不敢爬过去，就问我要不要帮忙……”黑炽比划着，“他们可喜欢在树上跑了，脚一蹬就上去了，好象树是条路一样。”
“象大猴那样？”
“不，不，他们不是荡，是这样——”黑炽猛吸一口气，向一棵大树干直冲过去，借着冲力横蹬树干往上跑了几步，然后大叫一声，“嘭”地摔下来。
“我不行，”他爬起来揉揉屁股，“飞毛腿才可以。他们能沿着树枝飞跑，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不管树枝是平的斜的粗的细的，停都不停一下。”
“真的？我来试试。”青芒搓搓手，按黑炽说的朝一棵树猛冲过去。他比黑炽跑得高了很多，几乎要到有横枝的地方了，快摔下来的时候还设法抓住了一根树枝。
“不错啊。不过跟飞毛腿比还是差得多。”黑炽说。
“你见过飞毛腿吗？”青芒吊在树枝上问赤蕊。
赤蕊正在看那个拙手画果子，听见青芒问她，摇摇头，“他们跑得太快了，有时候看到树上影子一闪，就不见了。”
青芒神往地想象在头顶的树枝上奔跑不休的感觉——那一定比骑在大猴背上带劲！他甚至觉得这比飞还让他眼馋！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盯着树上，希望能看见飞毛腿，结果差点撞进了赤桐怀里。
“差不多要决定了。”赤桐说。
青芒简直不敢相信。这几天从树棚走过，总是听见事儿官们还在争论。有时青芒停下来听他们在说些什么，每次都觉得一团乱麻，不忍卒听。他以为，还会在天堂呆上好多天……
他们急忙过去。果然，里面安静多了，只有两个人还在低声说话。过了一会儿，他们俩互相点点头，其中一个站起来。
“决定是这样。陈君认为应该劝边城躲到这里来，和我们一起作战，这样更合适。杜君认为目前最重要的是储存足够的食物，否则根本无法抵抗外敌。洛娘认为要和中城的大军作战，五百护卫远远不够，要找到更多愿意作战的人，还有，她说赤君认为一旦中城和边城开战，我们应该派人从中城大军的后面偷袭。袁君认为外面人的心意变来变去，中城和边城从朋友变成敌人，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又变回去？搞不清的事情，还是不搀合好。王君认为居然有人从羊肠道进来，说明我们连这里都没守好，应该先把自己的事情管好再去帮别人。刘君认为他想不清楚。我认为我们应该帮助边城，但要先派人去见边城王，弄清楚他的打算。就这样吧。”
事儿官们纷纷站起来，然后——离开了。
青芒一下子懵了，大叫起来，“等等！什么叫就这样？结果是什么？”
“结果就是他们不会去帮边城。”赤桐也站起来。“他们认为每个人最后得出的办法没有矛盾，可以各按各的想法去做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各做各的？”青芒不明白。
“是啊。杜君去搜集准备食物，洛娘去找愿意作战的人，袁君和刘君什么也不做，陈君和康君派人去边城联络，同时劝他们来天堂一起作战。还有王君，我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大概是想办法不让外人进来。”
“那我们也可以呆在这儿了？”黑炽充满希望地问。
青芒想到留在边城的青芜，想到他说——等不到你带援兵来，边城都不在了——简直快要哭出来了。手机用户看狐之大书 之 大尾城民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7345.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